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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紅葉 春日又被他弄愣了。這人、這人真是有夠難伺候的!天呀,到底她要何時才能解脫呀? 她繼續委屈地癟著嘴,起身去倒水給他喝。 讓他吃下藥以後,她還得幫他的傷口塗抹藥哩。 但是他好像根本不打算放過她似的,正當她挖起藥膏要塗抹傷口時,他開口制止了她,「慢著。」 「喔。」春日只好把手縮了回來,不明白地看著地。 「我要洗澡。」 「嘎?!」春日瞠大眼,像看怪物似的看著他,「洗、洗、洗澡?」 「廢話!」笨婆娘那是什麼反應?「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不洗澡的?」他一身血污兼藥味,衣服也弄得破破爛爛,這副德性過了一天,他已經忍受不了了! 「亂、亂說!我明明都有洗澡的!」 「今天洗過了沒有?」 「當然是還沒有。」在外頭忙了一整天,回來還得張羅他的事,她根本連坐下來休息一會兒的時間都沒有哩!而且最大問題是—— 「可、可是我、我不能打那麼多熱水呀……柴房的福嬸會懷疑的!我們有兩個人,水一定是不夠的,這可……」 他惡瞪她一眼,打斷她苦惱的碎碎念,「廢話少說,還不快去弄水來!」 「好、好吧。」春日可憐兮兮地應著。他八成也是難受得很吧?唉……送佛送上天,水就讓他先洗吧,反正現在天氣也不冷,等會兒有空時她再打些冷水擦擦身子就好了。 浴桶就放在屏風後頭,春日來來回回了好幾趟,總算將浴桶裡的水注到約八分滿。幸好她平常活兒做習慣了,雖然額頭滿是汗珠,但至少還沒有到氣喘吁吁的地步。 這笨婆娘看起來瘦瘦小小又矮不隆咚的,沒想到力氣還挺大的!看著她坐在椅子上用衣袖擦著直冒汗的額頭,他忍不住對她刮目相看。 好吧,這次就發發他那微乎其微的慈悲心,放她一馬好了! 「擦夠了就快進去洗一洗。」他下了命令。 「啊?」春日停下擦汗的動作,覺得自己耳朵好像聽錯了什麼。 「啊什麼?還不快去!」 「你、你是要我洗、洗澡?!」她難以置信地問道。 「你耳背了是不是?同樣的話要我說幾遍?」真是的,才決定要對她好一點,讓給她先洗而已,這笨婆娘又笨得惹他發火了。 「可是、可是,那、那不是你要用的嗎?」這是怎麼回事兒?她都被搞糊塗了,明明說要洗澡的是他、要她去打水來的也是他,怎麼最後反而換成是要她先洗呀? 「或者你要等我洗完了,再用那些髒水洗也可以。」 「啊!你、你是說……」春日忽然懂他的意思了。因為只有一個人份量的水,所以他要她先洗,洗完後再輪到他用那些水洗;而要是他先洗過的話,水就會變得更髒,那她壓根兒不能再用了, 她突然覺得好感動!她做夢也沒想到,這個總是頤指氣使、把她嫌得一文不值的人,竟然會替她著想?! 她忽然笑了開來,「不打緊的,你還是去洗吧!天氣熱,晚些我再去井裡打些水來擦擦身子就好了。」 「染了風寒可沒人管你!」真是怪了,他怎麼會覺得那傻傻的、毫無心機又不設防的笑容掛在笨婆娘臉上,看起來竟然也挺可愛的?! 見鬼了!一定是從來沒人對他這麼笑過,所以他才會這麼覺得! 咦?這個人又再一次「關心」她了哩!她真是受寵若驚啊!「不會啦,我身子骨可是強壯得很呢。」反正天氣太熱時,她都經常那麼做,已經習慣了。 「你、你快些去洗吧,水冷了可不好了!啊!對了!」她猛然想起沒有衣服可以給他替換。「我、我先去內堂一下。」 不過她又想起什麼似的,連忙站起來走到櫥櫃前,打開櫥櫃拿了塊白布遞給他,「這給你用,你要小心,別讓水碰到傷口喔。」 男人接過白布後站了起來,春日看著地走到屏風後頭,一張小臉不由得燙紅起來。 他要洗澡,她可不能在這兒看下去了!她趕緊轉身走了出去。 一進內堂,她就開始忙得團團轉,因為她想在最快的時間裡,用她買的布料,先縫一件簡單的衣服給他穿。 找來利剪和針線,春日只能用想像的來約略裁剪適合他的尺寸,她又是剪又是裁的,直到最後只剩一邊的袖口的褶邊時,她聽到頭頂上傳來「篤篤」的奇怪聲音。 