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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夏瞳    


  由於酬金高得教人匪夷所思,命案又沒有明顯的疑點可以追查,懸賞公告發佈了半年多還是沒有任何人敢接。

  而那位懷疑富翁死因的親戚鑒於律師指定分配日期愈來愈逼近,便苦苦探詢名偵探偵察,終於,有人向他介紹金錢帝國,這個道上聞名卻沒有人真正瞭解內部的法外密探組織。

  金錢帝國接下這案子的條件很苛刻,定要這位委託人先付酬金,才派出聞名道上的「邪鬼」。

  邪鬼單槍匹馬,結果在兩個星期內破了案,轟動全球!他揪出死者的內弟與底特律的一家敵對汽車公司合謀,以能導致心臟麻痺的毒藥將死者毒死,為的是因為死者極力反對在美國擴充已經虧損的廠房,而這名內弟恰好是這個廠房的總主導。

  高達億元的偵探酬金、神秘的密探組織、恩怨糾葛的豪門情事,都是這樁案件吸引眾人興趣的原因。不過其中,像一顆突然乍現的流星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神出鬼沒地查出案情始末,卻讓人完全捕捉不到一點蛛絲馬跡,探案手法也好、慣用伎倆也罷,甚至連長相也沒人看過就把案件搞定的邪鬼,可說受到了最大的討論。他簡直成了傳奇性的人物。

  人們對他幾番推敲,不過也才知道了一點他曾使用過什麼武器、他到過現場曾經留下喝蘇門達臘陳年咖啡的杯子……這些微末小事。

  敏均對他這號人物曾經熱中過。當然嘍!現實生活中有身手這麼利落乾淨的人,要她不崇拜也難,太神奇了嘛,聽聽這些事跡!不過後來覺得這位仁兄也太過裝神弄鬼、太沒有真實存在感了,因此放棄崇拜。漸漸地,隨著事件的久遠,也就將他忘得一乾二淨,沒留半點印象。

  但現在回想起來,敏均還是覺得邪鬼這號人物像個小說家寫出來的偵探故事主角,根本不是真的。

  「但這跟邪鬼有什麼關係?」

  「這些銀針是邪鬼最擅長的暗器之一。」猴子陰暗的眼睛專心地看著銀針。

  媽媽咪呀!敏均瞪傻了眼,吐了吐舌頭。真的?假的?這可不是普通人耶,是邪鬼耶!那個名震偵探界的傳奇人物耶!

  「我追蹤金錢帝國的網絡通訊很久了……已經稍微可以解開一點他們之間的暗號……他們喜歡在這個軍火收購站留話,這上面說……邪鬼為了一件誘拐少女的案子回到台灣了……你真的碰見他了……敏敏。」猴子陰暗的表情裡出現一種叫做興奮的光芒。

  真的?假的?

  震撼太大,敏均只能傻傻地直瞪著猴子,完全無法相信。

  ***************

  從車站開始,這天晚上整個山腳村的氣氛很明顯地不太尋常。

  「他回來了!」

  「誰回來?」

  「張老師的老大,十幾年前被送走的那一個浪蕩子呀。」

  「那個浪蕩子?他回來了?真的假的?」

  口氣中有驚訝、興奮,甚至還帶有一絲絲疑惑與恐懼。

  驚訝、興奮,敏均都可以理解,畢竟八卦戲碼人人愛。但恐懼?

  敏均一出車站,車站前的雜貨店裡,那一群老鄰居的嗑牙聲如常傳來,只是這一回不但帶著一點興奮,還有著一點點的畏懼,讓她趕著回家的腳步稍稍遲疑了一下。

  恐懼?這群長舌人類從來沒有不敢說的八卦呀!

  本來,就算是暑假,敏均也和學期間一樣,平均一個月回家一次做交代,在父母面前亮亮相、應付應付他們的關愛。

  會留在校外的宿舍,一半是因為回家太無聊,一半也是因為她總想趁著暑假時間長,多向猴子偷一點功夫,好把社上的資料、藥品弄清楚一點;今年則是為了兩個外文系的女生失蹤一案,此案原由是這學期開學初有兩名外文系的女學生突然失蹤!警方查了兩個月,不但一點線索都沒有,甚至還懷疑是兩個女孩自己蹺家了。

  她認識其中一位叫趙美卉的女孩,她們大一時一起選修了「藝術與人生」這門課。她認識的趙美卉是個內向、膽怯的女孩子,除非有特別的外力,要不是不可能蹺家的。她想幫點忙,因此她到她們失蹤的區域混了幾個晚上,沒想到因為發現自己撞見邪鬼的這件事,讓她一整個下午跟猴子兩個人興奮異常地得意忘形起來,結果便不小心在電腦螢幕上留下紀錄,又在社長詢問下漏了口風,當下她便被判一個月不能到社窩,違反的話則永遠逐出社門。

