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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華甄    


  「妳從來不下田幫忙農活,對嗎?」

  阿曼驚訝地抬起頭看他。「你怎麼知道?」

  藍風嘴角一撇,說:「看看妳的手和穿著打扮就知道妳不是幹活的人。」

  阿曼的臉紅了,搶白道:「不是我不幹活,是我阿爸和哥嫂,還有拉拉,他們從來不讓我幹活,只准我繡花。」

  「拉拉?拉拉是誰?人嗎?」藍風被這個獨特的名字吸引了。

  阿曼笑了,說:「當然是人囉,她是阿達魯拉,是我的奶娘,我小時候喊不出她的名字,就叫她拉拉,後來就改不了了。」

  「妳很喜歡拉拉?」藍風一邊引導著馬走上一段斜度較大的坡,一邊問。

  「對,我很喜歡她,她非常寵愛我,從來不讓人欺負我。」阿曼得意地說。

  有疼她的阿爸哥嫂和寵愛她的奶娘,難怪她這麼刁蠻任性。藍風這下明白了。

  近晌午時,他們停在一處有大石頭的平台前,潺潺溪流從石上流過。

  阿曼驚訝地問:「幹嘛停下來?」

  藍風說:「飛羽馱著我們走了半天,讓牠喝點水,我們也得找點東西吃。」

  說著他抱起她跳下地,然後放開手去關照馬。

  不料,他走沒兩步就聽到一聲異響,回頭一看,阿曼已經趴在地上了。

  「妳怎麼了?」藍風趕緊走回來扶起她。

  阿曼靠在他胸前可憐兮兮地說:「我的腿不能動了,雙臂也好像不是我的,都沒有感覺了。」

  藍風笑了,邊搓揉著她的胳膊和雙腿,邊說:「誰叫妳不聽我的話?肌肉繃得那麼緊當然會痛了。」

  阿曼沒有說話,享受他輕重得宜的按摩所帶來的舒適和安逸。

  過了一會,藍風問她:「好點了嗎?」

  沒回應。低頭一看,她居然在他懷裡睡著了。

  「喂,阿曼,醒醒,不能在這裡睡!」藍風急忙搖晃她,又將她抱起來站著,在這濕氣極重的林子裡席地而睡可是最傷身體的。

  「哦,好累!」阿曼趴在他身上呻吟。

  藍風拍拍她的肩,說:「妳堅持一會,等馬兒喝點水後,我們馬上就走。」

  阿曼僵硬得邁不開步,藍風不得不半牽半抱著她走到正在飲水的馬兒身邊。

  看到那匹高大的馬,阿曼總算睜大了眼睛,驚恐地往藍風身側躲。

  「別怕,飛羽不會傷害妳。」藍風愛憐地用手梳理著牠的鬃毛。

  「為什麼叫飛羽?」阿曼忍不住偷眼看看那匹倍受藍風寵愛的馬。

  「是水妹子,也就是我們的王后娘娘給牠取的,她給我們每個人的坐騎都取了名字。她對馬很有一套,再野性的馬,一到她手裡,必定被馴服。」

  見他說起水娃時眼裡流露出的欽佩和喜愛,阿曼心裡酸溜溜的。低聲說:「你喜歡她,是嗎?」

  「誰?水娃嗎?」藍風先是一愣,然後看著她認真地說:「我當然喜歡她,這世上沒有人會不喜歡她。她不僅是我們敬重的王后,她還救過我的命!」

  「救你的命?」阿曼懷疑地問。

  藍風牽過馬兒,點頭道:「而且不止一次!」然後他話題一轉,道:「妳不是很累了嗎?我們趕快走出這片林子找個地方休息。」

  說著,他抱起阿曼放在馬背上。

  阿曼緊閉雙眼克制著沒有尖叫出聲,但她的雙手緊緊抓著藍風的胳膊,指甲深深地掐進了他的皮肉。

  藍風無可奈何地說:「放輕鬆,沒事的。」然後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

  阿曼立即重複老動作--再次死命抱著他的腰。

  藍風喃喃嘀咕道:「老天,阿曼姑娘,妳的刁蠻勁兒到哪去了?拿來對付這馬多好?我看等把妳送到家,我的腰不斷也准廢了。」

  不知阿曼有沒有聽到他的話,她什麼也沒說,但胳膊摟得更緊。

  單調的馬蹄聲在林子裡顯得格外響亮。突然,林中竄出兩個身穿獸皮縫製的衣服,手握鐵叉弓箭的男人。他們站在路當中,目光凶狠地盯著藍風。

  一看到他們,阿曼便用諾蘇族語同他們打招呼,而那兩個漢子立即放鬆了戒備的神情,阿曼從兜裡取出一個油紙包遞給其中一人,那人滿面帶笑地接過去,連連點頭。

  藍風雖聽不懂他們的話,但從那兩人對阿曼十分禮貌甚至謙卑的態度中,不難判斷阿曼家的社會地位肯定不低,因為諾蘇人有相當嚴格的等級區分。

  暗忖間,阿曼轉頭對他介紹道:「他們兄弟倆是我的族人,也是這片山林的守林人。我們去他們那裡休息、吃飯吧。」

  藍風點點頭,策馬跟隨在兩個男人後面,但心裡不免納悶她跟他們說了什麼,為什麼那兩個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於是他問:「妳剛才給他們什麼東西?」

