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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岳盈 「宋大爺。」和風插嘴道:「趁著早上的陽光還算溫和,先陪嫣然小姐去吧。在下也要先行告辭,回去向家主人覆命。」 「勞煩和兄送嫣然回來,在下不勝感激。請敬稟君大爺,在下會好好照顧嫣然,敬待君府的迎親隊伍。」志傑回道。 「我和主人都相信宋大爺是守然諾的君子,不過君子最怕小人,還請宋大爺留心。我家主人對嫣然小姐情真意切,珍愛非常,哪怕嫣然小姐有個小意外,主人都會心疼的。而老主人更是引頸期盼主人亡母柳夫人親自選中的媳婦嫣然小姐能在吉時入洞庭君家門,望請宋大爺小心至上,否則別怪家主人顧不得姻親之誼。」 杜氏臉色一變,還以為和風知道了什麼,志傑也蹙緊眉,很快掃了一眼母親和杜亮心虛的表情。 「和大哥,我在這裡不會有事的。」嫣然見氣氛有些不對,忙打圓場。「天行哥那邊勞煩你說一聲,不用為我掛念了。」 「為了主人著想,嫣然小姐凡事小心警醒些,別忘了後天就是你們的婚期,主人盼望這天許久了。」 「多謝和大哥提醒。」 「那在下告退了。」和風朝宋志傑拱拱手,向桂兒遞了個眼色,要她多留意,之後才瀟灑的離去。 杜亮在他身後忿忿不平地低嚷道:「不過是個總管就這麼氣焰高張。」 志傑為了不讓嫣然尷尬,忙向母親告退,帶著她到墓園。 嫣然想到就快兒到父母的墳墓了,頓興孺慕之思。坐上轎子,搖搖晃晃了約一刻鐘時間,來到宋家的祖墳。父母的墳墓位於東邊,被修葺得十分乾淨整潔。墳前的綠草顯然經過修剪,兩邊的金菊盆栽開得燦爛。 見母親的墳墓並沒有被荒廢,依父親臨終前的交代合葬在一塊,嫣然心裡好感動,向兄長行禮致謝。 「多謝大哥照料。」 「三妹這不是折煞愚兄嗎?」志傑苦笑,這是他唯一能堅持的事。再怎麼說都是死人最大,豈有違背之理?所以不管他母親如何無理取鬧,他仍堅持要照父親的遺言,把父親葬在姨娘旁邊。 這些年來家道中落,沒有多餘的銀錢修建墳墓,只能盡量整理乾淨。這次君天行送了一百兩黃金當聘禮,他撥出些銀子,替兩位老人家重新造墳,否則今天可沒臉面對嫣然了。 在點香祝禱後,志傑陪伴嫣然為兩位老人家燒紙錢,見她目光含淚,知道她必然有許多話要跟父母說,於是踱步離開。 嫣然面對父母的墓碑,千頭萬緒繚繞心頭,有數不盡的思念要傾訴,卻不知道該從何開口。 「女兒回來看您們了。」吞下喉頭的哽咽,任酸澀湧上眼睫,隨著珠淚婆娑落下,逸出的輕歎儘是為人子女的孝思。 「十年了,女兒終於能回來看您們,不再只是對著夜星傾吐,想像是兩位老人家慈愛的眼神。女兒終於能真真實實地跪立在墳前,替您們拔雜草,為您們上柱香。」 待新一波的哽咽過去後,嫣然再度開口。 「女兒只是想告訴兩位老人家,十年來女兒過得很好。舅舅待我如己出,傾盡心血教養我,而女兒也沒讓您們失望,堅強地活下來,沒給舅舅添麻煩。 「爹和娘的教誨,孩兒夙夜不敢或忘。爹要女兒堅強,要嫣然別在旁人面前掉淚,讓人看笑話,嫣然很努力想要做到。除了在爹娘墳前,除了在天行哥哥面前,女兒不會再掉淚的,請爹娘放心。」 夾著嚶嚶啜位的輕柔嬌細聲音,訴著令人間之鼻酸的稚女心情,嫣然在模糊的淚光中,彷彿見到父母欣然的笑顏。 「爹,娘。」她朝眼前浮現的父母幻影綻出小女兒撒嬌的純真笑容,輕輕道:「女兒要出嫁了,嫁給爹和娘親自為女兒擇定的夫婿天行哥。天行哥是個好人,他年輕有為,待女兒溫柔體貼,請爹娘放心將女兒交給他。後天,君家的人馬就會來迎娶女兒到洞庭成親,成為人婦之後,女兒將恪遵爹的教誨,相夫教子,絕不玷辱宋氏家聲,請爹娘放心……」 待嫁女兒的羞澀心情盈滿胸懷,她默默祝禱父母能保佑她當個稱職的妻子,不讓天行失望。 「女兒好希望成親之後,還有機會來看您們……」繞了一圈的志傑,正好聽見妹妹不敢確定的語氣,心裡一陣生疼,走上前安慰她。 