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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琉璃 喬治打量這一隻被擦乾淨的蝙蝠,不禁脫口讚歎道:「以蝙蝠來說,它長得真是俊俏,可以稱之為蝙蝠中的王者。」 「爸,我們趕緊把它料理妥當吧,飯菜都要涼了。」 父女兩人齊心協力把蝙蝠身上的傷口消毒上藥,又用細木棍當支架固定它的左翼,等到急救完成,他們才鬆了一口氣。 這只蝙蝠異常鎮靜,在整個過程中它都沒有因為疼痛而抗拒掙扎,它一直都處於清醒狀態,大眼始終凝視著她。安妮簡直以為它像聖人一般,具有堅忍卓絕的高貴品格。 「爸,它受傷那麼重,需要補充體力,我們應該餵它吃什麼呢?」 喬治想了想,說道:「試試把水果搾汁吧。」 安妮把它捧起來,跟著父親離開書房。 喬治走回廚房吃晚餐;安妮則在起居室找出一隻原本用來裝水果的籐籃,在藍底鋪上縫紉時剩下的碎布,然後把蝙蝠放進這張臨時的床。 「你肚子一定餓了吧?忍耐一下,我立刻幫你準備晚餐。」 那只蝙蝠依舊目不轉睛地瞧著她,那模樣讓安妮不禁輕笑了起來,然後提著籐籃走到廚房。 克利斯挨在喬治的腳邊,正在吃它的晚餐。安妮一推開廚房的門,克利斯馬上擺出戒備的神態,雙目緊盯著她手中的籐籃。 安妮見狀,笑著說:「克利斯,不要這麼緊張,它只是一個無害的傷患,我要替它準備食物,你要安靜一點 喔!」 她把籐籃放在餐桌上,接著將桃子、蘋果和番茄從櫥櫃中拿出來,然後走回餐桌邊坐下,開始削皮。 克利斯站在她椅子旁邊,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那只籐藍。 安妮將蘋果削皮後切丁,送到蝙蝠的面前,但它只是聞—了一聞便轉開頭,顯然沒有半點興趣。 「你不喜歡蘋果呀?好吧,那我試試桃子。」說完,安妮又取過桃子來削皮。 克利斯忽然吠了一聲,安妮嚇了——跳,不慎讓刀子劃破手指,鮮血立刻流了出來。 「怎麼回事?」喬治抬起頭關心地問。 「沒事,我被克利斯嚇到,所以割破手。」她把手指放人嘴裡吸吮。 安妮定了定神,這才發現那只蝙蝠居然爬起來,抬頭往外看。它的視線—直停駐在她的臉上,但當她把手指從嘴裡拿出來,它的眼光卻追隨著她受傷的手指。 她心念一轉,把剛才切好的蘋果丁拿來,用力從手指的傷口中擠出血來,滴在蘋果丁上,然後送到它面前。 這一次,蝙蝠接受了那塊沾血的蘋果丁,它先把血吸乾淨,然後開始啃了起來。 「爸,這只蝙蝠是肉食性的。」安妮叫了起來。 聞言,喬治皺了皺眉頭,「這可就麻煩了,你不能老是用血來餵它。」 「我可以拜託屠宰場的麥士威先生,他一定肯幫忙我的。」 就在此時,廚房的後門被推開了,一個身材健壯魁梧、膚色黝黑、長得挺英俊的傢伙闖了進來。他穿著一身灰色法蘭絨的衣服,嘴裡哼著不成調的曲子。 「看來我正好趕上晚餐。嗨,親愛的安妮。」 他來到安妮的身邊,逕自拉了一把椅子挨著她坐下,舉止粗率地拿起一個蘋果就啃了起來。 「莫頓先生!」安妮驚呼一聲。 這個無禮的傢伙是村長——也是村裡首富——的獨生子西裡爾。莫頓。是個惡名昭彰的地痞流氓,整日游手好閒,到處惹是生非。 他常常堂而皇之地擅闖進來,理由就是他看上了喬治如花似玉的女兒,這也就是為什麼特納家必須養狗的原因之一。而莫頓家是哈瑟利小學唯一的贊助者,對於學校人事有絕對的主控權。換句話說,喬治為了保住飯碗是不能開罪他的。 「怎麼菜這麼少呢?咦,這傢伙是誰呀?」西裡爾指著籐籃裡的蝙蝠,一臉厭惡的表情。 「它是我在院子裡撿到的傷患,爸爸幫它療傷。」 「天啊!你連這麼噁心骯髒的東西也撿回來,幹嘛不讓它自生自滅呢?」西裡爾語氣誇張地喊道,「剛才我還以為你們家窮得連蝙蝠都可以當菜吃。」 安妮注意到那只蝙蝠瞪著西裡爾,目光充滿了嫌惡與不屑。 「莫頓先生,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回自己家去吃晚餐呢?」喬治暗地咬咬牙,按捺住胸臆間的怒氣。