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亞果 > 囚獸星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字體大小 |
背景顏色 |
|
|||||||||||
第11頁 亞果 「阿爹,我一輩子沒有這麼快樂過,為了現在的快樂,將來要付出多少淚水我都不怕。」 「傻女兒,將來……將來的事誰說得準呢?要是你沒想像中的灑脫,那該怎麼辦?」 「我一直不孝,害阿爹為我擔心。」她突然說。 「你一生下來,我就注定為你操煩一生。可哪個父母不是這樣呢?我只想要你快樂。」 「阿爹!」 童舒那將頭靠在童大夫的肩上。 「你覺得月亮美嗎?」 「當然。」 「你知不知道我好討厭被人家叫半月?」 「阿爹知道。」 「可是阿久說,月亮本來就有陰影,有陰影的月亮也很美,誰會想去計較它的陰影呢?從來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 童大夫眼睛濕了,他眨眨眼。 「是嗎?這個阿久嘴也滿甜的,你因為這樣喜歡他?」 「才不是!他的嘴才不甜,他根本沒有說過什麼好聽的話。」童舒那嘟著嘴。阿久是她見過講話最直、也最會拒絕別人的人。 「可你偏偏喜歡他!」童大夫呵呵地笑。這個阿久,也並不是那麼不識貨嘛! 「阿爹,你可別告訴他喔,我臉皮很薄的。」童舒那謹慎地警告童大夫。她曾經覺得喜歡他的念頭是想也不能,覺得自己根本配不上他;可現在她覺得喜歡就喜歡吧,這哪是自己能控制的,只要不讓他知道就好了。 「傻丫頭,他會不知道嗎?」 「不知道,我覺得他不知道。」阿久不是一個很用心過活的人,自然也不會很用心的去觀察別人、體會別人的心情。 「哪有可能!」那個阿久說自己挺知情識趣的不是嗎?不然,他說那樣的話是什麼意思? ☆ ☆ ☆ ☆ ☆ ☆ ☆ ☆ ☆ ☆ ☆ ☆ ☆ ☆ 阿久睜開眼睛,看見一個老頭蹲在地上用很嚴肅的神情俯視著他,好眼熟呀!這老頭兒是誰啊? 「你總算醒了。」老頭兒的口氣頗有不滿。「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圬也,於予與何誅?』」 他究竟在說什麼啊? 「童大夫?」他想起來他是誰了。 「你睡糊塗了嗎?」 「沒有……」 「那好,你快起來,跟我到書房。」童大夫說完就自行離去。 他爬起來,楞楞地尾隨童大夫來到他看診處內側所連接的書房。 童大夫把珍藏的《素問》、《靈樞》、《難經》、《陰陽大論》、《胎臚藥錄》、《傷寒雜病論》……等等醫書慎重地搬到桌上,然後指著這些醫書對他說:「雖然晚了一點,但你可從今天開始熟讀這些書。」 「我為什麼要?」 「讀遍這些醫書,我才能教你針刺、灸烙、溫熨、藥摩、坐藥、洗浴、潤導、浸足、灌耳、吹耳……這些具體的療法啊!」 「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童大夫瞪大雙眼看著他。多少人捧著重金,或跪或求,就是希望他能將一身精湛的醫術授與他們,他可是從來不屑一顧,現在這個阿久是怎麼搞的?他不知道他的意思就是要將醫術傳給他嗎? 他捻著鬍鬚,得意一笑。 「傻孩子,我是要將畢生絕學都傳給你啊!」為了他的寶貝女兒,他對他可夠慈祥、無保留了吧? 阿久往後看了一下,不確定那一聲傻孩子是在叫他,可是附近又沒有別人,於是他說:「我想你是誤會我了。」 「不不不,我很看好你的,這些書冊裡的內容,平常人雖然不是很容易理解,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相當的難,可是我會傾囊相授,只要你好好努力,要成為一代名醫也不是夢想。」 「可是我又不想學。」 「你說什麼?」童大夫跳起來,他不敢相信他剛剛聽到的話! 「我又不想學。」他又重複說一遍。對於這些刻寫在竹簡、羊皮、還有一些泛黃到蠹蟲都不想理的紙上的東西,他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不想學?」童大夫用力吸了好幾口氣,才有辦法開口道:「阿久,我想問你一些也許你會感到羞恥的問題,不過請你務必要回答我。」 「我不知道什麼是羞恥。」 好,很好! 「請問你師拜何人?去私塾上過幾年課?」 