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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韓雅築    


  辛掩月幾次吃虧,告狀不成——沒人相信疼她更甚親生女兒的竇如苑會欺負她——只得自力救濟。

  幾經征戰,竇如苑跟辛掩月過招是過得嚇嚇叫,卻沒人得知她們這對「母女」之間的暗潮洶湧,幾乎可上演全本的桃花女斗周公了。

  在某個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好天氣。

  辛掩月一如往昔的坐著毛撬滑下小徑,準備到山下的田埂地玩。

  呦呵的叫聲,隨風徜佯,自成音律,她獨特的尖嫩笑聲,悅耳得賽過黃鶯出谷,餘音繞樑,讓人聽得如癡如醉,絲毫不覺聒噪。

  約莫是從一數到十的時間,辛掩月總算讓屁股安全著地。

  帶著滿意的甜笑,拍去身上灰塵,她氣喘咻咻地站起身,小巧的瓜子臉上,有著運動過後的紅潤,讓人忍不住想上前捏上一把。

  鬼靈精怪地轉著兩顆龍眼,拭去最後一把塵沙,她舉步跳過積水的窪地,剛要朝村落的方向移動,突然一團蜷在灌木叢邊的黑影,將辛掩月腦袋瓜子裡的好奇全部勾起。想了想,她直朝那團影子走過去。

  撥開擋住視線的小樹,辛掩月膽子其大的邊幻想著蜷縮的東西是否為老虎豹之類的勇猛動物,邊湊過頭去,仔細探究。

  好半晌後,跟著她研究出來的結果,她驚叫出聲——

  「奶娘快來看,有個人倒在樹旁。」

  辛家的奶娘彭大嫂,受雇保護辛家搖錢樹的安危。早在她一早嚷著要下山的同時,就已備妥點心在山下等候。此時聽見小姐的叫聲,隨即拋下一切,飛奔而來。

  帶點份量的身軀,要跑一里路,也是很辛苦的。彭大嫂的呼吸聲,聽起來很像差一口氣就可以進棺材去似的混濁。

  氣都還沒來得及順,她就蹙眉瞪向惹她大驚小怪的焦點,一看之下,不禁語帶無奈的批評道:「小姐,你怎麼又無緣無故捉弄附近人家的小孩!真是淘氣。」小女孩野猴般的性情,常讓她這個做奶娘的吃不消。

  老爺個性沉穩內斂,二姨娘嬌媚卻又不失端莊,跟這辛家堡人人捧在掌心的小小姐,根本相差十萬八千里,真不知她像誰?

  「我沒有,你瞧,是她自個兒昏倒在這的呢!」俏皮的皺皺鼻樑,辛掩月只見其嬌,不見其惡的抗議。

  「是嗎?」縱使臉上的表情寫滿不信,彭大嫂還是順從她的心意,蹲下身來檢視昏倒在路邊的小小身體。

  「她身上好髒。瞧,衣裳都破了呢。」辛掩月左右晃腦,自作聰明的評斷,「搞不好是被人丟棄在此,想要倚仗咱們辛家堡強而有力的背景,尋求保護也說不定,把她帶回堡裡吧,丟在這裡,萬一有虎豹豺狼就危險了。」

  「女孩子家盡會胡思亂想,你當心給夫人聽見,又是一頓竹筍炒肉絲好生伺候著。」沒好氣的瞪她一眼,彭大嫂確定她並非附近人家的小孩,又無法將她棄之不頤,只好同意辛掩月的建議,把她暫時帶回辛家堡。等她稟告堡主,看是由家丁下山打探她親人的消息,還是留在辛家堡幫傭都行。小姐的年齡,是該有個小玩伴了。

  吐吐舌,辛掩月不以為然的讓開身,等奶娘把她撿到的小朋友抱起,她轉頭就朝停在一旁的馬車走去。

  「二小姐今兒個不到村裡玩了嗎?」真是天下紅雨哩。每回聽見有好玩的,小祖宗總是跑第一,今天是怎麼了?

  「要玩有的是機會,我想回去看爹爹怎麼處置這個人。」

  轉過頭指住彭大嫂手中跟她年紀不相上下的小女孩。辛掩月刁蠻的說罷,自己率先跳上馬車,要掌車的車伕幫忙把小孩抱上車,然後對一臉愕然,站在十步之外的彭大嫂說:「如果你還想玩,就繼續留在此玩要,她我先帶回去了。車伕,走!」

  「小姐……」車伕張嘴,還妄想抗命,就被辛掩月瞪掉了。

  無奈地看著即將徒步走回堡裡的彭大娘一眼,他深表同情的搖首,吆喝一聲,馬鞭打在馬身上,抄著韁繩,乖乖的啟程上路。

  從山下到辛家堡,搭乘十一路,至少也要走上一個時辰,彭大嫂目瞪口呆的看著絕塵而去的豪華馬車,簡直不敢置信,辛家小姐又再次放她鴿子。天啊!第一百零一次了。捏緊拳頭,她懊惱地大叫:「小姐——」

