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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段小樓    


  第三章

  是夜,一輪新月懸掛星空。

  卓家莊裡裡外外、前前後後,靜得連點風聲也沒有。

  除了幾隻不識趣的青蛙鳴叫外,基本上,今夜還算是個寧靜祥和的夜晚。

  五時初,三道人影加一隻鳥影,飛過卓家莊的高牆,在月光的映照下,曼妙纖長的身影迅速穿過長廊,最後在一對高大的桂樹旁,悄悄地停了下來。

  「找到了、找到了……」黑妞兒繞著三人頭頂,興奮地嘎嘎叫著。

  「笨鳥,小聲點,要是把那韃子吵醒,我就把你的羽毛全拔光。」迎菊壓低著嗓音,對著頭頂的黑妞兒鄭重警告。

  「菊姑娘,這裡看來就是雙桂園了。」紅兒朝一旁的一對桂樹看了去,確定此地正是奔雷托所居住的雙桂園。

  「紅兒,你確定你打聽到的真的沒錯?」綠兒再度確認,萬一不慎弄錯,那可就徒勞無功,白來一趟了。

  「那小廝收了錢,諒他也沒那擔子騙我。」紅兒自信滿滿,沒把握的事她不敢打包票。

  「如果真是確認無誤的話,那事不宜遲,咱們就快點行動吧!」寸金難買寸光陰,良辰吉時一過,機會就不會再來。

  「菊姑娘,你有把握他真的會掉進咱們的陷餅裡嗎?」今兒與奔雷托一見,綠兒心裡頭多少掂捻著斤兩,不認為他是一個好騙的人。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斷定他一定會死在我這『七里飄』的酒香下。」迎菊從腰際間,拿出一隻白玉瓷瓶,上頭還塞著用紅巾包裹的軟木塞,慎防酒香不小心飄溢而出。

  這「七里飄」顧名思義,便是酒香氣味會綿延有七里之遠,這是中國五大名酒中,釀造過程最複雜、最繁瑣的一種上等美酒。

  首先蒸釀出的汁液,還需經過反覆的貯窖、陰乾、清燒等程序,才能得以最精華的部份,這種酒往往在市面上是不准販售,每年餾滴下來的甘露,全都往宮中送去,供乾隆皇宴請大臣之用,每年能獻貢的也只有兩桶,因此。真可說是酒中之王,尋常人是無福消受的。

  然而,迎菊並非是尋常人,只要是她想要的酒,沒有她拿不到手的,憑她顯赫有名的家族,和她「陸迎菊」這三個字,還怕會沒有嗎?

  握著滿滿一整瓶的七里飄,迎菊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

  你這該死的韃子,看我這口還整不死你。

  像只靈巧的貓兒,迎菊一人獨自來到雙桂園的園門邊,她小心翼翼地掀開木窗,朝著房內,眼不流轉地大致看上一遍,確定奔雷托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隱約中,還聽到綿密的呼聲,這下,紅艷的唇,又勾勒出一抹淡淡竊笑。

  很好,睡得很香、很甜,能讓你這麼好睡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她手法輕緩地將酒瓶上的塞子打開,然後沿著窗欄欄枕,

  將汁液一點一點地灑下,接著又沿著長廊的地上、桂樹樹幹上,慢慢地將酒往卓家莊外點灑而去,形成一條看不見的酒餌,濃郁的香味很快就蓋過國前的兩株桂樹,不多時,整個雙桂園,都浸潤在七里飄的醇厚氣味中。

  這樣滲人心魂的味道,一竄進鼻管內,可說是將人的五臟六腑,整個給喚醒開來,躺在床上的奔雷托,努了努鼻子,馬上就睜開雙眼,筆直地坐直起身子來。

  好香啊,這可是僅供御用之瓊漿啊!怎會突然出現在這地方?

  以他專業與敏銳的鑒酒能力,他十分篤定,這就是七里飄的味道。

  只是……紹興酒坊雖是名聞遐邇、遠近馳名的酒坊,但名氣還不致於大到可以為皇帝來釀造御酒,更別說能私藏這樣珍貴的好酒,這未經許可而膽敢私自釀造的話,那可是得誅連九族的啊!

  一雙斑斕華麗的蒙古靴,輕悄悄地踏出了雙桂園,奔雷托朝著外頭嗅了嗅,發現酒味來自於桂樹後頭的月牙洞外,於是腳步一快,火速朝向前頭奔去,他根本就沒想到這其中會有什麼的陰謀,只是單純地想著,這酒……究竟從何飄散出來。