  她已無聊了好久,放假又更不知去哪,所以只好回家嘍。

  只是沒想到一回家就又聽見了這則不算小的消息。

  從閒雜的對話裡培養敏銳的觀察力、分辨有用的消息,也是一種重要的偵探訓練。因此敏均走到雜貨店前,照例甜甜地微笑一一打過招呼,拿起店門口的公共電話,假裝撥了一個號碼,當場聽起閒言閒語來——

  這群習慣在雜貨店裡,不論午後與黃昏,只要聚在一起就開始散播街坊鄰居的謠言、搬弄是非的人,居然也會有教他們提起來就害怕的人物?她想那一定是個貨真價實的流氓、惡棍吧。

  但為什麼他們又那麼興奮呢?

  「老王、豆花坤一定不會放過這次機會了。上次給那小子逃掉了,兩個老頭子在張老師家門前鬧了兩天,這一次禍根回家了,還不上門為女兒討回公道嗎?」雜貨店主阿發嬸一臉看戲的模樣,絲毫不覺得自己表現得太過興奮了點。

  「這種事也不能都怪男人,長得好看,女人自然會搭上來,男人女人這回事,都是你爽我甘願,說到底這老王、豆花坤的女兒還不是貪人家長得好看。自己找的啦!」市場賣豬肉的根伯一番言論實在庸俗又冷血,標準的「死道友,免死貧道」別人的女兒吃虧,反正也不干他的事。

  「哼!不是自己的女兒,沒有遇到啦!遇到了你就知道。」阿發嬸義憤填膺,看來是以「女人」的立場,對所有有利於負心漢的言論都甚為不齒。

  「唉!冤孽啦!以前在家的時候,女人就接連不斷了,這次回家,不知道又有哪一家的女兒要倒霉了。」桂婆婆一副悲天憫人地望著黃昏的天空。

  原來是他!

  由這群人閒談的內容歸納,一張五官立體、輪廓鮮明的臉閃過敏均腦際——

  她記得張暗。那是一張個性強悍的臉孔,雖然帥氣,卻顯得好野、好邪,而且披垂著不羈的及頸黑髮,落到他目光銳利的眼廓,掩住他渾圓突出的下顎。

  她覺得這是一個可怕的人,很小就覺得,大概才國小五年級吧!偶然機會看到當時已經是個高中生的張暗與一群男生在籃球場打球,身高壯碩的他猶如鶴立雞群,要她不注意都難,當下就對這號人物感到莫名畏懼;一看到他,就覺得他臉上好像寫著「我非善類」這種警語似的。

  而當年的張暗也真是聲名狼籍得可以,而且遺臭萬年地即使早在十八歲未滿就離開山腳村,到現在匆匆十二年過去,卻還被這些老人拿出來感歎一番。

  當年的傳言是這麼說的,他先是跟隔壁村的村長女兒林香萍一起出外夜宿旅遊了幾天,一個禮拜後又被人發現他帶她家巷口的王宛如去看電影,這兩個女孩在看完電影三天後同時失去蹤影,到現在都沒找到人,教人家家長不痛苦不記恨都難。

  兩女的失蹤使得張暗被父親送到國外去讀書。雖然張暗的父親是村裡人人敬重的國中老師,但老師的兒子居然發生這種事,即使大家對張老師表面上還是尊重,私底下也是欷欷感歎不斷。

  不過鄉下人就是鄉下人,少見才會多怪。在大城市讀書待久了,什麼樣的壞蛋、浪蕩子沒看過?張暗這種鄉下採花狼,不過只勾搭過三四個鄰居小妹,哪裡比得上外面世界的人心狡詐了?敏均擺了擺手,當下判定這些老鄰居真的是沒見過世面才會大驚小怪。她掛上電話,向店裡的鄰居道過再見,不意外得到「鄒先生的女兒真乖」這類稱讚,然後回家。

  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蚊群是她同伴。敏均走在廣大無邊的稻田中央,天邊彩霞漸稀,光線暗得很快,雖然田邊路燈已經亮了,但路燈少得很可憐,敏均一路上都覺得天地間一片昏暗。這種人煙稀少的荒涼角落,如果發生什麼兇殺案、搶劫,想必嫌犯是非常容易得手,而且輕易就能湮滅罪證的。

  她一邊走路一邊揮趕田邊成群結隊的蚊子,竟然也能犯起職業病,左察右看,模擬起兇殺案發生後偵探現場勘察的情形。

  嗯!這條田間水圳通到一米寬、深及腰部的山腳溪,可能被兇嫌用來清洗指紋,或者作為拋棄凶器之用的好所在;這叢玉米田最容易隱藏凶賺形跡了,兇嫌可能從這裡突然跳出來加害被害人,必須多加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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