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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岳靖    


  「生氣了?我真是幸運,不但能來後台獻花,還能親眼目睹『詠歎天後』的嬌怒!」男人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你夠了沒!」歐運琛壓下怒意,閉上眼不想再見到這惱人的男子。

  「這麼快又要冰冷以對呀!」男人笑了笑,起身步至她身後,看著鏡中的她,眼神轉而正經的說。「你才二十歲,應該快快樂樂的,不要老是編譜殘酷、淒涼、可怖的詠歎歌劇。」

  「我的事不用你管」歐運琛反駁道。

  「我要你快樂!小琛。」男人輕輕地撫上她裸露的雪肩,柔聲說道。

  「我沒有什麼不快樂的!」歐運琛站起身,避開他的撫觸,走向一旁的掛衣桿取下披肩圍住頸項與肩膀。

  「小琛。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麼?路敦逵!我們不過認識三個月,你知道什麼!」歐運琛冷言打斷他的話,倔強地背過身子不看他。

  「你不快樂,小琛!」男人強調著。

  「別自以為是。」歐運琛冷嗤。

  「我是不是自以為是,你心裡明白,別再欺騙自己!小琛。」男人溫柔地看著她纖瘦的背影。

  「什麼時候開始,『羅瑟』少東有這麼大的興致管起別人的閒事來了。」歐運琛不以為然的反唇譏道。

  「小琛!你明白的。在我路敦逵心裡,你從來不是別人。」路敦逵,全歐洲最大華人集團『羅瑟』少東,語意深遠的說道。

  「可是,對我而言,你一直是『別人』!」歐運琛優雅的轉身,冷冷地看著他道。

  路敦逵之於她,除了是『別人』外,甚至可說是陌生人。她只知道,他是「羅瑟」少東,也是全歐室內樂協會的幕後贊助人;在他名下除了維也納國家音樂廳是他認養的外,尚有「普契尼歌劇院」、「韓德爾音樂廳」是他所屬的,因此,在歐洲只要有他出面,不論要開演奏會或發表會,都是不成問題。而她,就是這樣認識他的。

  「如果你願意給我機會的話,我就不會是『別人』了。」路敦逵苦笑。

  歐運琛不理會他的話,坐回化妝台前,將原來撥垂於左胸前的秀髮盤在腦後,把典雅的薔薇髮簪插上,重新審視臉上的淡妝,起身走向路敦逵道:「最後一小節唱完了,我決定去謝幕。」擦過他的肩,她傲然的離去。

  路敦逵看著她不馴的背景,嘴角再度勾起迷人的弧形。

  不一會兒,前台傳來熱烈的掌聲與如雷的驚呼。顯然,歐運琛這位絕色才女的魅力與神秘感,又一次震懾了樂迷、非樂迷們。

  幽暗的午夜裡,女人的血液一滴滴的由腕上割斷的血管中淌入注滿溫水的浴缸裡,渙散的眼神停留在逐漸渲染為深紅的水面。襁褓中的雙胞胎兒子、俊挺體貼的丈夫……過去一幕幕天倫畫面浮現於無波的水面,女人滿足的勾起唇角,淚靜靜的自眼尾滑落……

  「媽,你在裡面嗎?」兒子帶睡意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

  「嗯……冱兒……去睡吧……你……明天還得……上學……」使勁的說完該說的話,女人轉頭看著門板,不捨的淚汨汨直流。實在無法這麼放下兒子,但,她真的好苦……活得好苦、好累……

  「媽!開門!你怎麼了?媽……」也許是母子連心,也許是兒子過於機靈。焦急的拍門聲不斷的響起。

  「砰!」門板赫然被撞開。

  一室的血紅、滿缸的血水、母親垂掛於浴缸邊緣的孱弱身軀……就這麼直接、殘忍的闖進凌冱純淨的藍眸裡。

  撲鼻的血腥味更無情的直竄他腦門……

  「媽!媽!」凌冱驚恐的尖叫巨吼在狹隘的空間旋繞不去。「媽……」

  「喝!」凌冱低吼了聲,猛然自夢中驚醒。

  探手拿過床邊的鬧鐘,黑暗中更顯清亮的藍眸直視指針——清晨七點。

  披上晨衣,下床走進浴室。

  梳洗後,他輕輕的將指上薄巧的隱形眼鏡嵌進左眼。看著鏡中,雙眼一藍一黑的自己,思緒不禁又往遠處飄蕩而去。

  十年了!已經十年了!

