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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蘭京 「我也好想跟他合拍,可是不太可能。」子瑜慨然一哎,別有默契地朝麗心苦笑。「他就要起程去英國了,不是嗎?」 眾人哀聲鬼叫之際,麗心陡然跌落幽黑谷底。 子瑜剛說什麼? 「他每次都這樣,想跑哪就跑哪,一點也不為旁人著想。他昨天早上一通電話,就害我替他忙了一整天,我自己的工作行程全都被打亂。」 昨天?他昨天才和她碰面,跑到漁人碼頭邊看夏日夜景、邊流汗打毛衣,無所事事,言不及義。 為什麼都不跟她說他又要出國了? 「咦?麗心?」子瑜彷彿不解地望向她的呆相。「你不知道嗎?」 你怎麼什麼都一問三不知呢? 你這算是什麼女朋友啊? 子瑜笑得好不亮麗。 第九章 她定不下心,完全靜不下來。 海外圖片版權的處理,再版書目的登錄,所有的表格製作,全都像浮游生物,在她呆滯的眼瞳前蕩來蕩去。她解讀不出這些東西的意義,也不曉得自己該做什麼。 為什麼她要拿茶葉?為什麼她會跑到影印機前?為什麼她要貼郵票? 她應該在弄這一期的書訊落版單才對,為什麼卻一直窩在廁所洗手? 她該不該打電話跟他問清楚?她可不可以直接興師問罪?這個感情到底是兩個人在談,還是她一個人在談?她還要再付出到什麼程度,才能得到一些相對的回饋? 他奔馳的速度太兇猛、太猖狂,追得她粉身碎骨。 「嗯?薛麗心呢?」總經理大人御駕親征,座位上卻空無一人。 「剛剛還看到她跑來跑去的。」鄰座同事順便張望。 「那個新來的行政助理呢?」 新人剛好拿著收發傳真進來,一抬頭就撞見總經理大人。 「有沒有看見薛麗心?」 「她申請外出。」新人緊張兮兮地向魁偉筆挺的超級大哥大稟報。「因為郎小姐再版的書出來了,她替郎小姐送新的樣書過去。」 大人剛稜的俊容微有抽動,意味不明。 「那你幫我把關於郎小姐那本書的書評報導全找出來。」 「可是我那台電腦有點問題,上網搜尋需要--」 「薛麗心的檔案櫃裡有完整的剪報資料,去找出來。」大人班師回朝之際,不忘冷冷撂下一句,「記得養成剪報的習慣。」 哇咧……都民國幾年了,還有人在操持傳統手工業? 麗心頂著烈日驕陽,苦苦跑到郎家大門口,手指堅決地粘在電鈴上,吵到裡頭沿路傳來暴躁的詛咒。 「麗心?」胡碴大漢惺忪的殺氣頓消,抓抓赤露的腹肌放人進來。「你今天沒上班?」 「我幫雁非送書來。」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地逕自脫鞋入內,邁向閨房。 「雁非不在。」狼口大張,飆淚呵欠。 書袋放到雁非桌上後,她佇立原地,動也不動,視而不見地瞪筧榻榻米。 要不要問他?要不要直接說?可是他連說都沒跟她說過,教她怎麼問?她又該用什麼表情去問?裝無辜,還是乾脆潑婦罵街? 「你下午還要回公司嗎?」他睡意濃厚地啞嚷著,人已懶懶地踱到遠去的廚房去。 她不知道。別說該怎麼問,她甚至都沒有勇氣開口。 萬一這一問,把他問到火大,掉頭走人,她該怎麼辦? 「喂,小朋友。」 她抬眼一楞,僅著一件四角褲的他就杵在她跟前,橫眉豎眼,氣勢逼人。 「我問你幾遍了?」 「我不知道……」她一直陷在泥沼裡,沒注意聽。 「就我記得的,只有兩遍。」 「喔……」她卻連一遍也沒聽進去。 「一遍是去泡湯的時候,另一遍是去私人健身房的時候。」 「什麼?」 「不是嗎?」 她搞得滿頭漿糊,不知道造在雞同鴨講些什麼。 「所以,我們今天可以再來一遍。」他大大咧著晶亮白牙,嘻嘻嘻地把小人兒拖到浴室去剝光,大玩永浴愛河的遊戲。 沒兩三下,他就藉著替她抹肥皂之名,把她全身上下摸得徹徹底底。 「別、別這樣……」 「不行,每一個地方都要好好洗乾淨,任何細節都不能放過。」 豪華的大浴缸內沒有水,只有欲意盎然的火熱肉體。他歹毒地與她相對而坐,他愛死了她的搞不懂狀況,不知道矜持的標準在哪裡。 災情一路延燒,在他們淋淨回房的途中,一再激越交纏,甚至等不及擦乾身子,就滾濕了他房內的被褥。 「不要……這樣子好難看。」她難過地顫顫泣求。 「才怪,簡直美呆了。」 他帶著慵懶的滿足,跪立在被褥上,居高俯視癱躺在他眼下的怯懦嬌娃。