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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頁     韓雅築    


  「放你出去?你不聽話,又不乖,連答應娘遠離臭男人的誓言都敢違背,娘怎麼敢再相信你?」坐在牢外的牢頭身形僵直,萬般憔悴,她端視著正前方,髮絲散亂,自言自語的模樣,宛如一名瘋子。驀地,她從座位上筆直站起,對著火炬投射過來、自己的影子,怒氣沖沖地跨步走去,擂起拳頭,她對著牆壁上的黑影猛打猛敲。

  「賤人,敢唆使袁滅勾引我的女兒,雜種、雜種--」

  鳳翔把牆上人影當成秦默楚的化身,卯起力來想將她打死、打散,問題是:人家是打不倒的不倒人,任由她掐拍槌打依然無動於衷,健康如斯,最多是倒下去,便又直直站起,氣得她頻頻吐血,也拿她莫可奈何。

  尉遲漣漪現下不只擔憂她的自由,更怕鳳翔無聲無息的死在這人煙罕至的鬼地方,到時她也要跟著被遺忘在這個地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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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公,這天然穴是主母當年用來審人犯的私牢,棄之不用好些年,您想她會帶少主人來此嗎?」

  等眾人找得人仰馬翻、筋疲力竭,躲在樑柱後頭看熱鬧的唰兒才猛然億及鳳翔多年前用來軟禁小姐的廢棄水窄,在成為「知情不報」的過街老鼠之前,及時說出地點,跟著將功折罪,帶領尉遲敬德進入鳳翔早些年命人修好的墓穴(也是先前她被抬進去的活死人墓),石棺左側有一座以她為雛形打造的石像,支撐拱起的右手拇指往下扳,即可打開一道密門。

  她機關設得巧妙,連久戰沙場、見過不少陣勢的尉遲敬德都要佩服不已。

  穿過長長狹隘的通道,隱約可以聽到滴水穿石的聲響,還以為帶錯路的唰兒,早先也不確定密道可以通到哪裡(畢竟好些年沒走過了),直到瞧見盡頭有火光,她才放鬆心情,跟尉遲敬德談起來。

  「現下是死馬當活馬醫,就算不是,也只能碰碰運氣。」清清喉,尉遲敬德老氣橫秋道:「原本師妹劫走漣漪是沒什麼,偏偏袁寨主為逼她主動現身,挑了各個堂口,造成航運癱瘓,連帶附近商號跟著遭池魚之殃,聖上才決定下旨,緝拿袁寨主歸案,在砍頭之前,我想他會想見見漣漪。唰兒,你曉得『紅顏禍水』是怎麼來的嗎?就像你主母母女啊!」感慨地歎息,尉遲敬德一副大家夥都沒救的臉,不甚無奈。

  「誰?是誰?袁漱、老爺,是你嗎?你來見翔兒了是不?」聽見聲響,乍見帶頭而來的尉遲敬德,神色混亂的鳳翔,居然將丈夫與前夫給搞混了。撲進他懷裡,她淚流滿面的低嚷著:「你終究是丟不下翔兒的,我就知道。」

  「是啊!」輕拍鳳翔背脊,尉遲敬德見她目光疏離,料是一時心神渙散,遂順著她答話。「為夫的來看你,女兒呢?你把她藏哪去啦?」

  「女兒?我們沒有女兒……沒有!」搖晃著腦袋,鳳翔猛地推開他,淒厲喊叫:「你不是老爺,我們沒有女兒,你亂講。」

  「好好好!我們沒有女兒。」少跟瘋子計較。翻眼瞪天,尉遲敬德向老天祈求耐心,側頭打量拉扯他衣角的唰兒,蹙眉。「什麼事?」

  「我看到小姐了。」咋咋舌,唰兒很無辜的指指掛在壁上的尉遲漣漪,示意他可以先讓主母「歇息」片刻,等救出小姐再讓她盡情發瘋也沒有關係。反正像她如此狂亂的帶病「老」人,早該躺進棺木里長眠;敢隨意跑出來嚇人,大家不用太同情她。

  「好,你幫我扶著她。」頷首以示瞭解,尉遲敬德手一拍,鳳翔腳軟,旋即躺在來不及抗議的唰兒懷裡,幾個箭步奔向受盡磨難的女兒,他忙不迭地解開繩索,放她下來。「漪兒,你沒事吧!」

  「爹?」尉遲漣漪乾涸的唇撕裂,困難地叫喚尉遲敬德,心情跟著放鬆,她倒在他的懷裡,闔眼前還在納悶,曾幾何時天空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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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沓的馬蹄聲幾乎踩平雷火寨。忍無可忍的皇帝老頭,最受不了人家在他耳邊聒噪。只有聽從臣下建議,帶人圍剿山寨。

