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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岳盈    


  「你看起來不怎麼誠意。」志燁板著撲克牌臉,沒表情地愣瞪她。

  「我當然很誠意,你看不出來嗎?」她試著擠出笑容,嘴角使勁往上彎。

  「既然你有誠意,為什麼剛才見了我就躲?」

  「嗯,咳……」她清了清喉嚨,表情不太自然,一抹紅霞佔領頰面。垂下眼光,春天道:「凌先生,我不習慣和半裸的男子面對面。尤其是你……」沒有人不喜歡聽好聽話,她決定在她不至於作嘔的情況下,說一些能滿足他男性自尊的諛詞。

  「……強健的男性體魄,讓我無法視而下見。你自己一定也很瞭解本身的魅力,對於我的反應定然可以諒解。話說回來,你是不是該考慮在離開房門時,套件衣服,免得造成他人的困擾?」

  「你是說我光裸的上身造成你的困擾?」他摸著一夜冒出胡碴的下顎,故意走近她一步,瞇眼審視她的不自在,似在評估她話裡有幾分真實性。

  「咳……」春天再度清喉嚨,眼光仍是垂下。「我說過不習慣和半裸的男子面對面。」

  「卻不妨礙你偷窺我強健的男性體魄?」

  她什麼時候偷窺他了?春天心虛地抬眼瞪視他,被他眼裡的自以為是的洞悉和嘲弄給惹惱了。

  「凌先生,你得搞清楚一件事!」她咬牙切齒地宣告。「是你愛光著上身展示自己,不是我偷窺!如果你怕人看見你強健的男性體魄,就請你緊緊包住,不要一大早就裸著上身跑出來嚇人!」

  儘管後面的話不太動聽,但對於她一再提起他「強健的男性體魄」,志燁倒是可以原諒。他靜靜凝視她,而她也不退縮地瞪著他。從那雙晶亮的琥珀色眼瞳裡,他可以清楚看見自己的倒影。

  這種感覺滿奇怪,就像是在她的眼裡看到自己的靈魂。他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不習慣探討有關靈魂的事。

  志燁收斂住眸光,美好的唇線朝上揚起,露出一抹浪子似的譏刺笑容。

  「我倒認為是你太大驚小怪。男人光著上身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游泳池畔隨處可見。我不會刻意暴露自己,但也不會拒絕他人欣賞的眼光。再說,習慣裸睡的我,就因為考慮到這裡有女眷,才套上件短褲。我並不是要這樣出門,只是探出身想教郝立送報紙上來。倒是你……」他的眼光無禮地上下掃視她。

  「穿成這樣不怕招蜂引蝶嗎?」

  她穿怎樣?春天困惑地低下頭審視。標準的晨跑服裝啊。短袖運動服和運動短褲,哪裡招蜂引蝶了?

  「我穿的比你多。」她很有自信地迎向他道。

  志燁看了她一會兒,確定她一丁點都不知道自己暴露出來的肌膚有多引人垂涎,晃呀晃的四肢,就像新鮮的水蜜桃粉嫩。事實上,她整個人就像一顆超大型水蜜桃般吸引人,嫩的出水的樣子,讓人很想一口吞下去。

  暗地吞一口唾沫,志燁決定不把話挑明。

  「早晨的氣溫仍有點涼,我還是建議你穿長袖長褲。」他朝她點了一下頭,逕自走向自己的房間。

  「喂,等一下。」春天可不想她卑躬屈膝道歉了半天,卻功虧一簣,連忙叫住他。

  志燁在門口停住腳步,側身向她,揚眉詢問。

  他這模樣,十足十的混跡天涯的浪蕩子味道。春天偷偷收藏住這份感覺,打算寫作時用上。

  「幹嘛?」他雙手交叉胸前,沒耐性地問。

  「我……我剛才跟你道過歉了,昨晚的事你不會再計較了吧?」

  被人形容成蔥,這口氣想吞下去還真難嚥。可他凌志燁不是跟女人斤斤計較的男人,犯不著為這種事,落了個沒紳士風範、沒俠義精神、壞男才跟女鬥的罵名吧?

  「我沒那麼沒風度。」他冷淡地撂下話來,不再回頭地關上門進房。春天瞪著他的房門,心裡嘀咕著:這還不算沒風度嗎?一點都不尊重女性的沙豬!怎樣也該看她進房後他再進去吧!

