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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典心    


  「放手!」她咆哮著,一掌朝他胸膛拍去。

  不能傷她,宮清颺只好鬆手再退,神情無奈的開口又勸。「我想娶你,也是為了成全你想生女兒的心願啊!」

  「成全個屁!」她更加氣怒,木棹使得更加凶狠,邊攻邊罵:「我說了幾百次,不想成親,只要女兒!你偏要和我作對,是聾了不成?那好,我找了個不需要成親的男人來替補,你又偏要來壞事——」

  木棹轟的一聲,砸著林家門前的石獅子,瞬間就把那座威武的石獅子,敲成大大小小的碎石。

  宮清颺神色一冷,深邃的眼中,閃過微乎其微的怒意,但嘴角微笑卻始終沒變。

  「我壞事?我不過是站在那兒,什麼也沒做啊!」

  「你——」她氣得直喘氣,高舉木棹,狠絕的朝他重打下去。「你不要以為我拿你沒辦法,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你一個男人有『種』!你趕跑一個,我難道找不到另一個嗎?」

  語音才落,她手裡的木棹,竟結結實實打中宮清颺肩頭——砰!

  木棹擊中肉體的聲音,讓她陡然愣住了。

  這一木棹,可是打得扎扎實實,紮實到她雙掌發麻、虎口發疼,都能感覺木棹擊中他身體後,傳回來的強烈震動!

  她沒有想到,竟會真的打中宮清颺,更沒有想到,竟會打得這麼重——

  他為什麼不閃?憑他的輕功,他明明是閃得過的!

  十九臉色發白,心裡莫名慌了起來,那陣心慌裡還帶著幾分疼。她看著眼前動也不動的宮清颺,發現他因重擊而身受內傷,嘴角滲出血絲時,雙手沒來由的一軟,木棹掉落在地,滾到他的腳邊。

  她張開嘴,想說些什麼,甚至直覺的想道歉,但是宮清颺的神情,卻讓她喉頭發澀,半句話都擠不出來。

  這麼多年以來,她頭一次看見,宮清颺臉上出現這種神情。他那溫文的招牌微笑不見了,俊美的面容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溫柔的神情,如今連一丁點的痕跡都不剩。毫無笑意的他,顯得格外冷峻且漠然。

  「既是如此,宮某也不好再打擾唐姑娘。」宮清颺慢條斯理的說道,抬手輕輕揮了揮左肩衣衫,神色淡漠,客氣而禮貌。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握緊了拳頭,心頭也不自覺的緊緊揪著。

  「意思就是——」他直直看著她,眼神像是看著一個不相關的路人,淡然的語調,冷得像是臘月寒風。

  「唐姑娘往後想怎麼做,都隨便你,宮某不會再過問了。」

  ☆ ☆ ☆ ☆ ☆ ☆ ☆ ☆ ☆ ☆ ☆ ☆ ☆ ☆

  天色陰沉沉的,厚重的灰雲,在天邊徘徊不去。灰暗的天色,像是壓在眾人的心頭,唐家醬場裡人人都悶著頭做事,以往熱鬧的氣氛,因為不明原因,全都煙消雲散了。

  站在醬缸旁的十九,視而不見的看著黑漆漆的醬油,腦子裡卻全是宮清颺那冰冷淡然的表情。

  那天,他言明不再干預她的任何事情後,沒再多看她一眼,便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她在原處站了許久,雖然得到極力爭取的自由,確定往後不再有他的糾纏,心裡卻感受不到半點欣喜,反倒沉重萬分,像是有一塊千斤重的巨石,被他那冷淡的言語、漠然的眼神,挪移至她的心口。

  起初,她還想逞強,堅持貫徹對他的宣言,又逼十三哥找了個男人來。

  當她走進房裡,喝令那男人脫衣上床時,一雙眼兒不由自主的望向門口,以為宮清颺又會出面阻擾。

  哪裡曉得,一直到「自願者」已經脫得精光了,那銀髮白袍卻仍不見蹤影。她只覺得悵然若失,轉頭瞧見,那男人已經猴急的湊過來,想要一親芳澤,滿腔的沮喪,全都化為憤怒,當場把那光溜溜的倒楣鬼踹飛,火冒三丈的揮拳痛扁,還不忘開口教訓。

  「你不知道嗎?這種事情得慢慢來的!」她脫口而出,說出宮清颺曾說過的話,心裡一震,拳頭也停住了。

  被扁得滿身是傷的男人,趁著她出神時,胡亂的抓了衣裳,含淚爬出房門,逃命去了。

  十九捏著拳頭,想著宮清颺曾說過的話。他對她說過許多許多的話,有時溫柔、有時禮貌,而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卻是那麼的疏離冷漠。

  唐姑娘往後想怎麼做,都隨便你,宮某不會再過問了。

  唐姑娘?

