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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曼翎    


  車子漸漸遠離城市,在一望無垠的礫石平原上奔馳。沿途見到的是一座座聳立的油井高塔和輸油管。後來連這些都不見了,當車子愈深入這片原始、似無盡頭的沙漠時,愈見不到任何的文明風貌。沿途荒涼寂寥,除了風化的岩石、動物的枯骨、乾枯的小灌木,沙漠與天空交會的地平線、永遠與車子保持同等的距離,讓人幾乎忘了自己是身在二十一世紀。

  車子開經一片在陽光下金光閃閃的鹽原,於菩終於在黃昏時到達最後一座提供沙漠牧人水源的水井。

  水井旁有幾個來汲水的附近部落的人,正圍在一起閒聊。

  離他們不遠處有幾隻被綁在棕櫚樹幹上的駱駝,或站著、或趴在地上,很是優閒。

  於薔下了車,開始將車上所有能裝水的用具全灌滿水。

  然後她注意到那幾隻駱駝,便往它們走去,稀奇地摸摸它們、蹲下身仔細審視其中一頭趴在地上的駱駝的美麗長睫毛。

  她看得忘我,渾然不知道危險接近。

  她身後一捆長長的棕櫚葉片,忽然像千百隻惡魔的手指攻擊向她,將她緊緊纏住。

  「啊——救命!救……」沒有了魔法的於薔驚駭不已地使力尖叫、求救,一旁的駱駝受驚地號叫、亂竄。

  水井旁的阿拉伯人被這幅邪詭的景象給嚇得目瞪口呆,紛紛逃離。

  於薔求救無門。

  傅曜一路極速狂迫而來,遠遠見到的便是這個情景。

  「My  God!」傅曜臉色倏地轉白,握緊了方向盤的雙手顫抖著。腳下油門踩到底,全力衝向棕櫚樹林。

  他衝下車,使力想剝開緊繞在於薔細白頸子上的棕櫚葉,可是他愈用力,那樹葉纏得愈緊。

  「不許開槍,你想殺死她嗎?」一見同行懼怕得不知所措的嚮導拿槍瞄準於薔背後的棕櫚樹幹,傅曜嘶聲狂吼。

  「曜……」

  「不!」他哽咽著,見她就要氣絕的模樣,一股失去她的恐懼直直得他的心淌血。「誰都不許傷害你!」

  第一次,他嘗到了什麼叫害怕。

  「寶……盒……」於薔困難地掙一口氣,幽幽地看著傅曜,垂下兩行熱淚。

  傅曜恍然大悟地急奔向吉普車,取出他放在外套中的寶盒,再奔向於薔面前。

  果然,他帶著寶盒一靠近,纏繞在於薔身上的長條棕櫚葉瞬間失了魔法,便迅即退開。

  於薔虛脫似灘倒在傅曜懷裡,兩人緊緊相擁無法言語。

  而水井旁的阿拉伯人和傅曜帶來的嚮導,都認定是沙漠裡的邪神惡靈作怪,早就逃得無影無蹤。

  尤其是那四個嚮導,本來要他們進空白之地就很勉強,現在更是打死也不願意前往,只顧跳上吉普車往城裡逃命。

  一切又恢復正常,向晚的微風撩動肇禍的棕櫚樹,一如以往。

  還留在水井旁的,只剩傅曜、於薔和一部四輪傳動的吉普車。

  片刻後,傅曜抬眼環視週遭一遍,仍覺不快。

  「上車!」他毫不猶豫地將於薔塞進車中,匆忙離開水井繼續上路。

  當晚,他們進入沙地,選擇了一座沙山的背風面紮營。

  沙漠日夜溫差大,白天的氣溫高達攝氏五十度左右,但到了夜晚卻可能陡降至零度。

  傅曜和於薔被著毛毯坐在帳篷前,面對著營火吃晚餐。

  傅曜見於薔專注地盯著營火,努力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試了幾次,但營火仍不受影響。

  他啜了一口手中的茶終於問:「難道你的魔法都沒有辦法恢復了嗎?」

  「不是沒有,魔法書上寫著,四色聖石存在的極地之處永潤之時,魔芋生,而魔芋就是解藥。」

  傅曜點點頭,一徑地陷入沉思中。

  可於薔才說完,忽見一條角腹蛇正從他背後攻擊而來。

  「曜!」於薔血色全無,拼了命抱住傅曜往旁推去。

  傅曜反手抱住她滾了幾圈,隨手抽起一根燃火的木頭斥退那條餓極出來找食物的穴居蛇。

  「你不知道你這麼做有多危險,萬一那條蛇咬到你怎麼辦?」傅曜火氣驟揚地怒斥向跪坐在沙地上低垂著頭、驚魂未定的於薔。

  然後拍拍泛疼的額頭,拉起她坐回營火堆前,拾起掉落的毛毯替她被上。

  他寧可自己被蛇咬,也不願意她受傷,但明明是關心,表現出來的卻是連他自己都厭惡的不講理。她說她不愛他了,可他又清楚地感受得到她濃烈的愛,甚至不顧危險地捨命救他?她對他突來的轉變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我得不斷地問,你來做什麼?」於薔嗚嗚咽咽地掩面啜泣。她已經極力逃離他了,為什麼他就是不死心?