  袁滅肯接受招安最好,他要是不聽話。鍘鍘鍘,砍他祖宗十八代,看他還敢不敢擾亂經濟,破壞航運。

  有可能為他說項的撫遠將軍袁起,自然讓皇上用調虎離山之計,派去攻打高麗,想要阻止恐怕有點困難,要收屍,應該還趕得上。

  監斬人員就由老愛在他面前阿諛諂媚的長孫無忌擔綱正好。

  「即日斬首示眾。」捧著聖旨,長孫無忌連招安都省下,直接宣讀聖上諸多「聖命」中的最末一條,連眨眼都不必,就下了斬刑。

  「你……」早就說不用聽他廢話,寨主還想接見皇帝派來的特使,奉若上賓,根本無稽。札木耳抖著一身橫肉,他口不擇言道:「雷火寨跟鳳家的恩怨關皇帝屁事?他憑什麼阻止咱們私了?寨主,乾脆殺了狗皇帝自立為王,省得跟他囉哩囉嗦!」

  「住口!札木耳,你想造反嗎?」陰鬱的眼泛著利光,袁滅要不是卡在兄長奉調在外,戍守邊關,嫂子和袁家子孫「留」在皇城做客,他會毫不猶豫接受他的提議。

  「可是……」

  「札木耳,寨主自有主張,你就別再有意見了吧!」君不回當然也看到長孫無忌變臉。啥撈子狗官,恐怕為了省事,假傳聖旨。他XXXX的,要不是寨主顧忌到袁將軍妻兒,他率先要他人頭落地。

  「皇上有旨,此次暴動全由袁寨主一人引起,只要他肯伏首認罪,其餘孽可網開一面,不加追究。此乃皇恩浩蕩,袁寨主,你可要叩謝聖恩哪!」撇撇嘴,長孫無忌笑容好沉又好陰險。

  要人家人頭落地,還叫他「叩謝聖恩」,我呸!

  若不是樹雷霽拉著,札木耳會打掉這個狗屁使者的頭。什麼玩意兒嘛!

  坐在首位的袁滅一直悶不吭聲。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還沒有見到尉遲漣漪,要他死,他如何捨得?可是上萬寨中兒郎的生命及其眷屬也要為漣漪了跟他斷送生命嗎?到黃泉繼續糾纏漣漪他不介意,後頭跟著一大串肉粽搗蛋,可就煩咧!想想,還是他「殺身成仁」比較划算。到陰曹地府,尉遲漣漪就屬於他一個人的了,閒雜人等一概清場,誰都別來擾亂。

  在袁滅未意識到他的決定時,腦神經中樞已替他下達命令,當他脖子一折,四大壇主險些昏倒,紛紛異口同聲叫嚷:「寨主!」

  「什麼?」怔仲回神,袁滅不解的環顧尖叫不斷的下屬。

  「寨主要死,也不用死得那麼沒價值。這痞子八成假傳聖旨,你答應他砍頭幹嘛!」刷地祭出大刀,札木耳覺得多說無益,乾脆以武力解決。

  刀鋒沈穩劃過長孫無忌髮髻,削掉他一坨頭髮,黃金色綢緞輕而易舉落入他掌中,毋須遞給君不回解讀,被嚇到口吐白沫的老頭子自動掉頭,屁滾尿流的滾出雷火寨。

  他狼狽落跑的蠢相,讓四大壇主轟然大笑。

  「嗤!就說他有鬼嘛!狗屎官。有他這等貨色,大唐也差不多啦!」還好他跑的快,要不然札木耳會踢花他的屁股。

  「寨主,寨主,好消息,找到尉遲姑娘了。」探子急匆匆奔進,喜形於色的通報好消息,不過在情緒激動的袁滅揪住他衣襟,急聲詢問細節的空檔,他揪住喉嚨氣語。「不過……尉遲姑娘有命,她--不想見寨主。」

  連日來勉強打住的精神,因尉遲漣漪不肯見他,終告崩潰。袁滅跟艙數步,跌坐回虎椅,他神色恍惚喃喃自語:「她不肯見我?她真的不肯見我?」

  「寨主保重。」鐵彧伸出手想要安慰他,袁滅卻不領情,他掃開他的手,幾個躍步飛射出門,登上坐騎,他悶不吭聲的往北狂飄而去。

  「寨主--」札木耳想追他,君不回及時將他拉住,輕輕搖頭。

  「算了吧!」

  「但是寨主他……」

  「我說算了。」手一甩,君不回臉色悒鬱,怒氣騰騰的離去。

  「他在氣什麼呀?」搔著頭,札木耳被他攪和得糊里糊塗。

  「寨主太任性,這次一定會出事……」擰起的眉毛打結在一塊兒,鐵彧嘻皮笑臉的臉部肌肉僵硬,他有預感,這回跟寨主分離,定是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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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巫婆,出來,把漣漪還給我。」勒住馬,袁滅冰凍三尺的聲音,足以凍寒鄂國公府。

  「漣漪,你敢出去,娘會死在你面前。」平靜無波的陳述著,端坐廳堂的鳳翔,清醒過來,又成冷酷無情、喜好棒打鴛鴦的絕情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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