  不知跑了多久,終於來到一處林子裡,他佇足在一處石礫堆上,望著空曠的林地,即使不用閉目沉思,那濃郁的香氣仍舊久久不散,他不禁讚歎著,這七里飄的威力果真是不同凡響。

  只是,在隱約中,除了酒香的味道外,還有著淡淡的脂粉味,隨著夜風吹拂到奔雷托的鼻前,這種詭異的香味,馬上提高了他的警覺心。

  他耳失一豎,眼角一撇,才要有所動作,不料,一紅一綠兩條綵帶,就從他左右兩側拋來,並且精準無誤地纏繞在他的兩條手臂上。

  像是套住野馬一般,兩條韌性極佳的綵帶,緊緊地纏捲在奔雷托壯碩的手臂上,他使出內力想要掙脫,不料越掙扎反而纏得越緊。

  既然無法掙脫,奔雷托只好反手抓住兩條綵帶,並且用力一扯,將兩條綵帶往自個兒的方向拉了過來。

  「給我出來,裝神弄鬼的算什麼好漢!」

  渾厚蒼勁的內力,哪裡是紅兒綠兒能夠應付得了,只聽見「唉喲」一聲,兩人就從樹上,被活生生扯到地面上,當場摔個屁股開花。

  「唉育,好痛喔……」兩人痛得慘叫出聲,還不停揉著發紅的粉臀。

  但是她們的手仍緊緊抓住綵帶,好不容易抓到這條肥魚,可千萬不能讓他達了去。

  「原來是你們。」奔雷托定了定神,眼中充滿了萬般疑惑。

  「是我們又怎樣?怕見到姑奶奶我嗎?」迎菊從奔雷托正前方的一棵樹上躍了下來,優美的姿態宛須仙女下凡。

  她才一衝到奔雷托面前,趁他還來不及回魂之際,朝他臉上灑出一些類似花粉的東西,嗆鼻刺激的味道,讓奔雷托一個不注意,還是吸了兩口進去。

  「糟了,是血罌粟!一位在大漠的神醫,曾讓他闖過這種味道,所以他多少有些記憶。

  不過這種血罌粟的毒性並不強,即使吸人體內,也不過是輕微的暈眩,還不會置人於死地。

  「算你識貨。」她大搖大援地走到他面前,慧黠的雙眼,還帶著些許的得意。

  「你的得意未免也太早了些,這種血罌粟,要不了我的命。」奔雷托輕蔑地哼了一聲,企圖挫挫迎菊的威風。

  「要不了你的命?好哇,那你看看能不能弄得斷這些綵帶啊廣她還是一臉得意,兩手交叉在胸前,左瞧瞧、右看看,毫不在乎這頭老虎待會是不是會發起威來。

  「這點彫蟲小難不倒我的。」奔雷托氣聚丹田,他暴喝一聲,雙拳緊握、胸膛一挺,一口氣本來要從丹田衝上來,可是還不到氣管就後繼無力,怎麼也衝不上去。「奇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感覺就像是泥牛人海,再怎樣使勁一打,就像是打在海綿上頭,力量完全被卸除於無形。

  「不是彫蟲小技嗎?那就再試試啊!」她穩操勝算,不疾不徐地看著他陷入一片焦躁不安。

  「你是不是…··在血罌粟裡頭加了些什麼?」

  「這問題問得好,沒錯,血罌粟本身的毒性並不強,但若是同時聞到七里飄後,兩種味道混合起來,就成了癱瘓脈絡神經最強的毒素,怎麼樣,滋味不好受吧?」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自責與同情的神色,誰叫他要為虎作悵、助紂為虐。

  灰眸一沉,陰騖地瞪著她。

  那凌厲的目光,像在滿月時站在山坡上的灰狼,已經鎖定即將攻擊的獵物,有生以來,都是她陸迎菊的目光嚇到人,但是現在,她卻被奔雷托給瞪得心生膽怯,原有的那份驕傲與目中無人,竟被他給劇走一大半。

  「紅兒、綠兒,快用繩子把他給綁起來,照咱們原定的計劃進行。」她突然間慌了手腳,不敢再與奔雷托犀利的目光相對峙。

  紅兒、綠兒不敢鬆懈,將原本就準備好的繩子,給奔雷托來個五花大綁,並將他給綁在一棵大樹幹上。

  「你這女人,別把我的耐力給逼到極限。」他的語氣,比結冰的湖面還要冰冷。

  『怪你先惹我的,你要是不包庇卓蟠,我也懶得理你這個韃子,我警告過你了,卓蟠的這筆帳,我全算在你頭上。」迎菊這下可不怕他了,拔了牙的老虎,哪裡還有威風可言,她像尋花問柳男子,揚起青樓女子的下巴,還認真地說道:「挺俊的嘛!」

  「陸、迎、菊!」從沒被女人這樣狎弄過的奔雷托,那股大漠男子的豪情壯志,被這女人全踩在腳底下。

  「力氣全沒了,罵人的聲音還這麼洪亮,我看你的精力還是太旺盛,紅兒綠兒,把他的衣服給我扒了,讓他被露水凍一凍,我看他能神氣到幾時。」她菊姑娘就是不吃硬,這真要比硬,她全數奉陪。

  紅兒、綠兒聽了,這下全傻了眼,她們只聽到要把奔雷托綁在大樹上,並沒聽說要扒他衣服啊!

  「全扒了、全扒了!」就連這只好色的九官鳥,也忍不住想要看看奔雷托衣服裡頭,有何明媚春光可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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