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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鄭媛    


  「你不必特地趕回來,早知道,我不會打電話給你。」他的話讓我愧疚,我最怕的,就是他來這招。

  「妳知道,就算妳不打電話,我出會回來。」他深深地望著我說。

  我避開他的視線。他回來的不是時候,更不該在這裡出現。

  「你怎麼進來的?」

  「我有邀請函。」他拿出懷中的卡片。「正確的說,是我父親收到邀請函。」

  我想起,他父親也是商場知名人物,會收到邀請函,是意料中的事。

  「妳還沒放棄嗎?」

  剛見面的話,他又重複問了一遍。

  「放棄什麼?」我故做不懂地反問。

  「妳可以騙別人,卻騙不了我。妳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垂下眼睛盯著光可鑒人的地板。「既然你這麼瞭解我,還有問我的必要嗎?」

  他沉默下語,半晌後歎了一口氣。

  「我只問妳,不打算回美國了?」

  「我不知道……」

  我抬起頸子,怔怔地望著宴會另一端的人影,利瓦伊倫的目光跟隨我轉移。

  「我猜在這裡能找到妳,果然,我的直覺沒錯。」他道,目光跟隨我,注目同一個人。

  四年來他猜測我的心事,大概也明白一點蛛絲馬跡。

  縱然他不瞭解真正原因,但至少他從來沒開口問我,我想他大概清楚,話一旦問出口,我就會開始躲他。

  「你什麼時候下飛機的?」我轉移話題。

  「今天早上。」

  我望向他。「不需要休息嗎?」

  「我想第一時間看到妳。」他收回目光,凝視著我回答。

  「利瓦伊倫,我不喜歡聽噁心的話。」我看著他說。

  「我說的是實話,實話如果噁心,我也沒辦法。」他笑著答。

  我瞪他一眼,然後吁出一口氣。「如果你不需要休息,那就陪我出去散步吧!」我沮喪地說。

  他聳起眉,似笑非笑。「不守在這裡?」

  「你很吵耶,如果不想散步,我可以一個人去。」不知道為什麼,唯有跟他說話的時候,我依舊像個孩子。

  我從角落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出宴會廳大門,不再苦苦留戀。

  「我看,妳好像吃定我了。」他果然跟出來,哀怨的歎氣。

  「放心吧!如果我有好歸宿,一定替你找一個好人嫁。」我轉過身,踮起腳尖拍拍他的頭。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我不希望等到那時候,如果妳有良心,就應該先考慮收留我。」他認真的望著我說。

  我想抽回手,他卻反而抱住我。「利瓦伊倫,你快放開--」

  「曉竹,妳想讓我等到什麼時候?!」

  他的口氣激動,我從來沒見過這個樣子的他。

  「沒有人要你等,我聽不懂你胡說八道什麼!」我的力氣抵抗不了他。

  印象中他很斯文,一直像名君子,從來沒有失常的表現。

  「妳對我不公平!」他從胸腔發出的聲音,很低沉、很男性。「今晚看到他,我終於瞭解,我很難打敗我的敵人!」

  我停止掙扎,呆在他懷裡。

  他指的敵人,是我的哥哥?

  「曉竹,妳對我不公平。」他貼著我的耳朵,重複一遍,帶磁性的低音像海水一樣深。

  我的耳朵嗡嗡響……

  「你在胡說什麼……」我喃喃問。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妳對江浩南的感情不尋常!」利瓦伊倫衝口而出。「四年絕對比不過十一年,我知道自己的機會很渺茫,除非妳公平一點,讓我們從齊頭點開始!」

  利瓦伊倫的口氣好認真……

  我苦笑。

  不,他不知道、更不明白……

  那不是四年與十一年的分別,而是一開始就注定的。

  十一年前,我偷了育幼院另一名女孩的哥哥,來到江家,成為江浩南的妹妹。

  但,那並不是因為我渴望親情--

  一個從小沒有家的孩子,根本無從渴望「親人」。至少對於我,親人沒有絕對存在的必要性。

  我想要的只有「他」,我的「哥哥」,江浩南。

  成為他的妹妹,只是接近他的詭計。

  「回答我,曉竹。」他的聲音接近痛苦。

  利瓦伊倫的擁抱太緊,我說不出話,只能在他懷裡沉默。

  過了好久,我聽到他發出歎息。「妳這麼會折磨人,為什麼偏偏是我?」他放開我。

  我站在原地不動。「我不想給你希望,利瓦伊倫。」我把話講明白。

  「別說--」

  他伸手堵住我的口,表情痛苦。「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說,我寧願保持原來的樣子。」