「這裡僅有一些粗茶淡飯,完全比不上莫頓家的山珍海味。」 「這我當然知道。」西裡爾嘻嘻一笑,「所以我早說,何不讓安妮做我的老婆?這樣兩位都可以搬進莫頓家享福呀!」 他順手在安妮的臉蛋上摸了一把,態度輕佻到了極點,就連好脾氣的喬治都快忍耐不下去。 安妮一見父親漲紅了臉,立刻使了一個眼色制止父親。 「莫頓先生,我只有十六歲,對於當主婦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學習,所以這件事以後再談好嗎?」她用最溫婉的音調對眼前的惡棍懇求著。 聞言,西裡爾邪邪一笑,「我的小蜜糖,當西裡爾。莫頓的妻子用不著學習,只需要懂得怎麼討丈夫歡心即可。況且我看你已經具備了取悅男人的最佳條件。」 他那雙充滿色慾的目光放肄地打量著安妮的身軀,最後停留在她渾圓豐滿的胸前,毫不掩飾他的企圖。 那只蝙蝠的眼神驀然陰沉了起來,令人不寒而慄。 克利斯也敏感地嗅出這個令人憎厭的傢伙心裡在打什麼骯髒主意,它悄悄來到他身後,張口對著他的屁股狠狠地咬下去。 「哎喲!該死的傢伙!」西裡爾痛得跳起來,勃然大怒地吼道:「我一定要親手宰了你!」 克利斯並沒有逃走,而是很勇敢地與他對峙,擺出準備拚命的架式。 「莫頓先生,非常抱歉,這都是我的錯。」安妮飛快來到克利斯的身邊,蹲下來抱住愛犬,她知道西裡爾的殘忍無情,他絕對是說到做到的。「都是我沒把它管教好,請不要責怪克利斯。它可能貪玩了一點,它沒有惡意的。」 「對呀!莫頓先生,還是趕快去找醫生消毒包紮傷口比較要緊,狗也可能會傳染疾病的。」喬治恨不得這個惡棍趕快消失。 這一句話提醒了西裡爾,他伸手捂著被克利斯咬傷的部位,顯然這一下咬得很重,褲子都破了洞,緩緩流出鮮血。 「好,今天我就看在我的甜心份上,饒過這一隻該死的畜生,你最好給我看緊它,以後再來算帳!」 他捂著臀部,惡狠狠地瞪了克利斯一眼,狼狽地奪門而出。 父女兩人均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安妮這才發現,其實她剛才嚇得全身緊繃,現在雙腿暫時無力站起來。 「好了,克利斯;沒事了。」她輕輕拍撫愛犬的頸背,把臉靠在它的背脊,這句話倒像是在自我安慰。 喬治沉默了一會兒,離開座位來到女兒身邊,他慈祥的臉上堆滿了歉意。 「親愛的,都是我不好。」他把手伸向她,幫她站起身,「若不是為了這個微不足道的教師職位,你也不必遭受這種屈辱。」 「爸,不是這樣的!都是因為我的緣故,爸爸才必須忍氣吞聲。」安妮搖著頭喊道。 「安妮,我的好孩子!」喬治摟住寶貝女兒,心疼女兒的委屈,更氣自己的無能為力。「那個惡棍絕不會輕易罷休,我們若不設法離開這裡,你的清白遲早會保不住。」他憂心忡忡地說。 「爸,莫頓家的勢力龐大,村民們沒有人敢得罪他們,只怕我們還沒離開村子一步,這裡就被他們的人馬包圍住。」 父女倆都明白自身的處境,就像落人蛛網中的飛蛾,早被粘絲層層纏繞脫不了身,只等著蛛網的主人露出猙獰的面目,毫不留情地加以吞噬。 廚房的氣氛頓時顯得淒涼感傷,克利斯傻傻地張著嘴,它似乎能感受到主人辛酸無奈的情緒。 而那一隻偶然闖入特納家的不速之客,則冷眼旁觀這一切,它的目光倏地轉為深沉。 安妮如同往常一樣待在起居室裡,她坐在壁爐旁的扶手椅上,正在閱讀一本法文書。通常她若不是在看書,就是做女紅直至凌晨一點才就寢,而她父親則是在書房裡伏案工作。 克利斯蜷伏在她的腳邊,而籐籃則與燭台一起置於身旁的圓几上。安妮持家很儉約,從不浪費東西,她還向村民收集廢油脂,經熬煮風乾制備蠟燭。 安妮最大的心願,就是能夠靠自修充實學識,找到家庭女教師的工作,成為一名獨立自主的女性。所以除了法文跟德文以外,她還自習音樂和繪畫。 那只蝙蝠的注意力片刻不離它的救命恩人,安妮偶爾掉頭瞧見它的模樣,覺得很有趣而輕笑出聲。 「你是不是不習慣亮光?那好吧,今天我們就提早休息。」安妮抬頭看了下牆角的老爺鐘,現在才十一點三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