「失敗?不可能的事!我不知道私塾是什麼。」 「請問你今年貴庚?」 「貴庚是什麼?」 「幾歲?」童大夫面無表情,只是聲音聽起來彷彿即將斷裂的弦。 「我不記得。」 好……幾歲都不記得…… 「做過什麼工作?」 「沒有──」他想了一下,又說:「睡覺算不算?」 「知不知道什麼叫做飽食終日難矣哉?」 「不知道。」 忍耐!童大夫對自己說,再一題,再問一題就好! 「知不知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這兩句詩出何人?」 「一個撞壞頭腦,影響視力的人。」 「你沒聽過李白?」童大夫真怒了! 「李白?」 「對!李白。你告訴我他是誰?」 阿久覺得這個童大夫真會強人所難,地球上的人那麼多,他卻非得要問他其中一個人是誰,有夠無理取鬧!可是他若不回答他,他又好像很不甘心。 「喔,李白,很久沒見過他了,他是你的老朋友?」這回答總沒錯吧? 啪的一聲,童大夫的理智斷掉了。 他極度沮喪地跌坐在椅子上,極度沮喪地苦著一張臉說:「原來你是個白癡!」 阿久又回頭看了一下,同樣不確定那一聲白癡是在說他。 「我才不是!」再次確定四下無人後,他說。 「小孩子都知道李白。」 「我又不是小孩子。」 「那豈不更糟?」他還想傳他醫術呢。 「茫茫人海,總會有幾個人,我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我。」他見童大夫沮喪得快哭出來的樣子,只好勉為其難地安慰他。看來,這個李白是個大人物,連小孩子都認識他。「你別傷心,如果你覺得認識他很重要的話,改天我上街一定會問人家他在哪裡。」 「你幹嘛安慰我!我是為你傷心、為你難過。就算你有機會上街也千萬別問人家,省得人家笑話你。」 「為什麼?」 「李白已經作古了,作古你懂不懂?」童大夫毫無意外地看著阿久搖頭……「就是死了!死了的人你去哪裡找他?陰曹地府?嗄?」 「那也不一定見不到,如果你真那麼想見他,我可以幫你安排一下。」阿久有點勉強地說。陰曹地府……他不是太想去的。 「謝謝你的好心,我會努力不讓自己被你氣死!」童大夫生氣地拂袖而去。 阿久看著他的背影,心想:這老頭兒脾氣真不好,童舒那明明是很溫柔的,怎麼她阿爹是這樣子? ☆ ☆ ☆ ☆ ☆ ☆ ☆ ☆ ☆ ☆ ☆ ☆ ☆ ☆ 清風徐徐,鳥叫蟲鳴,阿久晃啊晃的,有如置身在……嗯,不知道在哪裡……總之晃啊晃、晃啊晃的…… 「你惹我阿爹生氣了?」童舒那看著阿久躺在童大夫最喜愛的籐制搖椅上,怡然自得;而童大夫一個人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兀自生氣,阿久也不理他,她想為阿爹講句公道話,可是光看著阿久,她的心就好軟、好偏,恨不能時光就此停留住,所以根本說不出半句責備的話。 「沒有,他自己要生氣的。」 童大夫殺人的眼光射向霸佔住他的愛椅的阿久,不是他的心眼小,捨不得給他坐,只是看他那副無所事事的模樣,就嘴癢得想罵人。 阿久住在家裡已經好幾天了,除了吃就是睡,養一條豬都還比較有貢獻呢!只是無奈啊,小那偏偏喜歡他…… 唉,自己也只好接受他。然而看著他每日閒晃,自己雖然諸多抱怨,也常講得口乾舌燥,可這阿久充耳不聞的本事只能說常人莫及! 「阿爹,別氣惱了,你聽,阿久都說無心惹你生氣。」童舒那走到童大夫身邊,好聲好氣地遞給他一杯冷飲。「喝杯椰汁,消消暑。」 童大夫叨叨嘮嘮地在她耳邊說了好長的一串話,她只是一邊笑、一邊點頭,然後又回到阿久身邊。原來童大夫要她傳話,因為他說阿久把他當隱形人,他說什麼他都不聽。 「阿久,你喜歡的椰汁。」 他接過去,喝了一口。 「你坐阿爹的椅子,他會生氣的。」 「可是我喜歡這一張會搖的。」 「阿爹也最喜歡這一張椅子。」 「那他再去做一張就好了嘛。」他又喝了一口椰汁,然後說:「童大夫是不是很愛生氣?」 「你別惹他嘛。」童舒那瞄了一眼有氣無處發的老爹。 「我才沒那麼無聊。」 「阿爹說,讓你在家裡住下,供你吃飯,也給你銀子零花,不過你要好好讀書、學習醫術。」 「那是不可能的事。」 「讀書可以充實自己,很有益處的!我也很喜歡讀書,只是我不聰明,讀得不好就是。」她喜歡讀詩詞,但醫書對她而言就太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