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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阿蘇 「我不要你去!我有預感你一走,我們就再也不能相見。」卡斯特羅臨去前撂下的那句話,一直在她腦海裡冷冷迴盪著,更加深她心底的不安。 「我不能不去,事關我家族的聲譽,我不能做一個毀壞家族名聲的罪人。」他能體諒安琪的不安,也許這一去他就再也回不來,只是違逆軍令是大罪,不只他受罰,連帶他的親朋好友、人民也一律同罪,這種事他說什麼也不能做。 「我無法接受,我--不要你去。」對於雷奧的執著,安琪倍感背叛。 甜蜜的時光易逝,輕許的承諾易毀,世上還有什麼是永恆不變的?徘徊在眸底的淚光始終強忍不願落下。她還可以做什麼?只要能留下他,什麼都可以。 「不管妳接不接受,這都是我的決定。」雷奧語氣強硬了起來。 「那我可不可以選擇不愛你?」事情已沒有轉圜的餘地,強忍的淚水在安琪的眼底滾動。 「如果不愛你,就可以微笑目送你離去;如果不愛你,你就不會左右為難;如果不愛你,我就不會恐懼再也見不到你;如果不愛你,我的心就不會疼得讓我無法呼吸:如果不愛你……」小臉佈滿淒楚。 「為什麼我要愛上你?為什麼你不能為我留下?我只希冀一份小小的幸福,有人疼我,有人關心我,有人在乎我,」瑩紫的眼眸裡映滿了哀傷。 「為什麼給了我,又要奪走?我已經不奢求了,為什麼連僅剩的都要奪走?」 「安琪。」面對安琪一連串的悲慼控訴,雷奧心碎難捨,伸手欲攬她入懷卻被她閃離。 「如果做不到,就不要再給我溫暖。」回視雷奧的眸底深刻的拒絕,她不是搖尾乞憐的小狗,想到時就摸摸她的頭,厭倦了就扔到一旁。 「安琪。」除了呼喚她的名字,他不知還能做什麼,他甚至不能保證他能否完好回來。 「我好累,我想休息了。」下了逐客令,安琪冷冷的回過身,心神俱疲的無力再談,所有力氣似乎也跟著剛剛出口的話語消逸在空氣中。 雷奧看著她冷然背對的身影,深深歎了口氣,捉緊手中早已揉皺的信函,舉著萬般沉重的腳步離開。 待門掩上,安琪削瘦的雙肩才宛如秋日裡的枯葉抖落…… 第八章 婚禮已完全停擺,原本歡笑熱鬧的氣氛全然不見,全城的空氣籠罩在一片嚴肅、凝重的低氣壓裡。 安琪自那夜起就不曾再見雷奧。幾夜未曾闔眼過,也知道他根本沒有回房,睜著哭了幾夜酸澀、紅腫的雙眼,對著迎面而來的人視若無睹,她一心只想找到雷奧,想盡最後的努力改變他的堅持。 在四處找不到他的身影時,極度的恐懼捉住了她……難道他已經離開了?正當她慌亂的東碰西撞時,他的聲音宛如救贖的天籟瞬間平復了她的心慌意亂。循著聲音找到了他,他和一群心腹不知在討論什麼,只見凝結的氣氛映著他們臉上沉重的郁色,和滿天滿地飛舞的紙張。 「……我已經傳令下去明天出發,其它的分隊也已快馬通知,趕在明天之前會合。」 雷奧嚴肅的臉上有股難掩的疲態,交代好一切,命令手下一一分頭行事,待他們離開後,他才坐在椅上閉目歇息。 安琪躡著足音靠近,望著他俊顏上的平和神色出神,只是幾天,為什麼她覺得他離自己好遠,像彼此站在天涯的兩端,還是她根本不曾走進他的世界? 雷奧聞到熟悉的香氣,睜眼就看見安琪望著他失神,美麗的小臉像花朵失去水分,憔悴的讓他心疼,浮腫無神的雙眼證明她未曾停止哭泣。 「安琪。」 「你好幾天沒回房。」她在直述而非詢問,少了他寬闊溫暖的胸膛,夜裡好冷,緊縮的小腳像放置在冰塊上,一整夜無法燙暖。 「我很忙。」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他忙到剛剛才坐下喘口氣,卻沒想到安琪會來找他。 「……你真的不會改變決定?」即使是最微薄的希望,她都希望他能改變心意,她真的不能沒有他! 「這件事已是定局,無法改變。」安琪眸底的懇求是如此悲切,像道利刀凌遲他身上的每份知覺。 再次聽見他的決定,安琪緊咬著下唇,雙手環住自己,彷彿在壓抑、控制什麼……深吸了口氣,倔強的紫眸帶著濃濃的霧氣。 「請妳原諒我。」