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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唐妮    


  「心肝小惜惜!」

  一聲親暱大喊轉開了雅惜的注意力。她先是一愣,繼之全身雞皮疙瘩倒著爬起。

  是那最近奇怪地拚命對她示好的格沁貝勒,除他之外,自然還有個卓昂倨傲、漠著俊瞳的慕朝陽。

  雅惜抬高清眸,目光卻是先和朝陽不經意觸著了。

  僅只是視線的接觸,卻像是野火燎原一般。但很快地,他收起了熱辣辣的注視,換回慣有的調侃嘲佞了。

  從頭到尾他沒出聲,卻已讓她深覺狼狽。

  他的眼神,似在嘲諷。

  嘲諷什麼?嘲諷她不自量力,想當個拯救萬民的惡童?嘲諷她最終還是得乖乖回到他身邊,由他為她撿回一條小命?

  曾經,她以為只需練足本事,就再也不用受他影響了,可事實似乎不盡如此。

  她無法海闊天空,無法萬事盡拋,因為她在意著他,非常非常地在意。

  「見妳醒了真好!」格沁熱著笑臉向雅惜打招呼。「天光不錯,小惜惜要不要──」

  「對不住,公主;對不住,貝勒爺,民女突然一陣頭暈目眩……」童雅惜退離了窗邊,輕輕一扣,掩上了窗。

  窗還沒闔實,外頭就已經開始哇哇叫了。

  「喂,惜惜幹麼一見到我就喊頭暈目眩的?你是不是又讓大夫給她灌寧神藥啦?」

  慕朝陽先向風華行了個禮,再將眼神懶懶地調回格沁身上。

  「怪你自己鋒芒太露,才會讓人頭暈目眩。」

  「怪妳啦!」格沁將矛頭轉向了小堂妹。「惜惜人還沒痊癒,就帶著一堆人來這兒吵死人!愛擺譜、愛耍架子不會回妳的皇宮裡去呀。」

  「喂,沒事兒少往人頭上栽贓,我來這兒又沒礙著你,人家慕伯伯、慕伯母和朝陽大哥都沒說話了,你算哪根蔥呀?」

  風華笑咪咪地拽著慕朝陽的手臂。「是唄,朝陽大哥?」

  「公主要在小臣家中『進進出出』,小臣沒有說不的權利。」

  他話說得很硬,甚至劃清界線,推開了風華的小手。只是那笑咪咪的少女好像聽不懂人家語中的暗示。

  「朝陽大哥,都叫你別公主長、公主短的,好生疏,你怎麼都不聽哪!」毫不受挫,那兩條淨白的小小藕臂又想纏黏過去了。

  「生疏,就代表著要妳認清楚事實!」

  格沁將堂妹的手硬生生拔開。為防她再度騷擾,格沁索性犧牲自個兒的健臂,挽勾住慕朝陽,拉著他快步遠走。

  「認清楚什麼事實?」風華雙手插腰,沈下了小臉。

  「認清楚咱們九門提督,一滴滴、一點點、一絲絲、一毫毫都不喜歡妳的事實。」

  「你胡說八道!」

  「妳無理取鬧!」

  「沒關係,只要等你一娶走了童姊姊,我就讓皇阿瑪下旨,將我指給朝陽大哥!到時──哼,我和他的事,輪不到你管。」

  「很好,那妳就等到那時候再說吧!至少目前,朝陽還不是妳的。」

  「不是我的是誰的?」此時的風華彷彿化身惡犬,齜牙低吠。

  「他、是、我、的!」

  扔下聞言愣住的風華,格沁拉著慕朝陽快步逃離了。

  一俟離了風華視線,慕朝陽用力地甩脫格沁。

  「拜託,下回別說這麼噁心的話。」

  格沁嘻皮笑臉地。「喂,我是為友犧牲耶!你明知那丫頭死纏爛打出了名的,不下重藥別想走!喔,對了,已經過好幾天了……」

  格沁嚮慕朝陽伸長了手。「惡童呢?就這麼含糊其辭、無疾而終帶過?」

  「你是我主子嗎?」慕朝陽不屑哼問。

  「不是。」格沁笑咪咪。「我是你的好朋友,更是一個關心京城治安的小老百姓。惡童專司劫富,誰知哪天她會心情不好,偷到了我睦親王府去?」

  「根據研判──」慕朝陽懶洋洋地說。「惡童死了。」

  「根據研判?」格沁怪笑著。「是你的研判還是大夥兒的?慕統領,你手下或許都是誓死效忠於你的死人,但千萬別把我算進去。之後我回想起,那一天,你似乎是故意放走惡童的。」

