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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韓雅築    


  「月兒,我們先把這段詩經念完。」辛掩月要是存心黏他,什麼書都別想念,注定要浪費一天大好的時光了。司徒文淵無奈之餘,對她更是有不住的寵愛與憐惜。

  「不要,我不要唸書。」頭搖得像搏浪鼓,辛掩月不依的嚷著,倒是沒敢告訴他,什麼楚辭、詩經的,她早就滾瓜爛熟,默背如流。娘說的,女子無才才是德,她才不要因為自己太聰明,把如此優秀的玩伴給嚇跑了。到時誰替她修理大娘啊?

  「小姐,每天從『千道』滑到山底有什麼好玩?唸書比較有趣,我們不要去玩了啦!」站在一旁像海棉般努力吸取知識的幻珠,看起來還比主子有上進心。

  辛掩月應該要臉紅感到丟臉的,可是她偏偏就是不覺得不愛唸書有什麼好羞恥的,反而叉起腰.鼓起腮幫子,一副不肯妥協的表情,又語正詞嚴的說:「我說要玩,就是要玩,你再囉唆,我要把你撇下了喔。」

  這幻珠,便是當年地在山腳撿來的小孤女。

  清洗乾淨,也是一名粉妝玉抹的俏丫頭,容貌上絲毫不遜於辛掩月。辛鴻同意她當伴讀,彭大嫂就檢視她身上穿著的棉襖,見其內縫著一塊類似於紅紙的東西,打開一看,布條上正好記載著她的生辰八字。丟棄她的父母,看來並非全然無情,至少,他們還留有一絲線索,沒讓她成為連出生日期都不詳的可憐兒。

  辛掩月貪著新奇,幫她取個名字教「幻珠」,姓當然是跟著她這個小主子姓辛。小小娃娃,在年齡上稍減她三歲,個性卻比她還要八股,老愛管東管西的,實在令人受不了。

  就在辛掩月又要發作的同時,司徒文淵安撫的從她背後圈住地,低柔的說道:「我們把這篇念完,再下山玩吧!」

  司徒文淵肯寵她,焉有不聽話之理?辛掩月欣然同意,卻是瞪向幻珠,看她又有什麼話說。

  眉宇收攏,幻珠果然不負所望,瞪著司徒文淵不規矩的手,規勸道:「司徒公子,老爺說,男女七歲後就不同席了,你……這樣碰小姐,不太合宜吧?」說完,她臉也驀地透紅,害羞了。

  「掩月將來是梧棲山莊的少夫人,我抱抱她,並無不合宜之處」對這少女老成的幻珠,司徒文淵也是頗沒轍的。幾年來對他叨來念去的話,總是逃不出女戒之類的範疇。辛掩月沒被她煩死,也算是是奇跡。

  搖著頭,他話還沒說完,辛掩月又使刁的打斷他,照本宣科的把幻珠常掛在嘴邊的話,反過來念給他聽。

  「我還沒同意當你的新娘,你不能碰我。」不理會他呆愣的表情,辛掩月笑著跑,哪管什麼唸書不唸書的?當然是玩耍比較要緊。

  蹦跳地跑進大廳,辛掩月微揚的俏臉蛋剛正視大廳,笑容便在空氣中瞬間凝結。猛地煞住腳,她瞪著眼前一團混亂的景象,臉色突然刷白。小口微張,想要發聲,卻又喉嚨燒痛,說不出半句話來。

  「月兒……」隨她身後出來的司徒文淵跟幻珠,也被廳內的慘況嚇得一愣。看著可以說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倒落四處的軀體,他嘎聲低喃:「怎麼會這樣?」

  拾起扔在大廳門檻上的黃金色綢緞,辛掩月攤開它,目光無神地瞪著上面的文字,茫然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日,察辛家堡堡主通敵賣國、罪證確鑿,罪無可恕,辜負皇恩,當誅九族以撤傚尤。欽命阮卿家限月監斬,不得有誤。欽此誠恩

  緞面滑落辛掩月腳邊,她頓時瘋了似的掉頭,喊著所有親人的名號。

  第四章

  「爹、娘、大哥……」

  「月兒!」趕到她身邊緊緊摟抱住她,司徒文淵伸手摀住她的嘴,唯恐她的叫聲,引來抄塚的劊子手。對辛掩月錐心的痛苦感同身受,他喃喃地低囔,「月兒,乖!別出聲,你這樣叫,會引來官兵的。」