她不自覺地抬頭往上看,發現聲音是從二樓傳來的! 他不會出了什麼事兒吧?!顧不得手上還有衣服和針線,她一隻手抓著衣服,另一隻手隨手拿起利剪,著急地走出內堂,往樓上跑去。 她一進門,就看到那男人正裸著上身坐在床沿—— 古銅色的皮膚、精壯的胸膛、結實寬厚的臂膀……哇!她一不小心就看得太清楚了!春日羞紅了臉,連忙用手上的衣服遮住視線。 「你、你怎麼了?我在樓下聽到奇怪的聲音!」她還是不好意思把布拿下來。 男人看著她手中那件已經成形的衣衫,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她一離開房間就遲遲不見蹤影的原因,瞧那針線還掛在上頭,可見她還沒完成。 「你是打算那副德性遮一輩子是不是?還不快把衣服拿來給我!」 「呃、呃,那個……」她不敢看男人的裸身呀! 「你再囉嗦我就連下半身一起脫了!」 「啊!」她果然不出他所料地立刻驚呼一聲。 「還不快過來!」 「好、好啦。」她還是一副遮遮掩掩的樣子朝他走進。 「我數到三,再不把衣服放下來就有你好受的!一、二……」 「放下來了、放下來了啦!」春日趕緊將手垂了下來,不過他的身軀就近在咫尺,她更不好意思睜開眼了! 「手上的東西全放到桌上去,順便把椅子拿過來。」 「要、要做什麼?」春日眼皮偷偷睜開一條縫,又慌忙地閉上。 「我上半身還沒洗,你說呢?」 「嘎?」天啊!還要幫他擦上半身?她要暈了、她要暈了…… 「快點拿去!」他的聲音不僅僅是飽含威脅,而且已經充滿不耐煩了。他拿著白布伸長了手,擺明了就是要等她過來拿。 嗚……她不敢看、不敢看啦!春日強迫自己把視線全部集中在那塊白布上,絲毫不敢隨便亂瞄。 借沾水的理由,她逃命似的躲到屏風後頭去,這才發現除了浴桶裡的髒水外,他還另外留了些水在提水的木桶裡。 看樣子他早就知道自己沒法兒洗自己的上半身了。 吸氣、再吸氣。春日告訴自己別想太多,換個觀點來想,姑且不論他個性如何,現在的他也只是個受了傷的人呀!先前她不也用嘴替他把毒吸出來了! 「你擰個水到底要擰多久?」 哇!他在叫她了!春日回過神來,趕緊從屏風後頭走出來,「好了、好了……」 就算她剛才不斷給自己打氣了,但真正站在那雄偉的體魄面前,她還是心口兒「怦怦」跳個不停,熱氣轟上臉頰,更丟臉的是,她發現自己的目光竟無法控制地黏在他身上,移也移不開。 她滿臉通紅地伸出小手,顫巍巍地抹上他胸膛—— 「喂!笨婆娘。」 他的聲音好近好近,春日低著頭,很不自在地應道:「嗯?」 「你的臉像猴子屁股似的,哈哈……」男人竟然笑了起來。 什、什麼猴子屁股?!生氣加上難為情,春日的臉漲得更紅了,她懊惱地反駁:「你亂說!我才、才沒有哩!」 「沒有?你當我瞎了啊?」男人不客氣地伸手捏了她臉頰一把。 怪怪!沒想到這笨婆娘的臉軟軟嫩嫩的,捏起來還挺舒服的! 「啊!」春日怪叫出聲,「你、你、你!你做什麼捏人家啦!」「本大爺高興!」他又朝她另一邊臉頰捏了一把。 「我、我不理你了!」自知敵不過他的「魔爪」,又氣又惱的春日急忙躲到屏風後去換水,心裡是直罵著這人真是有夠討厭的。 什麼猴子屁股?!好難聽哪!她的臉才不是什麼猴子屁股呢!討厭!明明就是他害的,還敢笑她! 折騰了一晚,又被他捏了好幾下後,她總算把這位世上最難伺候的病大爺的身子給擦好、藥也上完了。 男人的事張羅好後,她還得拖著疲憊的身子,拿著木桶偷偷摸摸到井邊打了些水,提回春香小居一樓的內堂裡,隨便擦完身子後,她覺得更累了,渾身像攤軟泥似的,就連走回房的腳步都有些不穩了。 一進門,她看見男人盤腿坐在床上,一副閉目運功的模樣。 她沒力氣再搭理他了,懶洋洋地將兩個長凳並在一塊兒,又從櫥櫃裡拿出一件薄被,吹熄油燈後便迫不及待地往凳子上頭一躺,不一會兒就睡得又香又甜了—— 男人運功行氣一回合結束後,睜開眼,室內已是一片幽暗,不過從窗欞外灑進來的月光,就足以讓他這樣的練武之人看清室內的情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