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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蘭京    


  太過分了,他怎麼可以道樣?

  窗外一陣不客氣的叩聲狂響,嚇得她埋頭尖嚷,嘶吼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唱什麼。直到一隻巨掌霍然抓下她捂耳的手──

  「你在幹嘛?」

  他回來了!「你跑到哪裡去?!」她激憤到幾近泣訴。

  「買煙。」

  大爺他吊兒郎當地叼著未點火的香煙,悠遊前駛,滑行到另一段塞滯的長龍車陣中,優雅自得。

  「幹嘛一頭冷汗,你暈車啊?」

  「有點……」

  「要吐記得講一聲,」他問也不問她一句就逕自點煙。「別吐在我車裡。」

  「我要下車,自己回去。」

  「開車門時小心一點。」

  她這一開,才發覺外頭被公車車體擋住,只開得了一條縫隙。

  不得已,她只得忍唇負重地坐回去,一肚子委屈。

  看吧,這就是太快對他恢復好感的下場。她都已經吃了多少次虧,卻總是學不乖。

  她不討厭他的惡劣,她討厭的是自己。超超超討厭的……

  他甩都不普甩她,一直逕自遙望車陣燈海,雙眸微瞇,深深地長長地吸了一口,酣然吐霧,嗆得小人兒七葷八素。

  「你不能等下、下車咳咳、再抽嗎?」

  「我以前也裸泳過。」

  他在講什麼跟什麼,幹嘛對那個古老的胡說八道這麼念念不忘?「我是說你這個煙味太濃……」

  「在希臘附近。那裡海色很重,太陽很赤裸,毫不遮掩地把人曬到全身發痛。除非是從小長在那裡的人,否則幾乎無法長期在那種烈日下睜眼。我那時沒戴墨鏡,幾天下來,眼前一片白茫茫,曬到雙眼昏花。」

  她怔住。

  希臘。像是一個只存在於地圖上與照片中的國度,與她的世界相隔太遠,他卻正從遙遠的彼岸來,呢喃遠方的不可思議。

  「在那裡裸泳的感覺很神秘。我常常潛到海面下,看陽光穿透下來的幻影,像詩多掉進海裡的彩虹碎片。伸手去抓的話,它就會變成光,烙在手臂上,非常漂亮。」

  海面下的深邃,是一種幻境;海面上的灼熱,又是一種光景。

  天很藍,藍到過度純粹,容不進其它顏色的存在,只有雪白的粉牆彌補無雲的缺憾,反射著烈日,與天空各自佔領各自的區塊,沒有妥協的餘地。

  天太藍,藍到海已不像海,陰鬱地埋藏英雄夢想與神話。他就潛游在那裡,捕捉海中的光影。

  「你一個人去嗎?」

  「風很強,所以要小心你的帽子。」

  她怔忡望著他在雲霧中微瞇的詭魅雙眸,像魔法師的眼瞳。一時之間,她幾乎伸手按往頭側,以免不存在的帽子被希臘的強風奪走。

  窗外燈海宛如漁火,他吞吐的雲霧將她引入另一個時空。

  驀地,一隻巨掌在彼此的凝睇中伸往她耳側,令她愕然瑟縮。粗糙的手指揉摩著她豐嫩的耳垂,親暱得高深莫側。

  她僵直地望著他,動都不敢動。他淡漠回視,漫不經心地持續手上的捻揉。

  「你沒有穿耳洞。」他啞吟。

  大掌繼而撫往她頭側,捧著她細緻的頸項,拇指在她鬢邊游移,意味不明。

  她不知道他想幹嘛,卻一點也不想阻止。他太危險,危險到令人無法抗拒。

  「那我只能買用夾的耳環給你。」拇指撩撥著她的耳垂,大掌有力地按著她頸側狂亂的脈搏。「要當地陶紋的,地中海的夕陽色,很飽滿的橙紅色,小小的,會掛在耳下搖搖欲墜的。」

  不知是否煙霧太濃,她有點呼吸困難。

  她這時才發覺,他的瞳色很像深深的海。

  「我送給你之後,你根高興,激動地摟住我的脖子。然後,我們吻在一起。」

  沉厚的啞嗓,充滿磁性的魔力,呢噥低吟,猶如咒語。

  「你好開心,第一次主動吻上我。你的嘴好小好嫩,我只要一口就能把你吃進去,可是我只能小口小口地吸吮你。先是舔你的上唇,害你燥熱難耐。然後吮咬你的下唇,嘗嘗看它有多柔軟……」

  接下來沒有話語,只有他吮嘗著她下唇的聲音。

  她頸後的巨掌不斷施壓,迫使她更加傾近。她卻緊抓住身側的皮椅,極力攀住最後防線。

  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侯進犯到她唇中的,這一潰守,便全面淪陷,唇與唇緊密地融合在一起。她不曉得什麼叫做吻,卻被它的漫長、徹底、深入,以及莫名的熱烈,烘得腦門嗡嗡作響,幾乎爆掉。