  「我要找娘,我要找爹,放手、放手……」辛掩月不顧一切的張口咬他,唯一的信念,就是甩開司徒文淵,讓她去找她的爹娘。

  司徒文淵此刻怎肯放手?忍住疼痛讓她咬,他就算沒了生命,也要保住辛家可能僅存的血脈。

  「月兒……」就在她掙扎的同時,倒在花廳柱邊的人,伸出一隻手,拉住她的裙擺,困難的喚著她

  「娘!」辛掩月看清她,發現被畫花臉的女子,居然是她的母親,當場悲愴欲絕。蹲下身來,她小小的手.拚命的按住她冒血的前胸,哭著說:「娘,你振作一點。不要……死……」

  「咳……月兒,你先聽娘說……」汩汩冒出的鮮血,怵目心驚,姬尚香幾乎是忍著最後一口氣,在交代遺囑。「娘要你逃出辛家堡……隱姓埋名,遁跡山林。辛家的血仇,不要報……」

  「不要!不要……」不住地搖頭,辛掩月痛哭失聲。

  「文淵,你答應阿姨,好好照顧掩月。咳!將來……辛家的血脈,就要靠你了。」

  「阿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她一生一世,絕不離開她。」忍住淚,司徒文淵給予承諾。

  「娘的乖女兒,娘多想看著你披嫁衣為人婦。只可惜……

  來不及了……」淚珠滴落在交握的雙臂中,她眼睛的餘光,看到倒在堡主大座上的人影,奮力的想要爬過去,匍匐的身子,卻因失血過多,而顯得無能為力。她淚落得更是有如斷線珍珠般充滿沮喪。「鴻哥,我……來陪你……」

  「爹也在此?」環顧四周,辛掩月看到她爹倒在椅子上,不敢置信連武功高強的爹爹,也逃不過厄運。哭著求司徒文淵,「司徒哥哥,請你幫我把娘送到爹爹的身邊,我知道……他們想在一起的。」

  無言頷首,司徒文淵彎身攔腰抱起姬尚香,把他送到辛鴻身旁,再把他俯臥的身體翻轉過來。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還有氣,欣喜若狂的喊道:「辛伯父、辛伯父……」

  「爹爹,爹爹……」加人推動他身軀的行列,辛掩月欣喜的露出笑容,不住的叫喚。緩緩的張眼,看到映入眼簾的辛掩月跟司徒文淵安然無恙,他欣慰的說:「還好,你們都沒事。」

  「辛伯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通敵叛國,這是皇上加諸在辛氏一族的罪名。我辛家,今生今世是完了。文淵,你要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要你帶著掩月全身而退。這仇——不報了吧!」辛鴻知道光憑掩月的力量,要談報仇雪恨是不可能的。他唯一苛求的,就是他的寶貝掩月可以平安離去。

  不過——究竟是誰,有他辛家地形圖,帶著官兵前來抄家?

  早在上旬,就有探子來報,皇帝想要抄他辛家,他一直防範未然,勤加練兵,更相信憑辛家堡險峻的地勢,想要滅他一族,應是不可能的事,誰知……

  難道辛家堡出了叛徒?

  知道辛家密道的沒有幾人,官兵卻是多由密道摸上來,讓堡裡的人來不及脫逃,加上負責「監斬」的人又是他同父異母的兄弟,辛鴻實存不敢想像,出賣辛家一千多名兒郎、老弱婦孺的人是誰……

  「爹爹,娘她——」

  臉半轉向姬尚香,他在一陣嗆咳後,說出他的抱歉,「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受累了。」

  「爺這麼說,尚香要生氣了。我說過,今生與你生死與共,絕不後悔,就算是死,能跟你在一起,我也心滿意足……」

  廳外吵囔的聲音倏地打斷了她,姬尚香著慌的推了推掩月,要他們去躲起來。

  「我不要。」辛掩月選在這個節骨眼倔強,讓人頭疼。姬尚香無奈,只得以目光哀求司徒文淵,盼望他能平安守護辛家僅存的血脈。

  「文淵,我跟你辛伯伯垃逃不掉了,你帶者掩月先逃吧!」

  「嗯!」應允的點頭.司徒文淵拉起掩月,吩咐早已哭成淚人兒的幻珠轉頭就要跑,可惜已經來不及。

  在辛鴻的示意下,他們躲到太師椅後面的暗櫃內,司徒文淵有先見之明的以手掌摀住辛掩月的唇,避免她一個激動喊了出來。

  「仔細搜,一個漏網之魚也不許放過。」

  「是!」興奮的應答聲,顯示負責抄家的官兵早已砍人砍出興趣。他們個個雙眼凸、眼眶佈滿血絲,揮動著大刀,無法停手。

  「阮大人,辛家的人數應該是一千三百六十二名,屬下們卻找不到剩下的兩名……」一個穿著官服,卻身染鮮血的男子進的通報,對找不到剩下的漏網之魚狀似苦惱。

  「你記錯了,是一千三百六十一名,把最後剩下的那個找出來。隨後命令火箭手,放火燒掉辛家堡,咱們即可啟程回京赴旨。」阮大正走到主位,一腳無情的踹在氣若游絲的辛鴻身上,他瘋狂的說:「哈!哈!哈!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真是大快我心。」

  「是你……是你陷害我……為什麼?究竟為什麼……」掀起眼皮,辛鴻怨恨的質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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