「嫣然,隨時隨地都歡迎你過來看爹和姨娘。」 「真的嗎?大哥。」她驚喜交加又不敢肯定地問。 「當然是真的。大哥什麼時候騙過你?」溫柔地將她扶起,凝視出落得秀美可愛的異母妹妹,志傑心頭充滿友愛之情。 娘親造成的遺憾,就讓他稍微彌補吧。 「大哥……」嫣然喜極而泣地摟住兄長,過往被疏忽遺忘的手足之情,瀰漫在兩人之間。 上一代的仇恨不該牽連到無辜的這一代,志傑敞開胸懷,迎接遲到的兄妹之情。 第九章 宋府裡外瀰漫著暴風雨前的寧靜。 一個陰謀悄悄醞釀。 在母親不斷的慫恿下,宋惠如堅定的心動搖了。 嫣然臉上煥發的快樂,令她暗生妒意。一個庶出、又在窮困農村長大的鄉下女孩,為什麼可以這樣開心、給人一種幸福的感覺? 是她太容易滿足了?還是她未來的夫婿真有這麼優秀? 君天行到底是什麼樣的男人? 惠如只曉得他富可敵國,然而財富對心高氣傲的她而言,並不是最大的誘惑。壓抑心中對嫣然的妒意,她當晚便接近向來所瞧不起、同時深深妒忌的異母姊姊,好奇地問了天行的事。 「他呀——」如秋水清澈的眼眸頓時升起一抹渴望,盈盈笑意自眼角、唇角擴散,使得那張秀美的芙蓉臉龐頓時給人種春光嫵媚的感覺。 「是個天底下最溫柔的人了。」 「我是說他的長相。」惠如不耐煩地道,厭煩透了嫣然臉上傻兮兮的笑容。 「噢。」嫣然不好意思地紅透臉頰。「嗯,該怎麼說呢?他是我見過的男人中長相最美的。」 「比那天來的和總管俊嗎?」惠如也沒看過太多男人,和風儒雅的相貌在她印象中,算是挺出色。 「和大哥是很出眾,不過天行哥在我心裡比他好看。」 感覺是很主觀的東西,惠如向來不以別人的感覺作為評判標準。 「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眼睛大還是小?眉毛濃還是淡?鼻子、嘴巴呢?是圓臉還是方臉?」 「哎呀,你問這麼多,我怎麼答呢?」嫣然被她問得頭昏腦脹,見惠如眼中有一抹不耐煩,急於修好姊妹之情的她,於是道:「這樣吧,我把天行哥的相貌畫出來。」 「你會畫?」惠如顯得很意外,在她的認知上,嫣然搞不好連大字都不識呢。 「是啊。」嫣然不以為忤地笑道。「我小時候畫過,不過擱了幾年沒畫。前陣子腳受傷,天行哥不准我拿針線,於是重拾畫筆練了幾天,畫不好你別笑我喔。」 「沒關係,我不會笑的。」惠如自負詩畫一把抓,猜想就算嫣然再會畫,也比不上她。 嫣然命桂兒準備紙筆,研好墨後,開始在宣紙上畫了開來。先以簡單幾筆勾勒出天行的輪廓,尊貴而充滿氣勢的飽滿前額、嚴肅正直的方正下顎、魁梧結實的挺拔身軀,平實的線條展現出驚人的立體感,卓爾不群、器宇軒昂的男子漢躍然紙上。 惠如發現她的眼光無法離開嫣然筆下的人物,隨著嫣然為書中人描出斜飛人鬢的臥蠶眉,點出俊朗又飽含情意的漆黑眼瞳,勾勒出一管極富個性的挺立長鼻,及似笑非笑、引人無限遐思的厚薄適中朱唇,她的心跳逐漸加快起來。 她無法分辨出是嫣然的繪畫技巧太高竿,美化了君天行,還是君天行果真長得如此威武俊美、剽悍爽朗?天下間竟有這等偉丈夫?這不是她十七年來日夜夢想的終身依歸嗎? 為什麼竟是君天行? 為什麼他是嫣然的夫婿? 這樣的男人應該是屬於她的! 不平之氣像星星之火般在胸臆間逐漸燎燒開來。 夙昔父親專寵嫣然的宿怨,匯聚了新添的妒恨,洪水般在血管奔流,衝垮了她的理智。 嫣然的幸福該是屬於她的! 就像十多年前,父親的懷抱該是她的一樣! 可是記憶中父親卻從未抱過她。 他懷抱坐著的永遠是嫣然,她為此而深深怨恨同父異母的姊姊,恨得詛咒她,怨老天為何生下嫣然又要生下她?!她們之中只該留一個! 而今,這個念頭比幼年時更鮮活地存在她腦中。狂烈的怨恨煎熬著她,甚至無法再待在嫣然房間,看她溢滿幸福的笑靨。 因為她令她既自卑又自憐。 她恨她!恨她臉上甜膩得像糖蜜的快樂,恨她奪走了原該屬於她的幸福。 如果沒有她,君天行就是她的未婚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