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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琉璃碧 "散散步吧?繞一圈?" 他的語氣裡有種小心翼翼的味道,像是怕她不開心,但其實他那命令似的習慣還是尚未改變,話說完,他已經邁開步子了。 晏然的腳彷彿不聽指示似的,不由自主跟著他走,口裡不知埋怨他還是埋怨自己: "我為什麼要跟你去散步呢?" 他正經八百地對她一笑:"因為你開始放長假了,不能天天窩在家裡,你需要運動,而走路是很好的運動。" "運動也需要心情吧。"晏然歎。 他揚揚眉。"你心情很糟?" 一枝長長的樹枝伸向路邊,擋住晏然的去路,她洩忿似地一把打走它。"很亂。" "怎樣可以讓你心情不亂?"暗暗的街燈下,他的眸子卻十分明亮。 晏然的眼神卻黯淡,而消沉。"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出國旅行怎麼樣?"他認真提議。 太普通的提議。"想過,可是沒有認真想,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要不要試著想像一下,在法國的鄉下,南部的一個小鎮,有羅馬帝國時代的古跡,有葡萄酒莊、薰衣草田。"他慢慢地道,鋪陳一幅美好的景致。"人們和善、親切;夏天的氣候暖適怡人,絕不像台灣這麼熱;天空是透明的,比墾丁還藍……" "為什麼是法國南部?"晏然陡地打斷他。 "因為我住在法國南部。"他不諱言地朝她一笑。 晏然盯著他那雙慧黠的眼睛,思索後道:"你在暗示我什麼?" "不暗示了,我直說。"他認真看住她,語氣中有抹誠懇。"我再過兩個星期回法國,跟我一起走吧。" 果然直接!晏然愣住了,意外而驚奇。 "嚇到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她。 晏然怔怔點頭。 "沒什麼好驚嚇的。"他輕鬆地說。"你休長假,出國旅遊是很正常的一項安排;而選擇有熟人在的地方,更是最佳選擇!我剛好要回法國,你就跟我去法國玩,十分理所當然。" 晏然不得不承認,這傢伙真的是非常會說話,他說的條條有理,卻刻意漏了一項,她已經跟他分手,他還帶她回法國幹什麼? "我不想再跟你有什麼牽連。"晏然提醒他。 他擺出一副受傷的表情。"這太令人傷心了吧?" 晏然沒被他流浪狗似的可憐眼神給迷惑。"是你先讓我傷心的。" "那這樣吧,"他好正經好正經地道:"我們兩個都不要再傷心了,我們就從去法國起,從頭開始。" 說的比唱的好聽。"我沒想過要跟你從新開始。" "那從現在開始想,如何?"他脾氣好得很,絕對不生氣,而且不放棄。 晏然忍不住問:"每個跟你分手的女人,你都會想要跟她們從新開始?" "當然沒有,"他不笑了,笑容斂下來,帶著些許溫柔。"你是第一個。" 晏然避開他溫柔的眼光,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想這麼做。我在你所認識的眾多女人之中,絕對不會是最出色、最動人,或是最有吸引力的一個。" "但你卻是唯一一個用真心愛我的。"他慢慢說,一字一句。 晏然的心震動了一下,有種酸澀的情感正緩緩浮上,她壓抑住那種感覺,只說: "或許別人也很愛你,只是沒讓你知道。" "也許吧,"他肯定地道。"但我現在遇到的是你。" 晏然挑他話裡的毛病:"這樣說,好像太牽強了。" 他沒對晏然的話表示太多反對的意見,只是笑了笑,隔了一會兒,他才用一種沉沉的語調道: "說我突然之中覺悟了什麼,我想不只你不信,我自己也不太相信:可你知道我的,如同我慣常的習性,我不會刻意去體會、瞭解什麼,但有時候不經意、無形之中,我會學到一些什麼事,例如這世上,也許有某些事是必須要專一去對待的。" 晏然再度沉默了,而那股酸澀的情感竟然漫進她眼裡,讓她想哭。 打從他們認識開始,這大概是止羽所說過關於感情的話裡最深刻、也最能感動她的,但卻是在他傷了她的心之後說出,還能有它應有的份量嗎? 他倒是不催她,不急於回收效果。