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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黑田萌    


  她三歲時,父母離異,雖然沒有父親,她跟著母親倒也過了幾年溫馨的日子;七歲那年,她母親將她帶到育幼院門口,並說要為她去買支棉花糖,然後她母親就一直沒有再出現。

  當時,她並不恨她的母親,只是覺得好害怕、好寂寞,彷彿這世界上只剩下她一個人。

  這些年來,她靠著宗教所帶給她的力量及動力活了下來,因為信主,她的生命生動了起來,也積極了起來。

  她曾經認為她的父母剝奪了她幸福的權利,但有了信仰之後,她才發現原來幸福不是別人給的,幸福得靠自己的雙手去掙。

  她希望能用自己的雙手得到幸福,掌握未來,而她相信在這兒,她一定能做到!

  這裡是原住民的一個小部落,學生很少,六個年級加起來還不到一百人,老師只有四個,校長還得兼任工友。

  除了她之外的其他三位老師,一位是嫁了部落長老的兒子,另位兩位則是住在山下的原住民同胞,只有她是屬於"外來客"。

  與美國籍的辛尼神父相較,辛尼神父還比她更像是這部落的人呢!

  不過現在有一個比她菜的"菜鳥傳教士"來了,"外來客"這個頭銜應該可以拱手相讓了吧!

  想起他,映彤不自覺地心兒蹦蹦跳了起來,一直是校花的她也見過不少俊男帥哥,但從沒有任何人像他那樣地撼動著她,為什麼她會對一個陌生男人心動呢?

  他的眼睛好認真,看著她的時候就像她是這世上獨一無二一的……

  當他看著她的時候,他在想什麼?她好想知道……

  突然,一道黑影乍地出現在她的窗外。"啊!"因為驚嚇,她失聲地大叫一聲。

  "對不起。"一聲低沉渾厚的聲音自窗外傳來。

  映彤再定睛一看,窗外站著的人竟然是今日白天時見過的傳教士……

  "我不是故意嚇你的。"培德羅一臉歉然地說。

  自從白天一見,她的身影就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正當他因為想著她而恍惚的時候,他就"已經"出現在她的窗外了。

  "不,是我太膽小了……"映彤定定神,也覺得自己似乎太大驚小怪。

  "對了,你來做什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窗外呢?是因為她正想著他嗎?

  培德羅微頓,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因為我想見你。"一直長居在地底下的他,並不覺得自己說這句話有什麼不妥。

  做人要真誠,他只是說出他真實的感受罷了。

  "咦?"她瞪大了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似的望著他。

  他想見她?這是什麼意思?他居然對一個才見一次面的人,如此直接的告自白!?

  覷見她臉上驚異的表情,他疑惑地看著她,"我說錯了什麼嗎?"

  她怔怔地看著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嚴格說起來,他也沒什麼錯,就是太直接一點罷了。

  "沒、沒有……"她訥訥地搖搖頭。

  "我叫培德羅·墨裡耶塔,你呢?"他十分友好地問。

  "柳映彤。"她低垂眼簾,怯怯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怎麼寫?"他興致勃勃地。

  "柳樹的柳,映照的映,彤雲的彤。"她說。

  "柳映彤……"他自顧自地念了一遍,然後一臉認真地稱讚她,"你的名字很美,而且人如其名。"

  雖然她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恭維,但這些話從他的嘴裡說出來,卻格外地教她動心。

  不過話說回來,他對第一次見面的女孩說這些話,是否太欠缺考慮、太冒失了點?更何況他還是個傳教士,傳教士不是更該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嗎?

  想到這裡,對天主非常虔誠的她,不覺對他的唐突有著一點點的失望及微慍。

  "你不該說這些話。"她板起臉,一副嚴肅的模樣。"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是很失禮的事嗎?"

  培德羅一愣,"說真心話是失禮的事?"他感到十分疑惑。

  "你們教區的傳教士都是這樣講話的嗎?"她話中帶著訓斥的意味。

  突然,他想起了他的使者們……

  沒錯,他和他們四人一向都是直來直往、有話直說,而他也認為這樣沒什麼不好。

  這個人真是莫名其妙!這是映彤此刻唯一的想法。

  "請你離開,再見。"話落,她勁作迅速地關上窗戶,拉上窗簾。

  眼尾一瞥,她覷見窗上映著他的影子……

  冒失鬼!她在心裡暗暗罵了一句。

  儘管她對他的印象不壞,但當她想起他是個傳教士,卻有著如此不符身份的言行時,卻又不得不將他在她心中的分數打到最低。

  他是天父的僕人,而她是天父虔誠的信徒,她無法容忍他做出任何不合宜的事情來。

  第三章

  一早起來,培德羅就發現辛尼神父獨自在菜圃裡種菜。

  "早,神父。"他向辛尼神父道了聲早。

  "早。"辛尼神父抬起頭,笑容可掬地詢問:"昨晚睡得好嗎?"

