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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何弦    


  「你不用多說,反正我並不是非知道你的答案不可,那對我而言不重要。」

  潮生輕鬆一笑,沒想到這般輕易過關。

  「你想說什麼?」

  「我可以不問,但是,你還是欠我一個合理的回答,對嗎!這個回答我可以與你交換另樣東西嗎?」

  潮生瞧她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不懂她葫蘆裡賣的啥藥。

  「你要與我換什麼?」

  雲瑛微微一笑,意態優雅的道:

  「一個答覆換三個條件,這買賣你做是不做?」

  潮生笑了,笑中有絲嘲譫,他不以為然道:

  「你要談條件,你用的是什麼籌碼?」

  雲瑛明眸閃爍著慧黠狡獪的光芒,清淺一笑。

  「是你給我與你談條件的籌碼,你欠我的不只一個答案而已。」

  潮生在她彷彿洞悉的美眸一略之後,心陡然漏了一拍,強笑道:

  「我給你的籌碼?」

  雲瑛呵呵一笑,纖纖素手一擺,悠悠說道:

  「你也許可以說服外人,卻欺不了明眼人。真只是成全這麼簡單嗎?」

  潮生不想在她審視的眼光下原形畢露,便轉了話頭:

  「算我們程家於你有欠,這賠本生意我做便是!」潮生有點頹唐。

  雲瑛回他個燦若朝霞的笑靨。

  「咱們這就算是約法三章了。相公之前言道不會休妻,那自今而後,這休妻之言就莫再提起。」

  聽到這,潮生總算明白了。她根本就沒有要他休離的意思,可是偏要自己先給予保證,如此她便順理成章的成為程家婦,而他連喊悔的餘地都沒有。

  潮生苦笑道:

  「你真聰明,我讓你給唬弄得傻不隆咚。你不怕我出爾反爾嗎?」

  雲瑛倒沒一點擔憂,輕輕一笑。

  「相公是一言九鼎的男子漢,我相信你。」

  「你的第二條件是啥?」

  「私下我與你分別獨居。雲瑛只求兩餐一宿,多的不敢奢望,還盼程公子成就!」

  潮生聞言,亦是鬆了口氣兒,遂有戲謔的情致:

  「娘子之意是我們只做名義上的夫妻,看似貌合實神離?」話雖是這麼說,可是潮生不禁揣度她的心理:她不在意無一兒半子來鞏固她的地位嗎?娘再疼她、護她,面對一個不生子嗣的媳婦,也會不諒吧!

  雲瑛正面回應潮生的話:「正是此意。」

  「那第三又是什麼?」

  雲瑛擺了擺手,搖頭聳肩道:

  「我暫時沒想到,想明白再告知程二公子。」

  潮生又提點她:

  「我可以答應你,可是子嗣的問題……你若無一子半女,難保……」

  話沒說完,雲瑛已經打斷道:

  「相公,你是要用七出罪名將賤妾我掃地出門嗎?」雲瑛仍笑著,語氣夾雜一絲試探。

  「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雲瑛笑盈盈的表明立場:

  「那相公大可放心,往後相公想納妾、收房,我都不會有任何異議。」

  潮生不是這個意思。納不納妾的問題還久遠呢,她這賢妻的架勢倒是擺個十足。算了,她都不甚記掛,自己就別多心了。

  潮生瞧她,突然想到什麼的說道:

  「重華軒太過窄小,我讓下人將倚廬西廂首院打理整頓後,你再遷入吧。東廂首院是我的居室——屏酌清隱軒,西廂首是香藕齋。」

  雲瑛微笑斂裙一福。

  「多謝相公!您別認為我是強人所難,對於適才的條件。」

  潮生挑眉揚言:

  「你是信不過我嗎?要不我們擊掌三下為盟。」

  雲瑛勾起一朵微笑,朝他笑語:

  「有你這話就夠了。就算擊掌為盟又如何?你要抵賴,我也奈何你不了。再說,眼下就你跟我兩人,少了第三雙眼為證,縱是擊掌也是白搭,那些俗禮便免了吧。」

  「還有,在外人面前,你還是別喚我程二公子吧,免得他人猜測我們夫妻有何隱情。」潮生又補了句。

  聞言,雲瑛也覺得有理,便問:「該怎麼稱呼閣下?」

  潮生沉吟片刻,遂笑道:

  「有了,你喚我子湘即可,子湘是我的表字。」

  「我沒有表字,你總不好見我直喊陸姑娘吧。」

  潮生微微一笑。

  「在外人面前我喚你雲瑛,私下就隨便點。」

  雲瑛不置可否,潮生便當她是應允了。兩人都沒了話,氣氛頓時淡下來。

  雲瑛坐回雲石桌旁,取了桌上茶盅啜飲。嗯,暮霞又為自己斟上一杯新茶了,這暮霞真是個知情解意的好丫頭!這個有自己正妻名分的女子,所有舉止都讓他迷惑。

  潮生忽然飄忽飛來一句:「陸姑娘,你真的令人費解。」

  「哦,是嗎?路遙知馬力呀。」雲瑛揚起脆若銀鈴的聲音笑語。

  潮生歎口氣。就這樣吧!可以相敬如賓,可以和平共存,他該滿意了,不是嗎?