他們走著走著,已經走了一圈,又回到晏然家門前了。 "辦法國簽證需要幾天,所以你還剩下一個星期可以猶豫。"止羽停下腳步,深深看著她,那眼裡有抹她不太認識的成熟和篤定。"別太急著否定我,考慮一下。" 晏然怔怔看著他,沒再說什麼,緩緩轉身走回家去了。 ☆ ☆ ☆ ☆ ☆ ☆ ☆ ☆ ☆ ☆ ☆ ☆ ☆ ☆ 晏然的假期立刻多了一個好選擇:出國旅遊。而且有熟人帶路,有吃有住有玩。換個人或時間,晏然肯定不會猶豫,但偏偏就是這個時機,是止羽。 若隨他去法國,就不僅僅是去法國而已,還有著另外一層含意,就是再給他一次機會。 但她是否應該再給他一次機會? 依她的愛情守則,答案當然是否定的,她怎麼敢再相信他?她只有一顆心,已經被他傷了一次,不想再雪上加霜。 若依循她的愛情守則,她千萬不能隨他去法國;而他自己回法國去,那是再好不過,藉著時間和距離,她正好可以忘掉他,然後尋找穩當的另一個春天,也許就是曾經向她告白的左睦驥。 既然如此,她何必還猶豫?遵循她的愛情守則就對了。 但是…… 總是還有一個但是。 止羽對她提議之後的隔天下午,晏然正從超市購物回來,一進家門,就看見靳奶奶坐在客廳裡。 "你好,靳奶奶。"晏然禮貌地打了招呼。 靳奶奶對她家來說絕對是稀客,雖然鄰居在外頭遇見都會聊聊天什麼的,但很少會到別人家作客,這不禁讓晏然好奇靳奶奶來訪的原因。 她才剛在一旁坐下,駱媽媽倒先開口了: "靳太太在跟我說,他孫子過幾天就回法國去了,你反正放假也沒什麼計畫,何不乾脆就跟他去玩玩?" 晏然一驚,沒想到止羽竟會把他的打算告訴奶奶,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是啊。我兒子媳婦也住在那,吃住都不成問題。我前兩年也去住過一陣子,那裡風光真是漂亮呢!"靳奶奶也加入了說客行列。 晏然聽著聽著覺得不對勁,但只微笑著,倒不開口。 說著,靳奶奶微微歎了口氣: "我剛剛才在跟你媽說,我家那個阿羽啊,就是什麼事都太隨性了點,以致於有時候傷了人家的心都不曉得。但他還年輕嘛,總要經歷過了才能學乖,像我們這麼七老八十了都不見得能事事做得周全,他也還要學呀。" 晏然這下更是驚訝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止羽難道在靳奶奶面前承認自己的錯,只為了多一個幫手、一個說客,一份長輩的壓力? 這實在是太……太…… 晏然想到四個字:不擇手段! 幹嘛?他豁出去了? "我覺得你那孫子挺開朗的,很親切,很有禮貌。"駱媽媽見晏然不語,只好說些好話,"這點倒不錯,現在的年輕人很多都自以為是,目中無人呢。" "駱太太誇獎他了。我那兒子媳婦也就這麼一個兒子,當然是寶貝了點,寵著由他任性也是有的,不過他知道錯了就願意去改,這倒是好的。"靳奶奶邊說,邊拿眼角掃著晏然,似乎在等她的回應。 晏然實在不知該作什麼反應才好,當然不願就這麼答應了她們,只得藉口: "媽,冰箱裡還有葡萄你忘了?我去洗一洗拿來給你們吃。"說完立刻站了起來。 靳奶奶活了這麼大歲數當然也不是白活,察言觀色她還會,也知道事情都有個限度。她笑道:"別忙、別忙,我坐了這麼久,該走啦。" 她起身走向門口,臨出門時還向晏然補了一句: "晏晏哪,你跟阿羽去法國,我只要先交代我兒子媳婦一聲,保證他們把你照顧得好好的。" 彷彿話中有話。如果止羽在法國對不起她,他老爸可以管教他。 老人家的好意,晏然當然得給長輩面子,她微微一笑:"謝謝,我再想想。" 靳奶奶走了,晏然如釋重負地倒在沙發裡,剛從超市帶回來的東西放在桌上,也忘了整理。 卻沒想到連媽媽仍不放棄,她往晏然旁邊一坐,開口就是: "晏晏哪,你的護照是不是過期啦?要不要再辦?" 晏然翹起嘴:"媽,你趕我去法國啊?" "什麼趕,你工作這麼多年,也沒放過什麼長假,這些年就只跟我去過一次日本,年假又只是在家睡覺,這下有機會出去走走,就別浪費。"駱媽媽羨慕似地加了一句:"如果可以,我還想跟你去呢。" 晏然想也沒想就回:"那你跟阿羽去好了。" 駱媽媽噗哧一笑。"幹什麼?跟女兒搶男朋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