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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何弦 雲瑛直甩開他手。 「我求你,不要再折騰我了,對不起……」 潮生急了。這不像他所認識的雲瑛,那個宜顰、宜嬌、宜俏的女多嬌怎麼不見了形影? 「是你讓我不再退縮,何以現在你反倒退卻了?你不信我?」 「我只能是陸雲瑛,永遠都不會是阮芊茴。你已經明白的說了,我到底算什麼?」雲瑛絕望的凝視著他。 他為她拭淚,刺痛椎心的感覺一絲一縷盤繞著他。 「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之間又算什麼?」 雲瑛重重的跌落椅座,雙目茫然的空望,低喃: 「算什麼?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彷彿是熟悉的,相似於那夜驚夢的雲瑛,那樣的空靈,這軀體遺失了主宰的魂魄! 潮生不捨的將她緊緊圈擁在一方世界裡,企圖以他的體溫喚醒她的魂魄,喚醒她隱藏精粹的感情,以一種撼動心魄的姿態。 「不要不知道,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雲瑛。」 她怔忡,不能休止的悸動正如洪水般衝撞著她,一陣欲淚的情緒上湧。她也只剩下他啊! 一直以來,她早將許多難堪的情愫用一層層白雪覆蓋得完美無瑕,就像什麼都不曾發生般,而他,卻讓她深埋許久的情感迸發得一發不可收拾,她畏懼這樣一個陌生的自己! 多年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已堅強得無堅不摧了,但是,程潮生卻觸碰了她最柔軟、最真實的底處。 長久以來刻意淡忘的不堪,倒因他一席話而全翻湧上來。她早當自己不介意了,怎知一想到,心就給剜得血肉淋漓。 一直以為自己就算是喜歡,也是守在一個分際之內,豈知,她高估了自己的理性,低估早已燎原的情感! 雲瑛顫抖的抬首瞅著他,吶聲道: 「我也只剩下你了……」 這就是他一直以來向上天祈求的,不料雲瑛突然脫口而出,讓他不自禁幾至忘情! 四目相接,再不能隱蔽什麼了,一切都騙不了人。 雲瑛突然放手,似乎是不能承受太過快速的親暱。 她立即一個旋身,背過身,不敢看他。 「別躲!不要躲我。」 潮生猛地將她雙手捧在掌心,細細碎碎的吻落在她纖纖素手上,反覆將她手偎靠唇畔、面頰。他以一種仰望的姿態仰視著她,緊緊攬住她的腰肢。她是上天對他最珍貴的賜予,是賜予他的救贖,如此無瑕。 雲瑛回望他,只覺得他的鼻息纏纏綿綿的裹覆著她,她不能逃,也不想逃,只能無力的合上眼;而潮生則以最虔誠的心,湊近覆上她軟柔的唇。 她明白將發生的一切,陡然情怯,遂若敗陣卒子般直往後退。 潮生以手持她腰,兩人一起跌落一場柔軟又瑰麗的夢境—— 在昏與醒、更與幻、夢與覺的邊際,他們相遇、相互偎靠、以心相許,旖旎且艷情的彩帔,籠罩著一方斗室,燭淚已灘至燭台,終至燈滅—— * * * 清晨,第一道曙光透過窗紙,金黃色流沙般迤邐一室。 篩過紗帳,彷彿七彩琉璃! 雲瑛掙了掙身子,很快腰間多了一隻溫柔的手。潮生將她整個人收攬入懷,一起共看他們的日出,兩人眼中所見的光采,是相同式樣的華美。 「別動,你看——多美……」潮生的讚歎銷融為雲瑛耳畔的輕喃。 雲瑛輕歎:「原來,這就是洞房花燭。」 潮生反過她的身子,微笑持起她手,兩人眉眼相對。 「這就是『執子之手』了。」 一股強烈的幸福將她緩緩包圍,讓她只能選擇耽溺。 「你悔不悔?」依舊是那樣執著的眼神,潮生話中隱隱含著不安。 她遞給他一抹恬適安然的笑意,摩挲他手於頰畔。 「不悔。」 潮生握緊她手,轉而十指密密交纏,一字一誓言: 「與子偕老。」 潮生立於妝鏡之前,溫柔仔細的梳著雲瑛一頭柔軟的髮絲。 雲瑛站起,圈繞一束他的發,眉眼滿是笑意。 「將你的發與我的發各取一束,綰一個髻,這便是『結髮』。」 他烏黑的發依戀著雲瑛微涼的指腹,絲絲纏繞。 梳好發,潮生輕擁雲瑛在懷中,彷彿一對沐浴於朝陽下的同命鳥。綰著同心結的發如圖騰般鏤鐫在鏡上,光影瀲灩,照著空氣中懸浮的塵埃。 * * * 春陽暖暖的探頭,潮生正想上香藕齋找雲瑛,一踏進跨院,不禁訥悶:怎麼這麼安靜?他四下找尋,就是不見雪瑛等人的蹤影。 正巧,一個雲瑛院中的小丫頭讓他瞧見。 「二少奶人呢?」 「一早便讓夜小姐給請去了。」 潮生風一陣的來到瀟嵐院,只聞笑聲由燕語樓傳來,不就是雲瑛、小夜等人麼。 潮生才一踏進燕語樓,突地,打橫又多了一個悠涼的聲音: 「二哥,你別插隊,咱們照輪的,等一會兒雲姐要同我弈棋。」 說話的人有著仿如謫仙的氣質,正是輕搖摺扇的程三少。 潮生傻眼了,連忙要上前將雲瑛押回倚廬,程夜呵呵一笑。 「小哥,二哥要搶人了。」 潮生不料然生陡然收扇出手,只得回身閃避。然生兀自微笑。 「好二哥,我們好久沒打一場了!」 潮生一肚子莫名其妙,眼尾餘光瞄到他的妻子正沒心少肺的和小夜隔岸觀火。 「雲瑛你……你好歹也……」 「二哥,你不專心怎麼贏我?」然生滿臉的促狹。 潮生只想跳腳。 「我不跟你打,我只是……」 程夜得意的朝潮生笑語:「你和小哥慢打啊,我和雲姐上娘那去了。」 潮生就聽雲瑛清脆話語傳來: 「我們改明兒邀娘和我們一塊上寒山寺去,你說好不好?」 程夜開心笑道: 「哪有不好,我是一千個一萬個答應呢!」 雲瑛美目流慧的瞟了潮生一眼,和小夜兩人一面說笑,悠閒離開。 潮生連忙道:「雲瑛,你聽我說……」 「別說了,咱們再來個幾回合。」然生唇角儘是落井下石的快意。 潮生越想越不對,這才恍然大悟!這兩兄妹是故意的! 「你和小夜是故意的?」 然生一臉疲懶,咧嘴一笑。「就是故意的。」 潮生往後一躍,人又欲往霽晴院去,然生呵呵一笑。豈會讓他如願! 這搶人的戲碼然生很樂意再上演一次。真是愈來愈好玩了呢! 五月的薰風微微吹拂,彷彿吟唱一曲江南小調: 「莫道不銷魂……人比黃花瘦……莫道不銷魂……人比黃花瘦……」 —本書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