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決明 > 野豹撲上小醫生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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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決明 「你還好吧?」他說話時,唇瓣無可避免地摩擦著她的,品嚐到她特有的馨香。於情於理,他應該先將她從自己身上移開,可是理智卻戰勝不了行為。 「你說咧?!」因為身體的不適,連帶使得她口氣惡劣。 她完全沒辦法移動自己,連根手指頭也操控不了,更別提將自己從他身上剝下來。 「快把我推開呀!」她覺得一股火氣混雜著熱氣竄上她的腦袋,她不明白那種熱氣為什麼讓她覺得好難受,她的臉頰好像在發燙……她再也受不了這樣的反常,惡聲惡氣地下令。 領旨。心裡小小的可惜了一秒。 孟恩愷緩緩將她扳離自己,讓她的螓首躺回枕頭,並仔細撩開披散在她額際及頰畔的長髮,將滑落的被單拉高至她的脖子,現在她的模樣是人,擁有屬於人的烏麗秀髮及迷人身段。 「你看起來糟透了。」他本來以為她只是淋雨導致的感冒前兆,現在她醒來,才發現她的情況遠比他猜想得更差。 「月底的老毛病,習慣了。」時間不固定,只要哪一天最虛弱就哪一天最嚴重,她體內的「豹」與「人」就像約定某日廝殺的兩名劍客,在那一天如脫韁野馬,在她體內戰得日月無光,而在那一段時間裡,她不是人,也不是豹,全身的細胞血液都在拉扯對抗,直到一方戰勝或是兩方取得平衡,這一切的騷動就會像是不曾發生過一樣,恢復了人豹的和平。 「老毛病?」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很明顯的,她不想給他機會追問是什麼老毛病,所以話鋒一轉。「是……我自己跑回來的?」 如果他點頭,她一點也不會驚訝,因為她相信自己若病到糊里糊塗,很可能硬拖著腳步回來,那是一種潛意識的行為,就像鮭魚逆流而上的……本能。 「是我將你帶回來的,我不放心你。」 她瞅著他,聽出他的關心,有些驚訝,也有些不知所措,做不出任何反應,只好直勾勾地看著他。 「不放心我?」 「總覺得你不屬於這個城市,像是誤闖了進來,慌慌張張不知如何是好,在這陌生的地方摸索著,找不到出路,我可以清楚感覺到你在害怕,不能讓你就這樣繼續因為恐懼而亂竄,撞得滿頭滿臉的傷。」即使包裹著猛獸的外衣,她內心的焦慮害怕卻不時流露出來,一隻豹,竟像誤闖叢林的小兔子般無助。 黑婕僵立在當場。 為什麼他知道?知道她在心底的恐懼,對這陌生環境的排斥,讓她只能茫茫然縮藏在暗巷裡,暗巷外的世界對她而言簡直無法想像,逃出了「那裡」,外頭的世界太大太廣太遼闊,超乎了她的所知所學,她沒有足夠的時間去瞭解、適應,只能被孤立在世界之外,進退不得。 為什麼他會懂? 他和她是同類嗎?否則這種心情起伏,他怎會明白? 「你也是從『那裡』逃出來的嗎?」不,在「那裡」的,沒有一個她不認識,他不在其間,他不屬於他們這一群白老鼠,他也不姓黑,他不是……黑婕提問的同時,也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從『那裡』逃出來的?『那裡』是哪裡?」孟恩愷追問。 她回神,才發現自己說溜了嘴,只能別開臉拒絕回答。「你不需要知道,知道了對你也沒有好處!」 「難說,也許我知道越多,反而能對你伸出援手。」像現在所有關於她的事都是東拼一塊、西湊一些,要找出頭緒還真難。 「你知道的已經夠多了。」除了與她同病相憐的「他們」之外,他可以算是瞭解最多的人。他所明白的,已經碰觸到她小心翼翼想藏匿起來的情緒。 黑婕蹙著眉,無法控制地由人再變豹,她體內的基因之戰還沒平息,忍疼的呻吟幾不可聞,但是身軀突然的緊繃卻瞞不過他。 看著她兩種模樣交替,他忍不住問出口:「你是由人變豹,還是由豹變人?」 「兩者有什麼不同?」同樣都是她呀,連她自己都已經分辨不清楚了…… 「從人變豹,剝奪了為人的快樂;從豹變人,剝奪了為豹的自由,兩者都非常的——殘酷。」 她靜了靜,心裡好像有一根繃緊的弦被撥動,在她腦子裡響起了聲音,牽動著她的情緒,那根心弦主掌著她的痛覺,輕輕一挑就令她渾身痛楚。 她像歎息一樣無力地應聲,淺淺地、細細地,近乎唇語:「人。」 