她羞赧地偏著頭咬手指,不敢與他對望。 「這很正常的啦,每個人都是這麼做的。」 她也無從確認,電視電影也隱隱約約地差不多是這樣。 「都在一起這麼久了,幹嘛還這麼害羞。」 「好了啦……」快點收工行不行? 「等到吃晚飯的時候,我再來報復你。像這樣……」 沒有下文。 這時的屋裡沒有言語,只有她的痛聲高吟,泣訴戰慄。她備受折騰,他也折騰,狂暴的亢奮幾乎衝破他的自制力。 但是辛苦的代價,果然是甘美的。 傍晚時分,屋內一片火紅,漸趨黑暗。他們赤裸地相依而坐。他環著靠坐在他胸懷的嬌軟小人兒,享受疲憊的虛脫,以及濃郁的歡愛氣息。 好想抽煙…… 「不要。」 細嫩的嬌嗔,無助得令他怦然心醉。 「我只抽一根煙就好。」乖。 柔弱的小手卻虛軟地攔住他伸去的大手,把它安置回自己分張的腿間,按在她的柔嫩之上。 「不要停下來。」 他懊惱呻吟,隨即咯咯笑個不停。這到底算她贏,還是算他贏? 他突然寵弱地把她摟得好緊好緊,幾乎揉進他的骨血裡,疼惜不已。她可以跟他一起分享心靈,也可以一起分享肉體。得此寶貝,夫復何求。 「哲心和我妹他們就要回來羅,快把衣服穿上。」 「不要。」 他大感詫異,又有點小小狂喜。「我房門沒關,會給人看到喔。」 「不管他們。」 她任性而依戀地蜷在他的懷抱中,天塌下來也不關她的事。難得見她耍脾氣,他樂得玩性大發。 「麗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哪裡?」 「要不要來?」 她嬌弱地在他懷中抬望,迷離而神秘。 當初之所以會在這裡把自己給他,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依稀聽到他可能會去德國發展。她想留下他,所以就傻傻地付出了自己。這次他又要走了,她卻已經付不出任何東西,什麼也留不住。 她不會笨到以為他會帶她去英國,那不符他的本性。 沒有錯,她確實很瞭解他,卻瞭解得不夠徹底。 他沒有帶她去英國,而帶她去中正機場。 歷經漫長的歡愛,她心力交瘁,倚靠在她身側大口吞噬漢堡的情人臂膀,無神地空望人來人往。 「你不吃嗎?」東西就只放在腿上,動也不動。「嘴巴打開,借你吸兩口可樂。乖,啊--」 小臉被他環過她肩膀捧住,勾抱著小人兒哄騙進食。 他餵食沒兩口,實在忍不住,就俯首吻弄起他惹人憐愛的小朋友。他知道她今天不大對勁,卻不戳破,不追問,照過他們的恩愛日子,懶得在沒意義的問來問去中浪費時光。 「你知道嗎?機場是個觀察人們的好地方。擁吻也不奇怪,冷漠也不奇怪,傷心也不奇怪,快樂也不奇怪。因為生命在此的交錯太短暫,每個人都急著忙自己,沒空顧別人。分離與相逢,也太普遍,沒有人會稀奇。」 雖是夏夜,機場內仍微寒,她乖巧無依地縮在他臂彎中取暖,傾聽醉惑的呢喃。 「離開的人,會期待他將去的地方嗎?歸來的人,會期待他家鄉的迎接嗎?」 她隨著他奇異的思路一起流浪。 「我到過世界各地的機場,想的都是一樣的問題:我到底要去哪裡。東方和西方,赤道與兩極,再怎麼走,也只是支離破碎的畫面,除了用來跟人炫耀說我去過哪裡哪裡,是多麼多麼有趣,還有什麼意義?那些零碎又片面的訊息,增廣得了多少見聞?」 是他的心太大,這些薄弱的營養,餵不飽他的狂放。 「你說對了。」 她在他臂彎中一怔,抬眼望他,他卻遠眺著匆匆來去的人影。 她什麼都沒說啊。 「格局太小。」 啊?她有講過?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是很像她會講的話沒錯。 「有一次,我躲在主日學的小朋友裡面偷偷聽你講課,說救主降生在馬槽的事。」 她知道。他甚至不用出現,她就可以渾身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存在。 「一位拯救世人的君王,竟然生在不是人住的地方,畜牲的居所,臭氣四溢。可是當時埃及法老的宮廷,今天在哪裡?巴比倫皇帝的王宮,今天在哪裡?但每年耶誕節的時候,全世界各地都在搬演著馬槽裡曾誕生的君王,全世界許多人都在紀念,持續兩千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