  十年來,他每天都會夢見母親自殺的那個午夜。

  淒厲的紅色、嗆鼻的血腥,每每在他醒來後,仍清晰的縈繞著他的視覺與嗅覺。

  這樣真實的感受、實際的經歷,總是在午夜時分提醒他,那未報的家仇血恨。

  望著鏡中的自己,他不禁苦笑,他所背負的家仇血恨,似乎在他未出生時,便已注定了,這筆家仇血恨的淵源得溯及兩個世代——

  凌冱的祖父凌政,年輕時,曾迷戀一名喚做沙露琳的藍眸混血女子。就像大多數喜好美色的男人一樣,凌政對沙露琳的迷戀,就像是中了蠱般,無法自制,為了沙露琳,凌政幾乎是拋妻棄子、冷落家庭,只求一親芳澤。

  只是,沙露琳對凌政,避之猶如洪水猛獸,甚至遠嫁他人,想要徹底擺脫凌政的糾纏。

  沙露琳嫁人後,凌政因愛生恨、誓死報復,凌政偏執的認定,沙露琳是因嫌貧愛富,才會棄他而去。因此,凌政用計整垮沙露琳丈夫的公司,讓沙露琳及其丈夫憂憤貧病而死,使沙露琳的女兒淪為孤兒,嘗盡人間疾苦。

  然而,命運弄人,多年後,凌政的大兒子卻在留美期間,結識了沙露琳的女兒。兩名不知上一代恩怨的年輕人,情投意合,很快的陷入熱戀,繼而互許終生,生下了一對瞳眸異色的雙生子,藍眸的是哥哥,取名為凌冱;黑眸的是弟弟,名喚凌清。

  雙生子滿月後,夫妻倆欲回台灣凌氏,與親友分享喜悅,但,年輕的管家兼伴讀韓貞,卻反對凌大少爺與少奶奶的決定。因為,自小在凌家下人圈裡長大的韓貞,曾聽聞嘴碎的下人們談及,凌老爺與沙露琳的那一段過往,而在知曉少奶奶的姓氏與家世後,韓貞幾乎可斷定少奶奶便是那名可憐的孤女,因此,他極力反對凌大少爺回台省親,只是,他無法對不知情的大少爺和少奶奶,說明自己反對的理由。而凌大少爺對於韓貞所持的反對態度,只當韓貞是因為在美交了女友,捨不得離開的關係,因此,凌大少爺讓韓貞留在美國,自己則帶著妻、子返台。韓貞在有理卻無法道清的狀況下,只能在心中祈求,凌政不會認出少奶奶的身份,讓大少爺夫妻的探親之旅能順利平安。不過——

  悲劇還是發生了。凌政一見著兒媳婦那神似沙露琳的容顏,以及長孫凌冱那對冰藍的雙眸後,著實已明白兒媳婦的身份是昔日「仇人」之女。因此,凌政恨意重燃,利用凌冱的藍眸,扣給兒媳婦一個不貞的罪名,說她淫蕩濫交,才會生下凌冱那種藍眸雜種,硬是將凌冱及其母親趕離凌家,僅留下與大兒子十足像的凌清。而凌大少爺在得知此事後,為了追回妻子與大兒子凌冱,途中竟意外身亡,葬身於大海,留下了無限的悔恨。

  凌冱與母親回到紐約投靠韓管家,韓貞在得知少奶奶的遭遇後,非常悔恨自己當時沒堅持留住大少爺,但,一切為時已晚。他唯一能做的是,將凌冱及大少奶奶照顧周全,上慰大少爺在天之靈。

  他們母子在韓貞一家子的照料下,平穩的過著生活,沒人對凌冱提過台灣凌家的事,直至凌冱十二歲那年,其母因長年抑鬱,加上過度思念丈夫及小兒子凌清,而自殺身亡後,凌冱才由韓管家的口中與母親遺書裡知道自己的命運,他的一雙藍眸竟成了凌政誣葳母親、報復外祖父母的借口,而造成了這一切的悲劇。

  凌冱因而對凌政懷有極大的恨意,甚至開始計劃著如何復仇。他想到母親遺書中提及的「雙胞胎弟弟」,認為這個從小被凌政養大的弟弟,會是他可利用的「工具」。凌冱打算以凌清的身份,進入凌氏、接近凌政、併吞凌氏,看著凌政一無所有的死去。至於,他的弟弟,也就是真正的凌清,他得找個方法安排……

  為了這樣的復仇大計,凌冱十二歲起,開始戴上黑色的隱形眼鏡,遊走於兩個角色之間,等待著復仇的最佳時機……

  十八歲那年,凌冱以「天才」之姿,申請了全額獎學金,進入普林斯頓念醫學,而韓管家也在紐約一個華裔富商歐由華家裡,找到新工作,更為凌冱的復仇大計找到了新契機。當時,歐由華欲培養年輕的後輩,來壯大自己的企業體,但,卻苦尋不到人才。於是,韓管家有意無意地將凌冱透露給歐由華知曉,沒想到歐由華對凌冱大感興趣。歐由華認為,凌冱十二歲時,便能策劃那麼長遠、周詳的復仇計劃,可謂是不可思議,他斷定凌冱的將來大有可為,於是表明願意延攬凌冱進入他的企業體,成為凌冱對抗凌氏的後盾。他甚至願意等凌冱自醫學院拿到學位後,給予他另一階段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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