「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 「一群……我本來以為他們是天使的人。」黑婕扯出來的笑容,是豹臉的猙獰。「一群笑著牽住我的手,告訴我他們會給我一個幸福美滿家庭的天使……」說到後來,她的聲音變得苦澀,像咬破了苦藥的膠囊,蔓延在嘴裡及心裡的,除了濃重欲嘔的苦味之外,什麼也感覺不到。「他們架構出來的幸福藍圖,是騙人的。」 「所以你逃了出來。」 她默認。 逃了出來,卻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跟她一塊逃出來的「他們」,又都往哪裡去了?也像她一樣無所適從嗎? 「那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專門研究將人變成獸嗎?」 他猜對了! 孟恩愷從她眼中看到這樣的訊息。 有某些人,用某些違反生物法則的方法,將人與動物的基因做出融合,而她,正是這些方式的……實驗品。 這樣的推論,孟恩愷沒有問她,因為他相信實情八九不離十,要再由她口中得到證實就太殘忍了。 她這個模樣已經多少年了? 她被不人不獸的待遇折磨多少年了?! 他發現自己不敢問,是怕答案很殘酷,也怕……再傷她一次。 黑婕擰著眉,在忍受體內兩種基因的交戰,也在拒絕透露更多。 孟恩愷朝她咧嘴一笑,不想再繞著她不想說的話題打轉,他沒發現自己眼裡有著疼惜和不捨,輕輕揉弄她的豹腦袋。 「既然逃了出來,就該好好規畫自己的人生,你放著讓自己腐爛下去,那麼跟你待在那個地方又有什麼不同呢?你逃出來,就只為了換個地方繼續茫然迷惑下去嗎?那麼我實在看不出你逃與不逃有何差異。」不再追問下去,今天就到這裡為止吧。 她怔住。 她現在過的生活,到底和之前在「那裡」有什麼不一樣? 噢,當然是不一樣的! 在「那裡」,她是實驗品,沒有尊嚴,沒有自由,也不准有思想,面對大大小小的針筒、藥劑,她活得像工具,只為了滿足某些人的偏執與狂熱,那種日子,是等死。 現在,她擁有完整的意識,沒有人可以強迫她什麼,她不用再受制於人,也沒有鐵籠關住她渴望自由的身心,雖然她才剛剛踏進這個世界,心裡有絲惶惑,知道自己極可能適應不了,所以躲在暗處想看清世界,卻怎麼也揮不開蒙蔽在眼前的黑紗,怯懦地躲著……等死。 一樣的結論?! 她竟然得到一樣的結論?! 如他所說,她逃或不逃的結論根本毫無差別! 「我是為了什麼而逃出來的……」為了換個地方等死嗎?為了縮藏在暗巷裡永不見天日嗎? 她到底是為了什麼而逃出來的? 她已經……弄不清楚了…… 「如果你只是一味的逃,我也不清楚你是為了什麼而來。」為了將他的心弄得一團混亂嗎? 「我不逃的話,難道要換另一個人來豢養我?!這也不是我逃出來所想要的!」當初只是全心全意的想逃,想離開那處囚禁著她夢想的地方,至於逃出來該往何處去?是否適應得了這個她遠離好久好久的世界?是否被接受?是否能活下去?這些都是她沒有想過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 為了自由嗎? 她現在自由了,卻困在暗巷裡見不得光,躲躲藏藏,隱約知道自己特殊的體質在這個世界會被視為怪物,這樣,和當初關在鐵籠裡有什麼不同? 他的表情,似乎覺得她的話非常可笑。 「為什麼非要靠人豢養你?或許,你可以自己養活自己呢?」 第四章 天大的笑話。 為什麼從他口中說起來,卻顯得那麼真實,好像他在說的,是一個即將成真的未來。 黑婕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鏡面投射出她的茫然和愕然,孟恩愷在她身後替她繫上工作專用的圍裙,再替她將一頭長髮挽起,用根筷子簡單俐落地固定住。 「養活自己……」她喃喃重複他的話,好像完全無法理解這四個字代表著什麼涵義,連念起來都頗為遲滯與吃力。 「工資方面,時薪七十五,視你的表現再做調整,供吃供住供水電,算是員工福利,三節獎金、月休六日。」孟恩愷將她臉上的困惑解釋成——女王不需要花費勞力找工作,這種辛酸刻苦的字眼,只有平常老百姓才聽得懂。雖說要女王委身當助理,是輕賤了她的高貴,不過想到家裡那群令人頭痛又難以溝通的傢伙匍匐在她腳下的遠景,他認為沒有人比她更適合這份工作,再怎麼說,一個能和它們溝通的女王,對診所及寵物美容的工作只有益處而無害處。「勞健保也是有的,不過你有身份證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