  早飯時,雪芬興致勃勃地告訴她,要帶她去觀光。

  春天不是第一次來知本,對於花東一帶的觀光景點曾去過一回,但不排斥再次造訪。

  志燁沒有隨行,安排一名孔武有力的保安人員和郝管家護駕。有著勝利女神標誌的勞斯萊斯,換成較不引人注目、具有實用價值的路華五門雪越野休旅車,司機吉魯特是個五官深刻的山地族帥哥,沿途為她們解說風景。

  春天之前讀過台東簡介,知道台東舊稱「寶桑」,後稱「卑南」,位於台灣東南部。東瀕太平洋,北接花蓮,西南與高雄縣及屏東縣接壤。她對早先便去過的風景名勝興趣不大,只是客隨主便,依照雪芬的興致去參觀。

  沿著花東公路遊玩,將東海岸的風景區盡收入眼簾。還在花蓮的知名飯店住了兩夜。到秀姑巒溪泛舟,游太魯閣國家公園,一路有郝管家打點,大夥兒吃好睡好,樂不思蜀。

  回到台東,除了森林遊樂區外,又去造訪山地村落,春天走的兩條腿都快斷了,好在浴室裡的溫泉按摩浴池滿管用的,治好了一天的疲累。

  到知本的第二個星期,雪芬安排出海賞鯨豚,這次凌志燁跟了過來。車子沿著台東壯麗的海岸線前進,來到以柴魚聞名的成功漁港。

  皮膚黝黑、身材壯碩的三十幾歲男子在港口迎接他們。

  「陳叔叔是爸爸僱請的船長。這次他把船從基隆開到這裡。」雪芬為春天介紹。

  「陳船長。」春天這麼稱呼他,男子笑開一口白牙,雖然不屬於英俊瀟灑那類型,不過堅毅的面容有著獨特的男性魅力,樸實的笑容讓人覺得可親。

  他帶他們來到港口,遠遠可以看到一艘迥異於漁船的華麗遊艇停泊。春天登上船後,更覺得這艘遊艇輕巧美麗,兩隻眼睛忙著捕捉。

  「這艘船就叫春天,剛好和春天小姐同名。」陳船長豪邁的聲音隨著海風飄進她耳裡。

  春天顯得訝異,眼光尋向雪芬求證。後者的臉色似乎僵了一下,隨即綻出無邪的笑容頷首。

  「姊夫還真奇怪。」倒是眉頭微蹙的凌志燁撂下這句令春天無法理解的話,想向他進一步探詢,他卻搭著陳船長的肩膀兩人走到一旁說話。

  解開船纜,遊艇很快出發。春天從船艙的窗口眺望一望無際的海景,天空蔚藍晴朗,飛散著雲朵,潮濕的海風從窗口拂向她,吹的她頭髮飛揚,鹹鹹的味道隨著呼吸瀰漫鼻端。

  她喜歡乘船。不會游泳卻喜歡船上隨波浮沉的感覺,怪不得盼男會說她奇怪。

  提到「奇怪」兩字,凌志燁說他姊夫奇怪,是指將船名取為「春天」嗎?如果只是恰巧和她同名,志燁的姊夫有何奇怪的?

  春天想不明白。如果要論奇說怪,從雪芬邀她來知本度假一個月,到遇到凌志燁時她所產生的怪異感覺,這一切不都是十分奇怪嗎?

  她就像夢遊仙境的愛麗絲,陷入一個她所不熟悉的浮華世界。無論是五星級飯店裡的豪華裝潢,出手闊綽、行事大方卻又天真無邪的羅雪芬,還是每次遇上她不是以嘲弄的眼光偵探她、便是擺著一張臭臉相對的凌志燁,都讓她有摸不著頭緒的感覺。

  尤其是雪芬,待她像是很熱情,卻給她有明顯保持距離的感覺。

  「春天,這個給你。」雪芬遞來一具望遠鏡,笑容甜美地道。

  從那對耀眼的似陽光燦爛的眼眸裡,窺不出一絲陰謀詭計,有的只是溫暖和善意。春天不由罵自己胡思亂想,這大概是小說作家的怪毛病,總愛把簡單的想成複雜。黛安娜車禍身亡,她就一直認為是樁謀殺案,還有不少同行朋友跟她有同樣看法哩。

  「你還準備了望遠鏡?」春天回她一笑。

  「對呀。我們是來賞鯨豚的。」

  「未必可以看得到吧。我聽說十次出海,都不一定能看到一兩次哩。」

  「這倒是真的。所以我準備了望遠鏡,可以看得更遠,說不定就遇上了。」

  「嗯。」春天拿起望遠鏡調整焦距和倍數,遠方的景物變得清晰,彷彿近在眼前。

  「我看到海鳥。」

  「我也看到了。要駛到外海,才有可能看到鯨豚。」雪芬將望遠鏡放下,若有所思的看著春天。

  「什麼事?」發現她的注視,春天也放下望遠鏡,將目光轉向她。

  「沒什麼。」雪芬淡淡一笑。「我只是覺得你很奇特。我得費盡心思去討好人,才讓人喜歡,你卻什麼事都不必做,就令人喜歡了。」

  「為什麼這麼說?」春天誠摯的看進她眼裡。「你冰雪美麗,任何人看到你,都會喜歡你。至於我……」她聳聳肩,「生著一張大眾臉,平淡無奇。若說被人喜歡,大概是我的長相還算滿可親的……」

  「是嗎?」雪兒眼裡有著深探的寂寞。「我總覺得他們都站的遠遠地看我,除了最親愛的家人外,大家好像都不想親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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