  「我來做什麼?你看到了不是嗎?進入沙漠,危險也跟著來。我一離開,你就連連出事,你說我來做什麼?」傅曜憤憤地拉下她的手,然而一對上她梨花帶雨的容顏,他心軟地閉了閉眼呼出一口氣,隨即掄拳擊向沙地以洩忿。「我不會離開你,直到毀掉四色聖石完成任務。」他重申,堅定的神情映著躍動的火光不容撼動。

  「等那時候就太遲了!不離開我、不離開沙漠,你會死的你知不知道!我預感中死在沙漠裡的男人就是你呀!」於薔激動得哭喊,撲進傅曜懷中緊抱著他不放,彷彿一放手他就要消失了般。

  「這就是你離開我的原因?而不是不愛我?」傅曜沉吟了一會兒,隨即釋然地一改先前的盛怒,鎮定地低下頭吻了吻她淡香的柔髮。

  那模樣彷彿生死與他無關,她的愛才是他關心的。

  而於薔的心意,卻正好與他相反。

  「求求你,回紐約去,別管我!」於薔答非所問他抬起淚痕交錯的美顏懇求。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既然這樣,我寧可放棄聖女的任務、放棄對卜瑞的承諾,把一切的責任義務全忘掉,也要保全你!我們一起回紐約,明早就回去。」於薔鐵了心地推開傅曜,就要進帳篷,卻被傅曜一把扯下,又坐回營火前。

  「我相信除了卜瑞和夏爾,必然還有不肖巫者正等著奪取魔法書、寶藏圖,否則你不會在水井旁邊遭魔法襲擊。你現在回去還有活命的機會嗎?那些人不會放過你的,除非盡速毀掉四色聖石,我們沒有其它選擇了。」

  「可是你……」於薔盈淚的眼憂傷湧現。

  傅曜分析得沒錯,但他哪裡明白她護他的苦心?她寧可死的是自己,也不要是他呀!

  傅曜讀出她的心思,心一糾,便將她摟入懷。

  於薔淒淒然地偎緊傅曜,將頭枕在他肩上,就聽他以慎重的口吻說:「如果這是我即將面對的命運,不管是你或是我,都只能選擇面對。該承擔的事,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曜——」於薔坦然了許多,她調了個姿勢偎他更緊,乾脆將臉埋入他的頸窩裡。

  「別擔心!我會小心的。」傅曜疼寵地揉揉她的美背安慰著。然後一派輕鬆地揶揄:「你們巫界的預言、預感也不是沒有『凸槌』的時候,看看預言中和你命定的那個男人連個鬼影也沒見過,倒是我和你的緣分可深了。」

  「你的意思是,我的預感很可能不准嗎?」於薔一掃陰霾,高興得霍然坐起。

  對咩!尤其像她法力這麼淺薄的女巫,預感更要大打折扣了!然而那預感是那麼真實,讓她一想起來就又洩了氣……

  她慢慢站起身就要轉進帳蓬內,傅曜忙不迭地又拉住她的纖纖素手不放人。

  「曜,你讓我看到了希望,但請給我時間,我要好好想一想。」說完,她抽出手便進了帳篷。

  傅曜拿起一根柴枝撥弄著將熄的營火,不同于于薔的是他心中一片豁然開朗。

  丟開柴枝,傅曜隨後也進到帳篷內,才鑽進睡袋,裹著另一件睡袋的於薔立刻靠了過來。

  傅曜習慣了她黏他,張手繞過她細白的雪頸抱過她,讓她更貼近自己。

  「昨晚的事,很抱歉。」他在她耳邊輕聲地說。

  於薔驟然羞紅臉,呆了半晌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好閉眼裝睡。

  總不能厚著臉皮告訴他,她根本不介意,還覺得很幸福哩!

  傅曜瞅著懷中羞澀的可人兒,知道她不怪他,他揚揚唇,也不擾她。

  只是他必須很自制地提醒自己,愛她就要珍惜她,同樣的事情絕對不能發生第二次,否則連他都無法原諒自己。

  他取出口袋中的寶盒放到她手中。

  「曜,你這是……」於薔驟然睜開眼,瞪著手上他隨身的銅盒。

  「把它隨身收好,這樣魔法就傷不了你了。」

  「可是,你……」

  「別說了,睡吧。」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傅曜擁緊她閉上眼,沉入夢鄉。

  第九章

  吉普車在沙漠裡往空白之地奔馳,車後揚起大片滾滾沙塵。而車前地平線上的海市蜃樓是一條銀色的海水不斷升上了天際。

  車子繞過一座大沙山後,忽然搖晃了一下。

  傅曜發現異狀,立即停車頂著攝氏四十八度的高溫下車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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