  「小月,你又野到哪裡去了,女孩子家整日不見人影,成何體統!幾日沒修理你,是不是皮又在癢了?」辛掩月腳步還沒踏進大廳門檻,就被一陣刺耳的叫聲喊得脖子瑟縮了一下。

  輕輕回頭,她頭也不抬的就是一頓背書似的懺悔。「對不起,母親,我下次不敢了。」臭八婆、惡婆娘,就會趁爹爹不在時欺負我,哼!等一下要你好看。辛掩月嘴巴沒說出來的,是精采絕倫,罵人不帶髒字的批評話。別看她年紀小小,四書五經她可是背得滾瓜爛熟,辛家堡的當家主母吃過她幾次暗虧,也曉得要心懷警惕了。

  「你這丫頭在嘀咕什麼?還不給我過來!」辛掩月走不到兩步,整個耳根子就被她提起,根本沒機會喊痛,她腳已離地,被竇如苑隔著衣服又掐又捏的在她腳底盤上大作文章。

  辛掩月隱忍著疼痛,不肯開口求饒的表情,倒讓旁邊的一位小客人心生不忍。扯扯竇如苑的衣角,他代為求情的說:「辛夫人,小娃娃是好玩了些,又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罪過,你就饒了她吧!」看他的模樣,倒也大不了掩月多少,一副少年老成的八股模樣,讓她背著竇如苑,頻頻對他扮鬼臉。

  「是啊!娘,您就放過小月這一次嘛!」

  真是烏白頭、馬生角、六月降雪,天下的奇跡。嬌生慣養的辛大小姐初月,居然也會幫她求情,可見小客人的來歷不小喔。不錯,他正是鼎鼎有名的梧棲山莊的少莊主,司徒文淵。

  「母親,既然客人跟姊姊都這麼說了,您還是先把我放下來,要罵要打,再隨您便吧!這樣……很難看呢。」小可憐的告饒表情,只凸顯給竇如苑一人看,站在竇如苑身邊的少年,接收到的訊息,可就精采豐富多了。

  想必她就是名聞遐邇,河北有名的辛二小姐,辛掩月囉?初月、掩月。辛鴻還真會取名字。年紀小小的辛掩月,輪廓精緻,確實有沉魚落雁、遮蔽月神光華的花容月貌;反觀辛初月,其貌不揚到連池塘邊呱呱叫的癩蛤蟆,都要自歎弗如。

  就不知辛家伯父有沒有懷疑過,辛初月是否為竇如苑偷漢子生下辛的孽種?

  想想辛鴻風流的程度,竇如苑倒是極有可能如此羞辱他,司徒文淵歎息:女人,真是可悲的動物。

  回過神,見辛掩月眼珠子骨碌碌地,雖然四腳高吊半空,卻還能見風轉舵的對有她大娘肩頭一般高的客人討人情,他露出激賞的笑容。

  早就聽說辛家堡有位鬼靈精怪的小小姐,是竇夫人眼裡的鬼見愁,堡中人上的至寶,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她……

  十分有趣。

  司徒文淵微微勾起的嘴角,辛初月很不喜歡。噘起嘴,她繡鞋一蹬,往站在旁邊愣得像塊木頭的哥哥腳上一踩,弄得他大叫出聲。

  「你搞啥鬼!無端端的踩我做什麼?」抱住腳,辛鵬飛瞪著比掩月刁蠻、任性,卻不如掩月靈活可愛的妹妹一眼,見她暗指司徒,猛使眼色,恍然大悟之餘,只有跟著求情。腳放下來,他悶痛的說:「娘,司徒大哥說的是。小月年紀還小,貪玩是應該的,您又何必當著外人的面,斥責她呢?給外人知道,不就又要閒言閒語滿天飛,繪聲繪影的指責您虐待庶出的女兒?」

  結果任何人的說項,都遠不及從前廳傳來的腳步聲及爽朗的笑聲有效。竇如苑是鬆手了。只不過不是衝著司徒家唯一繼承人的面子,而是丈夫有力的笑聲。

  但聞「碰」的一聲,辛掩月差點沒臀部開花。她擠眉弄眼的吃痛神情,立刻換來竇如苑虛情假意的疼惜。險險沒被她壓扁的任由她把自己小小的身體塞進她癡肥的的懷裡,反倒過來安慰花容失色的「母親」,拍拍她的背脊,很懂事的說道:「我  是不小心自己跌倒的,母親請不要自責,沒事的……」

  望著這對「母女」,司徒文淵露出納悶的表情,即在辛掩月警告的瞪眼中,把心中的困惑吞進肚子裡。然後他看著另一位辛夫人爭先恐後的跑到掩月身畔,撿視她全身上下,擔心的問:「怎麼又跌倒了呢?真不小心,要不要緊?」

  辛掩月的放大版,她肯定是辛掩月的親生母親,著名的北方名妓,姬尚香。

  「沒事的,娘。」這句安撫性的話,倒是出自肺腑。她在大娘背上拍了兩下,輕輕把她推開一步之遙,娉婷的對父親行禮。「爹爹。」

  「乖,我的小掩月今天又在村裡發現什麼新玩意啦?」將她拋至半空中,再摟回懷裡,逗得她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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