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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韓雅築    


  「皇上聖明。」一干大臣打揖附和,相視而笑,長孫無忌計謀得逞的賊眼,更是裸露精光。

  身形微斂,長孫無忌逢迎諂媚地拍著太宗馬屁,哄他道:「皇上半生兵馬倥傯,是該過過含飴弄孫的優閒日子。九皇子仁德寬厚,必是明君。聖上將帝位傳授與他,黎民甚幸、大唐甚幸!」

  「是啊!江山代有人才出。自乾兒病逝,一班元老亦先朕一步駕鶴西歸,跟淑穎賢妻作伴去也……唉!想想,朕還真有些寂寞!」

  李世民晚年,龐眉皓髮,龍體微恙,已不注重邊幅修飾;再加上李承乾薨逝的噩耗傳進京城,他體內幽默的因子消失殆盡,就連個性也變得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陰晴不定,難以捉摸?

  不好意思,李世民的晚年即是如此。所謂「朝令夕改矣」,剛宣佈完儲君,不到一刻鐘,他就反悔了。

  細細長長的鳳眼瞇成一直線。他支手托腮,悶悶不樂的將視線落在御用寶座上,無病呻吟的感歎:這坐慣的龍頭寶座,到頭來還是得易主啊!

  撫觸雕刻精細、栩栩如生的龍形扶手,李世民難掩惆悵,衝動地俯下身去親吻了下光可監人的青銅表面。自憐的淚流滿臉;想當年他逼迫老父退位,應當也是此等情景。貴為九五之尊的皇帝,亦難逃報應哪!

  權力之於他,就像水蛭之於血--密不可分。他好不容易擁有今日眾星拱月般的地位,要他把闖出來的江山拱手讓人,真是捨不得。

  繼承人由他欽點又如何?沒有他,李治又算什麼東西?

  「萬歲萬萬歲」,文武百官阿諛奉承歡呼聲,宛若天籟仙樂。他是百聽不膩啦!偏偏長孫無忌這群老賊,非逼得他下台不可,難道他們看準治兒軟弱,想起而代之?

  不,他們不是這種人。

  從決定立儲君以來,李世民像是掉了一塊心頭肉似的患得患失。

  他時時掛著嗒然瑟縮的表情,乍看之下,真有幾分晚景淒涼的可憐模樣,就連隨侍在側的內侍瞧在眼裡,也忍不住要憐憫他。

  何謂「高處不勝寒」?瞧瞧李世民晚年便可學習到它的精髓。

  他真的可以安享清福嗎?

  可惜日前附和臣子吹捧之辭的李世民,到眼睛闔上的瞬間,都未曾學會「納涼」兩個字怎麼寫。

  秉性善良仁慈的九皇子,生就一雙招風大耳,耳大招妒是沒有關係,反正他將來是大唐天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天之驕子,只要無人叛變,誰也不敢妒忌他;怕就咱他的耳根子比爛熟的柿子還要軟,易遭人控制,任人宰割,那大唐的天下便岌岌可危了。

  聽聞戰爭,龍顏丕變很正常;聽聞開打,躲到桌子底下全身蜷縮猛打哆嗦,嚇個半死更是不足為奇。

  號稱馬上英雄的李世民,生出個本性窩囊的兒子,也頭痛不已。

  為鞏固大唐千年基業,他不得不拖著老命披掛上陣,代子遠征高昌、北掃突厥等對中原國土虎視眈眈的外蠻民族。

  姑且不論年輕時代追隨太宗南征北討的諸多武將,歸天的歸天、外放的外放,被當成門神「拱」在門邊以確保太宗能一夜好夢的亦大有人在,就連幾位驍勇善戰的有力人士,全不在京畿範圍內聽從調度。李世民心中的挫折感,自是無可言語。

  唯一負得起北境安危的統帥袁起,是少數老臣子中最得意的第二代接班人。

  太宗點招先鋒軍時,長安城內只有他一人閒適在家「休養生息」,被逮個正著,想「落跑」已經來不及,只有摸摸鼻子,乖乖衝鋒陷陣,殺敵去也。

  清點過兵馬,袁起早李世民一步前往戰場操兵演練,袁家軍聲勢浩大,銳不可當,數次征戰過後,功勳彪炳的袁起立刻晉陞三級,目前已是赫赫有名的撫遠大將軍;皇帝賜美女千人、綾羅綢緞萬匹,黃金牛羊不計其數,並且諭令他回京成婚,非送他三妻四妾以示感謝不可。