  培德羅微微一頓,似乎有點不確定。"還……還可以……"

  其實他昨晚並沒有睡好,倒不是因為不習慣,而是他整晚都在想著映彤對他說的那些話。

  辛尼神父睇著他,像是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似的。

  "你有煩惱?"

  他一怔,訝異地望著一臉瞭然的辛尼神父。

  "我看得出來……"辛尼神父氣定神閒地繼續種植著,"告訴我吧!也許我能幫你解惑。"

  培德羅先是有點猶豫,但旋即又覺得辛尼神父或許真的能幫他解開心中疑團。

  "神父,"他訥訥地問:"說真心話是失禮的事嗎?"

  "什麼意思?"辛尼神父疑惑地望著他。

  "昨天我告訴柳小姐說她人如其名,她卻很不高興。"他皺皺眉頭。

  "你這樣太直接了吧?"辛尼神父聽完,縱聲哈哈大笑。

  "太直接?"

  "嗯。"他低頭繼續植苗,"有時太直接的言語反而會造成反效果喔!"

  培德羅一臉迷惘地挨近他,"我不懂……"

  "培德羅,"辛尼神父瞇起眼睛,意味深長地說著,"這裡和你所在的世界是不一樣的。"

  "我的世界?"培德羅一怔。

  辛尼神父口中所謂的他的世界是指什麼呢?難道他知道他來自何方!?

  辛尼神父慈祥地一笑,"東方人和西方人不同,他們不習慣如此直接的情感表達,你必須學著放慢步伐,不管你有多仰慕她。"

  培德羅微愣,有點難為情地睇著他。

  他的表現是如此的明顯嗎?居然連才認識一天的神父,都覷出他的那一點心眼……

  辛尼神父呵呵笑著:"培德羅,你的眼睛一直追逐著她……"

  "是嗎?"他尷尬地一笑。

  "沒什麼不對的,"辛尼神父抬手拭去額頭上的汗水,"柳老師是個好女孩,是個值得追求的好女孩。"

  培德羅只是笑笑,並沒搭腔。

  "她是來這裡尋找'未來'的。"辛尼神父突然說道。

  "未來?"培德羅微愣。

  "唔。"他點點頭,再一次抬眼注視著培德羅,"而且她一定會在這裡找到她的'未來'。"

  辛尼神父的話剛就完,遠遠地便瞥見了映彤的身影。

  "神父,早。"映彤總在星期日一早前來幫忙做禮拜的一些準備工作。

  "早。"辛尼神父站起身子,拍拍身上及手上的塵土。

  原本滿臉堆笑的映彤在看見一旁的培德羅後,不經意地就沉下了臉。

  "柳小姐,早。"在聽過辛尼神父給的建言後,培德羅也覺得自己昨晚的言辭是有點失常。"昨天的事,我跟你道歉。"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他都當著神父的面跟她道歉了,她若不止目原諒他的冒失,那山豈不是太小氣了……

  天主要人們原諒曾經傷害他們的人,她想她應該可以原諒他的無心之過吧?

  "柳老師,你就原諒他吧!"辛尼神父在一旁幫腔。

  映彤一怔,這件事居然連辛尼神父都知道了?

  辛尼神父似乎覷出她心中的疑竇,旋即和藹地一笑,"他昨晚為了這件事,一整夜都睡不著呢!"

  聽完辛尼神父的話,映彤不自覺地臉紅起來。怪了,做錯事、說錯話的人又不是她,她幹嘛臉紅?

  "她還生氣嗎?"辛尼神父接著又問。

  她怯怯地抬起眼簾,"天主要我們寬恕他人,所以我早就忘了。"

  "太好了。"辛尼神父一笑,"那你們今後可要好好相處喔!"

  映彤掀掀眼簾,一聲不吭地睇著正凝望著她的培德羅。

  培德羅撇唇一笑,既率性又真誠地喊道:"感謝上帝,讚美上帝!"

  這是他的肺腑之言,要不是天主要人們學習寬恕他人,而她碰巧又是個信仰天主的人,可能這件事是不會如此順利落幕的。

  聽見他左一句上帝、右一句上帝,映彤不覺好氣又好笑地嬌斥他。

  "請你把天主放在心裡,而不是掛在嘴上。"

  "柳老師,看來你就快能幫我傳教了。"辛尼神父朗聲大笑。

  "我還早得很呢!"她不好意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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