  潮生不再逗留,回身離開重華軒。

  *  *  *

  閱過幾卷卷宗,潮生合上眼,一吐滿懷的煩悶之意。

  這幾個月以來,潮生發覺雲瑛很懂得過日子,每回總瞧她一副自適恬淡的飲茶、賞花、觀月、撫琴……有幾個夜晚,在處理完公務後,透過窗欞見到與屏酌清隱軒對峙相望的香藕齋也是流洩淡暈燈光,潮生都有夜訪雲瑛的想望,但礙於約定,總裹足不前。

  陸雲瑛常隨娘親、小夜等人一塊遊園,在柳暗花明的幽幽曲逕庭廊、波光鄰鄰的霞照湖光、蓊鬱的山林清露雲之間,她的妙語如珠、知心識意、機變百出,讓她博得滿堂采;即便無人之時,她也是詠花贊柳、撫琴高歌,或只是端坐靜觀天地遞檀!

  這些樣貌落在潮生眼底,鑲記在潮生心版。

  本是要停下思緒舒緩心神,不知怎地竟轉念到陸雲瑛身上。

  「這是怎麼啦,做啥盡想著她!」潮生努力欲甩開此念,才一抬頭,恰好目光又對上雲瑛的居室仍舊是微微光暈灑落窗前廊道。

  一彎冷月,清風伴影,潮生陷入深深迷思中。不知多久,待他回神復望向雲瑛居室,只見早熄了燈。

  有一股淡淡惆悵纏繞心頭,潮生不知道這份失落從何而生,一切好像再回不去了。潮生不願深思,合上窗門,倒臥床榻,又是一夜難眠。

  *  *  *

  「雲瑛,你就快別忙了,這些瑣事要下人做了便是,你這孩子真是的!」宋雨容捨不得雲瑛這兩、三日來的勞累,正開口勸說著。

  雲瑛從月鈴兒手邊接過藥盅,仔細且體貼的餵著宋雨容喝完藥汁。宋雨容瞧這兒媳婦這般賢孝,心頭暖和和的,拉著雲瑛右手笑道:

  「你這傻孩子,你幾日沒合眼了?你不用這般勞瘁呀!」

  宋雨容又朝丫環嬤嬤們放話:「你們一瞧見二少奶奶,就樂得偷閒啦!」

  香鈴兒忙討饒:「夫人,奴才們哪能有二少奶的巧手。」

  「這能侍奉爹娘乃是福氣。」雲瑛打著精神陪宋雨容話家常,但因兩日幾乎沒合眼,笑容中難掩倦意。

  宋雨容輕拍雲瑛纖細素手,歎道:

  「這福氣,恁也苦了」

  雲瑛搖首。「不苦,不苦。」

  月鈴兒早奉了雲瑛的指示替宋雨容換上一杯參茶,宋雨容呷口茶,轉神看向雲瑛,有些無奈的笑語:

  「雲兒,你真是個貼心知意的好孩子,可惜就是……唉!」

  雲瑛察言觀色的功力豈是等閒。瞧婆婆這語氣、模樣,定是又在為她與程二少擔憂啦!

  就聽程母開口:

  「潮生這孩子,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果然!雲瑛越發覺得自己猜謎的本事高超。她溫婉巧言解語:

  「娘,何必掛心呢?不是有句話: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

  「這個潮生……你們至今都還是有名無實啊!你當真不怨咱們程家?」

  雲瑛上前替宋雨容坐臥的床頭多加一隻錦墊,一面笑道:

  「娘說這話便是不將雲瑛當作自家人了。娘,我沒有什麼好怨的,嫁進來我才有個娘疼我、護我,還多了可人的小妹子,雲瑛還能怨什麼呢?再說,子湘也沒虧待我啊。」

  宋雨容挽著她手,輕拍了拍,滿臉詳和。

  「我們程家能娶到你這麼識大體的媳婦兒,可真是福氣。」

  雲瑛連忙搖首。

  「娘別這樣說,真是折煞雲瑛了!」

  程潮生的出現使得原本和樂的氣氛突然中斷,雲瑛一見他,只點個頭算是招呼,就退回坐榻不語。

  「連著兩日娘都沒醒眼,剛才聽金鈴兒通報娘已經醒來的消息,兒子馬上趕來。娘,現正值時令遞檀時候,得多注意戒慎。」

  宋雨容聞言,體恤溫言:

  「沒什麼大毛病,就是風寒罷了。」

  突然,潮生拋擲聲謝:「多謝你了!」

  雲瑛輕輕一笑,即斂裙微福。

  「娘,這沒雲瑛的事,雲瑛下去了。」

  雲瑛一福起身,身子微微一晃,所幸暮霞在側攙她一把。

  宋雨容眼瞧她累得人都瘦一圈似的,氣色蒼白,便溫慰道:

  「你就快回去休息吧,別我一病癒,你就倒啦!」

  雲瑛背過身,在暮霞扶持下離開。

  人家母子總也有幾句體己話要說,自己一個新婦要怎麼插足呢?再者,她已經兩天沒好好睡上一覺,現下第一重要大事,便是倒頭大睡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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