雷奧走向她,想將她納入懷裡安撫憐惜,但是安琪縈繞週身的拒絕,讓他遲遲不敢伸手探向她。 隔著一層水氣的瞳眸無法看得真切,安琪只能對著眼前走近的身影,回以心酸、淒苦的微笑。 「該原諒你什麼?」她知道接下來的話,說與不說都已無關緊要了。「我們誰也不曾欠誰,說原諒太沉重了。你走你決定的路,我過回我以前過的生活,這樣不是很好嗎?」安琪近乎平靜的說話。 「安琪,我會平安回來的。」擔心、疼惜的溫柔口吻如常,只加入了更濃烈的情感,雷奧眉頭緊鎖,隱約看見之前那個無依無靠、四處流浪的小女孩又回來了。 「……這樣不是很好嗎?」沒有理會他的話,安琪自顧自的喃喃細語。 她重新過回那個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的世界,她不用時時擔心、日日提心吊膽又有人會在她的生活裡消失不見,沒有光亮就不會覺得她的世界黑暗-- 她怎麼覺得她的眼前變暗、開始旋轉,迷濛裡隱隱約約似乎有人在呼喚她…… 抱住安琪驀然癱軟的身子,雷奧緊張的探視她的臉龐,憔悴的小臉上雙眸緊閉,已經昏厥過去。 「安琪……」他試著叫她,一手輕拍她的面頰,安琪仍是毫無反應。深深凝視她昏厥後依舊佈滿憂愁的臉,他歎了口氣,攔腰抱起她往她的房間而去。 ☆ ☆ ☆ ☆ ☆ ☆ ☆ ☆ ☆ ☆ ☆ ☆ ☆ ☆ 「……公爵夫人這幾天滴水未進,氣血微虛,只要飲食正常,休息幾天就會完全康復。」醫生交代著照顧安琪的女僕。 雷奧已來探視過,瞭解病情後,已準備出發上戰場。 安琪被身旁細碎的交談聲吵醒,悠悠張開眼。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記得她在跟雷奧說話,無法接受他要上戰場的決定,然後…… 「您昨天昏倒了,是爵爺抱您回房的。」女僕將醫生送出房後,把銀盤上的食韌端到安琪的床邊。 「昨天?」 「嗯,夫人已經昏睡了一整夜。」依爵爺的吩咐把食物弄成了可一口進食的大小,她們的爵爺真的很體貼,夫人昏睡了一整夜,爵爺也看顧了一整夜。 「那……你們的爵爺呢?」有種忘了什麼重要事情的心慌,安琪連忙詢問女僕雷奧的行蹤。 「爵爺他們今天出發上戰場去支持,夫人您忘記了嗎?」女僕提醒她道。 聞言,安琪顧不得身上單薄的衣衫,翻身下床,披散著長髮,赤裸著雙足快步越過冰冷的石階,穿過狹長的窄廊,來到城堡前的廣場。 穿戴鍾甲的偉岸身影背對著她,點閱著一樣裝扮的眾多兵士,望著他的背影,安琪喉頭梗塞久久無法出聲,直至所有的人都發現了她,雷奧才回頭朝她一步步走米,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害怕無法再相見的絕望像深沉、冰冷的海水逐漸包圍她。 「安琪。」像醇酒般醉人的呼喚。 「我真的不能留下你?」安琪難忍哀傷。 「我不能背叛我的國家。」回視安琪的是雷奧充滿歉意的眼神。 「所以你選擇背叛我們的愛。」安琪輕聲指控。為什麼他明知道這一去可能永遠無法再相見,卻還是堅持離開?這就是男人所謂的榮譽嗎? 「妳不要不講理。」雷奧卸下肩上的披風,將她緊緊的包裹住,不自覺的瑟縮令他深深心痛,不懂得照顧自己的她,教他怎能安心離開。 「我為什麼要講理,我在乎的人都要離我而去,我講理有什麼用?」淒楚、哀怨的眸光直烙著他的心。 「安琪。」 「不要走,我求你。」淚水開始瘋狂滾落,安琪痛恨自己的軟弱,更痛恨這份軟弱還是不能留下他。 「安琪。」難捨心疼,雷奧低頭吻去她頰上的淚珠。 「我答應妳,一定平安回來,然後永不分離。」溫柔安撫著安琪惶惶不安的心神,他何嘗願意分開,只是這是他家族的天命,也關乎他家族的名譽,他不能做個臨陣脫逃、背叛國家的罪人。 安琪搖頭,「我不要,我只要你現在不走!」淚眼迷離,心像破了個洞似,好痛好痛-- 遙遠卻未曾遺忘的一幕浮上腦海,是父母和妹妹臨上飛機前的那抹笑容,隨著飛機在她的眼前瞬間炸成千萬片,那抹笑也碎成了千萬片。 他也要走了,然後呢?她原本的世界已是支離破碎,現下更是再也補不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