  他叫她唐姑娘?!原本,他早已改口,開始喚她十九的——

  這些天來,她像是掉了魂般,在醬場裡飄蕩,幾次都在醬缸旁怔仲,雙眼發直的瞪著缸裡,彷彿能在墨黑的醬油裡,瞧見他俊美漠然的面容。只是,她卻又難以遏止的想起,沒了笑容的他,是那麼的冷漠。

  那一天,他為什麼不躲開?她下手那麼重,他是不是傷得很厲害?經過這麼多天,他的傷好些了嗎?

  好多問題在她腦子裡滾啊滾,卻沒半個有答案。

  打從那時起,宮清颺就不曾再來過醬場,他反倒去了唐家,親口告訴淚眼汪汪的唐威,說他無福娶她為妻,兩家的婚約就此解除——她真的是自由了,再也不會有人,用溫柔的笑,以及或猛或柔的吻誘惑她,或者是死纏爛打的追著她,逼著她快快成親。但是,為什麼她一點都不快樂?

  「十九?十九!」

  有人在身後叫喚著,打斷她紊亂的思緒。

  「什麼?」她猛然回神,才一轉頭,就看見唐威站在身後,滿臉關懷的看著她。

  「你還好吧?怎麼對著醬缸在發愣?這缸醬有問題嗎?」唐威低頭,聞嗅著醬味,只聞見滿缸濃郁的醬油香氣,絲毫沒有敗壞的味兒。

  「不,醬油沒事,我只是在想些事情。」她搖搖頭,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不讓爹爹看見她的失魂落魄。

  「沒問題就好。」唐威輕咳兩聲,將手中那甕陳年老醬,小心翼翼的遞給她。「來,捧好。」

  「這是什麼?」

  「我珍藏了數十年的好醬啊!」唐威攤開手,一臉無奈。「前些日子,我答應無雙姑娘,要送她一壇寶貝當謝禮。如今雖然婚約解除了,但是禮數仍不可失,這壇醬還是得送去。你要是沒事,可不可以替爹跑一趟龍門客棧?」

  龍門客棧?

  那四個字,在她眼裡點起了亮光。她咬著下唇,想起宮清颺是龍門客棧的掌櫃,她要是去了那兒,就能看見他了——

  唐威見她悶不吭聲,還以為她不願意,臉立刻垮了下來,連聲音也變得有氣無力。

  「你不願意嗎?那、那,那我讓小山子去好了。」唐威歎了一口氣,回頭朝著正在做事的小山子喊:「小山子,那你——」

  「我去!」十九匆忙打斷爹的叫喚,把那罈陳年老醬抱在懷中。「我去就行了!」

  唐威轉憂為喜,樂得呵呵直笑。

  「啊,是嗎?那好,快送去、快送去!」只要這小倆口見了面,說不定還有機會呢!

  十九的心,老早全都飛去龍門客棧了。她可不曉得,爹爹另有盤算,只是抱著那壇醬,匆匆忙忙就往外走,轉眼就出了醬場。

  第八章

  天上的雲依然厚重陰沉,灰濛濛的一片,像是隨時會降下雨來。

  玄武大街上的攤販,就怕等會兒大雨傾盆,全都忙著收拾貨品,搶著要在大雨落下前,把攤子收拾妥當。

  十九捧著那罈陳年老醬,沿街疾行快步,愈走愈快。

  她也不知自個兒在急什麼,但就是急著想奔往龍門客棧,只要到了龍門客棧,她就能見到宮清颺了。

  噢,她、她、她絕對不是想見他喔!而是——而是——她停下腳步,思索了一會兒,總算找出理由——對了,她只是內疚打傷了他,想去看看他痊癒得如何罷了!

  想到這裡,她重提腳步,快步又往前走。沒一會兒,她已經走過大半條玄武大街,來到龍門客棧前。

  客棧前人來人往,菜餚的香氣、小二的吆喝聲,以及饕客們把酒談話的聲音,從門裡傳了出來。她站在門前,捧著醬料欲踏步而入,明媚的雙眼在屋內繞了一圈,直到落在櫃檯邊,瞧見那熟悉的身影。

  她沒察覺,自個兒的嘴角,因為見著他,竟微微揚起。但是,下一瞬間,當她瞧見櫃檯旁的狀況時,紅唇微揚的弧度就凍住了。

  櫃檯前頭,擠滿了幾位姑娘,搶著說話,全都在爭奪宮清颺的注意力。他站在那兒,像是個統御三宮六院的君主,身處在一群爭寵的鶯鶯燕燕之中。

  「掌櫃的,你何時要來我家布行坐坐啊?」

  「噯,掌櫃的,您別理她,倒是有空的話,記得來咱們那兒玩玩。」

  「掌櫃的,您別聽她的,來我這兒,我請您吃餅。」

  「餅有啥好吃的,咱們這兒可是準備了上好的女兒紅,爹爹說和您約好了下棋,您若是來了,爹爹一定會開壇和您暢飲的。」

  只瞧那群姑娘們,你一言、我一句的,圍在櫃檯旁,糾纏那俊美的銀髮男人,差點沒吵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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