  她忽然有種唇中被他嘗盡的恐慌,無一處柔潤不遭他的火舌洗禮。他靈巧地挑弄摩挲著,周遊徘徊,不時出來舔噬一下被欺陵太甚的紅唇,再張口狂吮,激烈翻攪,吻得她眩然癱軟,顫顫嗚咽。

  只有在她呼吸困難的極限,他才肯釋放她片刻,再進行另一波攻擊。

  他反覆舔洗著不堪折騰的紅艷雙唇,以青渣刺人的面頰摩挲她細嫩的臉蛋,毫不憐惜地欣賞被他摩挲出的微微紅暈,舔吮,直滑行到她的耳側,吞噬她的耳垂,輕輕咬出令她微嗔的印記。

  「這是釘在你耳上的耳環,代表我是第一個吻你的人。」

  她無力地癱軟在他頸窩,任憑處置。她好喘,也好昏,而且悶熱,熱到真想脫光跳到海裡去。

  他倏地拉起她的針織背心與襯衫,卻又不從頭完全脫掉,只堆在她的胸罩上,愛憐地捧撫著她雪白的腰身,在她唇中讚歎這身纖細的骨架。

  他幾乎以雙掌就能將她的身軀合握在其中,近似女孩的體態,卻有女人的敏感。他可以從吻中感覺到她微有恐慌的期待,但他卻不碰觸她的酥胸,這是他的挑逗。

  撫摸她的肌膚,像是擁抱嬌嫩的嬰孩,沒有污染的心思,對人溫暖的撫觸有著天生的喜愛。

  「麗兒……」

  他降服地在她耳畔輕歎,眷戀這樣單純的感動。

  耳鬢廝磨之際,她酣然失魂,想要再聽一次他奇特的呼喚,卻被突然爆出的叭鳴驚醒。

  他卻沒有放手,依然故我地捧緊她的頰側,專注凝睇。

  她嚇呆了。不是因為車外的嘈雜,也不是因為春光外洩的羞慚,這些她目前都沒空在乎。

  他沒有這麼嚴厲地瞪過她,從來沒有。

  「麗兒。」他冷喚,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小小的心臟暴躁狂跳,震聲大到她完全聽不到車外的怒罵與叭響。

  他真的好好看,好好看好好看好好看,連醜醜的胡碴都好看到讓她神魂顛倒。她不要他喜歡子瑜,她甚至願意為了他努力不擇手段,幫忙拆散……

  「聽我的話,就這一次。」

  她暗暗抽息,血壓驟升。他想今晚就……

  「我真的建議你,早點換個牙醫。」

  「好,我願意!」……不對。「你剛說什麼?」

  「你看。」他張嘴伸舌,皺眉展示其上的一小塊象牙色。「我才吻沒兩下,你今天修補的蛀牙就崩碎了。」

  小人兒也當場辟啪崩碎。現在問題來了。這些崩碎的該分類為資源垃圾,一般垃圾,還是有機廚餘?請開始作答。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第六章

  一個禮拜有七天,世界通行的準則。因為上帝花了六天創造天地萬物,第七天休息,所以那一天叫安息日。

  原本是一周的最後一天,讓人用來禮拜「天」,在基督復活後這天就改成一周的頭一天。

  對麗心來說,這是一周災難的頭一天。

  「房東把你趕出來了?!」眾家姊妹在教會庭園捧著午餐怪叫。

  「不是,我說的可能不夠清楚……」她沒勁地抬手掠開垂落的劉海,卻忘了手上正夾著筷子,筷上正沾滿油汁,滴得她一頭一臉。

  「麗心!」在搞什麼?

  「衛生紙、衛生紙!」

  「我有!」旁人咬著筷子快快伸手摸索。「不用抽了啦,整包拿去。」

  「你幹嘛還用手去擦?!」那副呆樣,真會氣死人。「麗心,你是不是睡昏頭,到現在都還沒醒?」

  「怎麼了?」一名俊秀青年托著整盤果汁悠悠趨前。

  「哲心,你姊是不是腦袋掉到馬桶去了?今天一天整個人都怪怪的,語無倫次,根本聽不懂她在講什麼。」

  「別理她。」他一哼,殘忍地放她自生自滅。「來,你們自己拿想喝的果汁。紫色的是葡萄,黃色的是柳橙,比較淡的是袖子,小心搞錯了。」

  眾美女嘩然大綻笑顏,很久沒碰到天良未泯的紳士了。

  如果說,麗心是擬似美少年般的漂亮女娃,她弟弟哲心可就是貨真價實的百分之百美少年。雖然他早已大學畢業,也剛服完兵役,依舊玉樹臨風,纖秀白淨,像極了英國片中卓然優雅的名校貴公子。

  「哲心,找到工作了嗎?」

  他坐人各家姊姊們之中,淡然一歎。「不想找。我一想到這個就煩,所以去報名補托福。」看看國外有什麼好玩的。

  「我怎麼看到你今天提一大袋行李來作禮拜?要去旅行?」

  他扁嘴吊眼半天。「我離家出走了。」

  「啊?」

  「本來想去投靠我姊,結果不小心在她那裡跟房東的外甥槓上,吵到房東不得不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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