  我退開兩步,知道這個步再也散不成了。

  「我想回去了。」抬頭仰望天空,我喃喃地說。

  「我送妳--」

  我搖搖頭。「老黑會送我。」

  我笑著跟他揮手,然後轉身跑開他的視線。

  天空開始下起毛毛雨,我的臉上有雨……還有淚。

  這些下受控制的淚水,不是因為利瓦伊倫,而是我明白,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心口的天空,永遠沒有晴天。

  ☆ ☆ ☆ ☆ ☆ ☆ ☆ ☆ ☆ ☆ ☆ ☆ ☆ ☆

  我沒有打電話,讓老黑開車接我回家。

  而是慢慢散步,從松壽路轉搭公車,一路晃回天母。

  不會搭公車的我,不斷找站牌、搭錯站,從哥哥的訂婚宴到天母的家,感覺上那是很遠、很遠的距離。

  也許,因為利瓦伊倫莫名其妙的失常表現,讓我的心情突然惡劣起來,畢竟哥哥親口說他會回來,我該開心的,可現在,我卻快樂不起來。

  雨停了,我的頭髮也干了,搭上最末一班公車,我終於回到天母,然後慢慢踱回家,時間已經過了午夜。

  客廳只留下一盞水晶壁燈,我悄悄打開門,心想李太太他們大概全睡了。

  「終於回來了?」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我嚇一跳,我呆在門口,半晌才意會過來--那是哥哥的聲音。

  我想起他答應過我會回家,只是沒想到,今晚就能見到他。

  「你回來了!」

  連鞋子都來不及脫,我奔到他身邊,卻看到他冷淡的表情。

  幽微的燈光下,他高大的身影倚立在壁下,英俊的臉孔,帶著幾分我不解的陰鬱。

  「十二點三十五分,離開宴會後,妳玩得忘記時間了?」他的聲音很冷。

  「不是的,我--」

  「除了嚴旭東之外,跟妳一起離開的男人又是誰?」

  我望著他,暈暗的燈光下,我無法看清楚他的表情。

  「他是我在美國的朋友。」我輕聲回答。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他的語氣有一絲嘲諷。

  沉默突然充斥在我們之間,四周昏黃的黑暗,忽然有股沉窒的壓迫感。

  「我記得,妳曾經提過,在美國有一個男朋友。是他嗎?」

  「我……」

  我語窒了。

  他的話讓我驀然回想起,住在醫院那回,我曾經對他承認過,利瓦伊倫是我男朋友。但那不是事實。

  「一整夜,妳跟他在一起?」

  「嗯……」

  我垂下頭,胡亂承認。一整夜,我在台北街頭遊蕩,腦子裡確實在想著利瓦伊倫的事,但有大半時間,我在想的是他。

  但這是無法說出口的。

  「那麼嚴旭東呢?上一次妳在酒店跟他見面,算什麼?還是妳想告訴我--隨便跟男人出門,根本無所謂?」

  他的態度冷漠,質疑的口氣,像在審訊犯人。

  「不是的,上一次是因為……」我仍然無法解釋。

  我怎麼能告訴他,上一次答應嚴旭東約在酒店吃飯,只為了想看他一眼?

  「曉竹,我實在不明白妳在想什麼。」他淡漠地說,忽然扭開大燈。

  強烈的燈光,讓我一時間睜不開眼。我眨著眼睛,重新尋找他的方向。

  「到宴會上跟我道歉,卻繼續我行我素,言行不一。我懷疑四年前那個單純的女孩已經消失,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我的妹妹,而是陌生人。」他粗著嗓子低嗄地道,一步步走近我身邊。

  我終於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他英俊的臉孔很冷,黑色的眼眸,有一層我看不透的灰霧。

  「不是的,利瓦伊倫只定我的同學,上次我那麼說是故意的。」我想解釋,卻發現白己越描越黑。

  「故意的?」他挑起眉,冷色的眼睛盯住我。

  「我、我只是……」我還是無法解釋清楚。

  有太多、太多話,對著他,我竟然無法啟口。

  「一個女孩子,想把自己的名聲弄臭,是輕而易舉的事。」他淡漠的下評語。

  「你是什麼意思……」我反問,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我的妹妹,居然是一隻深藏不露的花蝴蝶,一開始我過度的保護欲,變成可笑的多餘了。」他冷冷的說。

  他的話,讓我的心又喜又澀--我不知道他曾經想保護我,而這曾是我苦苦夢想,卻不可得的。

  「我……我聽你的話,不再出去了好嗎?你不要跟我生氣了……」我遲疑地伸手,不確定地抓住他的衣袖,心裡再也沒這麼惶恐過。

  「剛從美國回來的時後,妳給我純真的印象、之後卻表現的像一各交際花,接著卻又跟我懺悔--妳說,我還能相信妳?」他盯著我,每一字,緩慢地從口中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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