  「你懷疑我?」慕朝陽挑眉,一臉凶相。

  「不,我是猜你想用私下和解的方式,讓惡童金盆洗手,消失於人間。」

  「貝勒爺有腦子!老實說,你不認為這也是種好辦法嗎?畢竟,被劫的人,反正都是錢多得花不完。而且她並未殺人,所做的也不能全算是壞事。」

  「是、是好方法,可那我就再也不可能親眼目睹惡童的真面目了。」

  「收起你的好奇心,惡童之事已告一段落,我現在忙的是天宮會的事。」

  「哪有人這樣的?」格沁俊唇抿得孩子似的。「給了謎題不給答案?」

  「不論是謎題或是答案,那都是我自個兒的事情。」慕朝陽回答得很霸氣。「而你,這事兒只能算是你沒事幹時的插花把式。」

  「什麼叫沒事幹?我可忙得緊。這幾天我已查到,兩廣總督府那批進口的洋槍火炮兒,九成九是讓天宮會分舵那批傢伙給劫走了;我還聽說,是要送到京城裡用的。」

  「劫洋槍火炮?」

  慕朝陽皺緊了劍眉。「這些傢伙真是愈玩愈大了,只是這麼大批軍火要怎麼運進城?難不成他以為咱們都是瞎子?還有,東西又能藏到哪兒去?」

  「早說過了咩,他們的總舵在京城裡的一處大宅子裡嘛。」

  「你的眼線那麼多,到現在還查不出他們老巢所在?」

  格沁瞇起俊眸。

  「是誰剛還說我的工作是個閒差的呀?這會兒倒輪到你來質疑我?都跟你說京城裡深宅大戶太多了嘛!再加上個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會乖乖開門來迎接咱們進去查?」

  「那當然得明查暗訪了,要不你們這群由皇上親設的大內密探『隱狐會』,是白領干餉用的嗎?」

  「是是是,知道我辦事不力,不如你緝捕惡童來得有本事!」

  表面上罵自己實際上損人,格沁罵得還挺樂的。

  「嘿,我說真的,城裡近來恐有大事,你到底何時才要轉讓你的童養媳婦給我?」

  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惹老虎發飆不快樂,格沁正是這種愛捋虎鬚、貪瞧熱鬧的無聊人士。

  慕朝陽半天沒吭氣,耳朵像是自動關上了似的。

  「喂!你該不會是想賴帳吧?願賭服輸,可是當個男子漢的首要條件唷!」

  「誰說我要賴帳了?」

  「那你又不吭氣?」

  「我只是忽然想到,當日咱們的約定是只要雅惜點頭我就放手,可卻沒規定我能問幾次。」

  「什麼意思?」這回輪到格沁傻眼了。

  「意思是,我可以去問她一百次,她也可以點頭九十九次,可只要她搖了一次頭,那麼她依舊是我的人。」

  「哪有這樣的?賴皮!」

  「約定前沒先訂妥規矩,那就不叫賴皮。既然她還病著,哪兒都不能去,在康復前隨時都有可能改變主意,所以還不能算是你贏。」話說完,慕朝陽沒理格沁,率先離去。

  愣在後頭的格沁則是自言自語著。

  「死鴨子嘴硬!要你承認早已愛上了自個兒的童養媳有這麼困難嗎?要你退一步先去向她低頭認錯、開口挽留,有這麼說不出口嗎?要不是看那小姑娘可憐兮兮,要不是看你豬頭死腦筋,我才懶得去頂這『欲奪人妻』的臭名呢!」

  搖搖頭,格沁快步追上了慕朝陽。

  好人多半不長壽,算了,他日後還是少管點兒閒事吧!

  第七章

  夜,太長。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的童雅惜,突然聽見了輕輕的腳步及開門的聲音。那聲音輕悄悄的,若非她練了武,肯定是聽不見的。

  可這會兒她雖是聽見了,卻也只得佯裝沒聽見,因為那腳步聲是朝陽的,是她還沒想好該怎麼面對的男人。

  而不知如何面對的最好辦法,自然就是裝睡了。

  他躡手躡腳地進房,連睡在側房裡的巧兒都沒被驚醒。也難怪巧兒不知道他曾來探過她了。

  這死要面子的男人,正大光明地探望自己的童養媳,真有這麼丟人嗎?

  可童雅惜的心頭還是忍不住滲出甜蜜。他,終究是來過了。

  半天沒聲音,她連呼吸都不敢,就怕讓他知道她是裝睡。突然一隻厚實大掌觸碰上了她額心,她倒抽口氣、僵直坐起。

  事實上,他的動作已是輕微得不能再輕了,只是自從他為她療傷之後,她的身體彷彿識得了他、好像在等候著他,所以才會在那樣的輕觸之下,那麼失控、激烈地反應。

  她坐起,他臉紅,兩人的目光都同時投向了側房。

  幸好鼾聲沒停。也對,巧兒那丫頭向來是睡到了連火燒屁股也毫無知覺的。

  他尷尬,她靦腆,兩人目光重新交會,卻又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妳……」

  「你……」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停下。她酡紅著小臉,垂低了柔美的螓首。

  傍晚時格沁來過,向她道出了和朝陽打賭是為著想盡早幫他們送作堆,也告訴了她朝陽的話,說他還要再問她百遍,以求挽回她這童養媳的誓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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