  阿曼笑道:「那是藥,他們兄弟倆都有腰腿病,天慢慢冷了,得提早服藥。」

  藍風詫異地問:「妳還懂醫藥?」

  阿曼羞赧地垂著頭說:「不,我找畢摩為他們配的。」

  看看前頭兩個衣著簡陋,長相粗獷的男人,再看看懷裡精緻秀雅的女孩,藍風覺得很不可思議。從認識這女孩以來,她給他的印象是任性又蠻橫,而且天生有種傲氣。現在看到她如此親切地對待社會地位明顯比她低下的族人,還關心他們的病痛,藍風不得不被她的善良所感動。

  很快,他們來到一間寬敞的木屋前。

  阿曼不肯鬆手,藍風只好將她抱下馬,又抱進屋,跨過門口的火塘,將她放在火塘邊的長木凳上。

  那兩個男人及剛從裡屋迎出來的兩個女人愣愣地看著這一幕,藍風沒有忽略他們眼裡透出的驚訝,及阿曼眼裡一閃而過的異彩。

  他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可也不想問,放下阿曼後,他坐在另一張長木凳上,注意力集中到火爐裡正烤著的馬鈴薯和野豬肉上,那些食物正散出誘人的香味。

  阿曼對一個大漢說了句什麼,那人立即點頭出去了。

  「我叫他用小麥餵你的馬。」看到藍風疑問地看著她,阿曼忙對他解釋,然後將一個女人奉上的裝著烤馬鈴薯和肉塊的托盤遞給藍風。

  藍風擺擺手說:「妳先吃,我去看看馬。」說著,他走出了門。

  知道他是不放心他的寶馬,阿曼也沒有阻止。

  等藍風親自餵好馬,再走回木屋時,阿曼已經吃得差不多了,還喝了不少酒。

  一見藍風進來,女人遞上烤好的食物和酒。他接過托盤,將酒放在地上說:「我不喝酒。」

  「你喝點吧,這是我們最好的米酒,很甜的。」阿曼勸他。

  但他還是搖頭,從小接受的職業訓練使他很少喝酒。身為國王的貼身侍衛,不知道何時會有危險事情發生,必須時時刻刻保持高度的警覺性。

  阿曼見他堅持不喝,也不再相勸,自顧自地喝完了手中的一整碗酒。不一會,因為懼馬而蒼白的臉蛋泛起了美麗的紅暈,明亮的眼睛也顯得迷濛,讓藍風看得不由想起當年「觀月亭」裡水娃喝酒後醉態可掬的樣子。

  「我還要喝。」阿曼將空木碗遞給身邊的那個女人,她伸手接碗,不料那碗卻向空中飛去,穩穩地落在了藍風的手中。

  「妳不能再喝!」藍風簡短地說。

  阿曼眼睛一瞪,大聲說:「我還要喝酒!我渴死了。」

  藍風不理她,對那個女人說:「給她水。」

  果不出所料,那女人能聽懂他的話,立即端來水。

  可是阿曼不接水,固執地大聲嚷著:「不行,我要酒!」

  另外一個女人立即一哈腰,轉身欲取酒。

  「不許給她酒!」藍風聲音不大,但很有威力,那兩個女人都停住動作,惶恐不安地看看藍風,又看看滿臉通紅的阿曼,擦拭弓箭的男人也轉眼注視著他們。

  阿曼生氣地瞪著藍風看,氣他為什麼不能溫柔地遷就她?

  藍風低頭撥弄火堆,吃著馬鈴薯不理睬她。

  「我就是要喝酒!」見他一直不理她,阿曼大聲喊叫期望引起他的注意。

  藍風冷峻的目光在她臉上一掃。「如果妳要喝,我現在就走,讓這兩個男人送妳回家!反正他們是妳的族人,會保護妳。」

  「不行!我就要你送!」阿曼蠻橫地說。

  「那就不要再喝,我從不跟醉醺醺的女人打交道!」藍風態度堅決。

  「我從來不會喝醉。」阿曼還在爭辯。

  「那麼妳喝,我走!」藍風不容分辯地拍掉手裡的渣屑,站了起來。

  阿曼委屈地紅了眼眶,賭氣地說:「喝水就喝水,幹嘛威脅人!」

  然後她奪過那女人一直拿著的水「咕嚕」喝了一大口,將木碗摔在地上,飛濺的水花在火爐上引起一陣「啪啪」聲。她惱怒地說:「這下你滿意了吧?」

  藍風淡然一笑道:「我只是要妳選擇,無所謂滿意不滿意。」說完他出了門。

  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阿曼這次可是踢到鐵板了,心裡的那股悶氣憋得她想大哭更想大罵。

  往日她要是發脾氣時,大家都會爭先恐後的安撫她,可現在那個氣得她吐血的男人卻絲毫不理睬她,只是逕自走到他的愛馬前整理馬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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