  皇帝點召,詔令下達,袁起立刻整軍踅返,帶領千騎人馬飛奔回京覆命。一過荷月,即迎娶國老之女尉遲木蓮,不過婚配的對象,則改由年紀與尉遲木蓮相當的大弟袁滅頂替。

  袁起長袁滅二十,由他娶尉遲將軍的愛女,算是委屈人家了。

  當他稟明「拒婚」原由,李世民不以違背聖意而怒,反笑著調侃道:「想不到袁將軍也有憐香惜玉之心。好,朕答應讓令弟同尉遲老弟的閨女成親。你且退下,回家籌備親事去吧!」

  「謝皇上恩典。」行叩跪大禮,袁起浩浩蕩蕩的帶著親信回轉,踏入門檻,出來迎接的不是袁滅,而是一板一眼、仙風道骨,瘦得像饑荒難民的老管家袁眥。

  「少爺!」袁眥面無表情的臉,數十年如一日。面見離家多年的當家主人,依然缺少大喜大悲的情緒反應。

  經年輾轉沙場,一年見他幾次面,對袁眥酷到最高點的跩樣,袁起似也麻痺,懶得與他計較。

  粗獷跋扈的臉,微微牽動一下,掃射四周的銳眼似有疑惑,卻適時地掩飾起來,挑起濃眉,袁起問道:「袁滅呢?為何不見他前來迎接?」

  不帶任何表情的管家,經此盤問差點腳軟。他彷彿聽見主子在問:「你幾時要封棺入殮」的滿臉驚駭,八風不動的殭屍臉,瞬間漲成橘紅色,在在顯現出他的侷促不安。

  「怎麼,袁滅有何不對?」袁家最放蕩不羈、野性狂野、目中無人的袁滅,沒趁他不在,把將軍府拆滅廢墟,就已稱得上是奇跡了。袁起並不訝異他有何「驚人之舉」的頻頻催促袁眥開口。

  讓人又愛又恨的袁滅,一直是他心中永遠的牽掛。袁起急於探知他近年來的生活;若是他的計畫可行,待迎親過後,即整裝出發--他準備帶著袁滅征戰沙場,輔助他建功,加宮晉爵,完成雙親遺願。

  「二少爺……二少爺……他--」袁起凌厲的眼眸,常會讓人渾身發冷,不由自主的打哆嗦。原本很跩的袁眥,立刻矮了一截,嘴角生瘡,口吃著應話。

  「袁眥,有話就說,吞吞吐吐成何體統!這幾年來的冷靜自持都跑到哪去了?」板起臉,袁起震怒喝斥。

  「……」冗長的無言以對,袁眥的視線飄向腳下軟靴,他吞吞吐吐、硬著頭皮溫吞囁嚅道:「二少爺離家數載,一直未曾回府……」聲音愈見低沈,終至幾不可聞,消失在袁起暴凸的火眼金睛裡,殘破不堪。

  「什麼?」

  袁眥告知的訊息,掀起滔天巨浪。袁起聞言一震,整個人筆直站起,壓在案牘上的掌風,「啪」地一聲,茶几被劈成兩截。

  「幾時發生的事?為何無人向我稟告?」

  「大約在少爺討伐高昌不到一個月,二少爺就不見蹤影……」當年大少爺離家時,曾再三交代他看好二少爺,結果他還是把人給看丟了。

  要不是責任感使然,迫使他給當家的一個交代,袁眥早在袁滅離家出走當日就切腹自刎,以死謝罪。

  留著老命,在此刻承受大少爺的怒火,是他意料中的劫難啊!

  「這小子--」咬牙切齒的袁起,因小弟離家出走而暴跳如雷,磨牙霍霍的聲音,讓人聽而生顫。

  就在袁眥無言以對的當口,門外一名艷麗女子,款款走來。喘門氣,他等「救兵」走近,拋下一句,「老奴告退。」便忙把燙手山芋扔給夫人,腳底抹油,瞬間消失得不見人影。

  那女子走到袁起面前,盈盈拜下,柔柔亮亮的嗓音,抑人心弦,「相公。」

  「夫人請起。」飛快扶起愛妻,兩人深情的目光在空中交會。袁起盛怒的表情不復再現,取而代之的是萬般的憐惜與濃情蜜意。「這些年委屈夫人了。」軍人視服從為天職,輕歡愛重別離,對虧待嬌妻,讓她長年獨守空閨,袁起是心懷歉意的。

  纖纖素手往他唇上一蓋,袁夫人戚銀光,熱淚盈眶道:「相公平安歸來就好,什麼都不必說,抱歉的話,妾身不愛聽。」

  能夠在生死末卜的沙場上全身而退,她是比年輕守寡的將門婦女幸運多了。既然決定將後半輩子交給他,又何苦計較夫君無法長相左右?

  她要的正是項天立地一如袁起的偉岸男子啊!

  心懷感激的戚銀光輕闔杏眼,噙著珠淚將臉頰貼在他浩瀚的胸襟上,笑容滿足。

  讓他以掌風搗毀的案牘,躺在地上破敗不堪,實在有夠礙眼。

  避開主位轉向廳下的紅漆太師椅,扶戚銀光坐下,貪婪眷戀的眸光在絕麗脫俗的臉上搜尋,想看出幾年的分離可有改變嬌妻容顏的袁起,驀然憶及失蹤的袁滅,濃濃的眉自動攢起。

  他略顯煩心,卻不忍凶她的放軟聲調,輕聲細語的詢問:「夫人可知袁滅去處?」

  「小叔臨走前,曾在藍院留下一封書信,聽說夫君歸來,妾身心想你一定急著知道他的下落,便把信給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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