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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海寧 一陣聲嘶力竭過後,她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虛脫地癱在沙發上,再也動彈不得。 三天後,芳子同時收到丈夫寄來的離婚協議書,和一隻小型包裹。 她怔怔地坐在椅子上,將協議書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她為這個家盡心盡力,而她寄托半生青春的男人,卻用這樣的行為回報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是不會離婚的,她才不會傻到拱手把丈夫讓給別人,即使他們夫妻之間的情愛已蕩然無存,她也不想讓葉翰平稱心快意。 她拿起剪刀,出氣似的將那只包裹胡亂剪了開來。裡面是一個厚紙板黏貼的紙盒子,盒子內擺放著一張支票,面額……伍佰萬? 她心忽地漲得滿滿的。誰會那麼好心腸,平白無故送給她這麼一大筆錢。 芳子抖著雙手,翻開盒內的信封: 這筆錢給詠彤當醫藥費。盡快送她到美國,我會按時寄上生活費。 沒有署名? 字跡她也不認得,難不成是詠彤的朋友? 唉!管他的。 芳子豁出去了,唯今只有將詠彤的病醫好,才是當務之急。這個人的大恩大德,就等詠彤好了以後,再叫她去報答吧! 事不宜遲。她立刻把支票軋進銀行,看看是否真有那麼好心又大方的人,說不準有人惡作劇也不一定。 是夜,她從字紙簍拾起那份離婚協議書,平平整整的攤在桌上。 「彤彤,爸爸要跟媽媽離婚了,以後媽媽就只有你了。」她披頭散髮的樣子,比女兒更像瘋子。 葉詠彤茫然地望著她,無悲無喜。 她歎了口氣,執起鋼筆,迅速在協議書上簽了字,蓋了章。 七月十五日,她如願地帶著詠彤上了西北航空班機,直飛美洲大陸。 春寒料峭的天候裡,出現了難得的暖意。黑崎佑約了幾個同學一起到小公園打球。不料,腳踏車才騎進停車棚,就被林秀瓊攔了下來。 「詠彤今天到美國,你怎麼沒去送她?」語調中一片指責的聲浪。 她和詠彤是多年的好友,從她發病那天起,她只要有空就往她家,不然就往醫院跑。林秀瓊傻氣地以為,詠彤的病是黑崎佑引起的,雖然中間的牽牽扯扯她沒弄懂,但有一點事實是不容抹煞的——她是幫兇。她不該為他們傳遞情書,隱瞞每次的約會,還自告奮勇向葉媽媽撒謊。總之,詠彤變成這副模樣,她也得負一半責任。 最令她氣憤難過的,莫過於事發後黑崎佑所表現的冷漠和漠不關心。他應該比誰都傷心不是嗎? 「喂,你在聽我說話嗎?」他久久不搭腔,林秀瓊的心涼了半截。 「你說什麼?」黑崎佑俊逸的臉龐頓時脹得通紅。 「詠彤畢竟和你好過,你居然能夠不聞不問,像個沒事人一樣。」 「否則呢?」十九歲的黑崎佑尚有一股理直氣壯的天真。「我明白你很為詠彤難過,我何嘗好過?我是男人,總不能每天哭哭啼啼,把悲傷掛在臉上,向所有的人昭告我和她關係匪淺。就算我那樣做,你想,她會比較快樂嗎?」 林秀瓊被堵得說不出話,他不愧是健言社的社長,隨便拎兩句似是而非的言詞,就輕而易舉將自己的負義寡情,掩飾得妥妥當當。 她滿心以為這番責問,能觸發他的良知,讓他知所愧疚。錯錯錯!瞧他神采奕奕的眉宇,說話時不經意流露的倨傲,哪有絲毫悲淒的神色。 林秀瓊心灰意冷地走了。在回家的路上,她發下毒誓,要和黑崎佑劃地絕交,一輩子不再往來。 七月底,她得到消息,黑崎佑考上第一志願。他哥哥特別在鎮上最大的一家餐廳,為他訂五桌酒席,宴請前來道賀的親朋好友。 接著輾轉傳出,他和她們班主名叫喬依的女同學打得火熱。林秀瓊懶得去證實,橫豎事不幹己,再說,詠彤應該也已經不在意了,她還去多管閒事幹什麼? 第四章 到了達拉斯,詠彤才真正體驗被全世界遺忘的痛苦滋味,彷彿有人拿了針筒,包藏禍心地從她的心臟強行抽走所有的血液,逼她面對灰茫的前塵、蒼白的自己,以及每天不斷以淚洗面的母親。 當病情梢稍有好轉,逐漸穩定時,她偶爾也會幻想伊人出其不意地出現,至少來通電話,表達些許關懷,可惜,她的渴望全盤落空。她不像童話故事裡的公主那般幸運,在最危難、最緊要的關頭,突然蹦出一個提著寶劍的王子,誓死護衛…… 最後拯救她逃離令人窒息的療養院的,是一名華裔的心理醫師——華懷恩。 在他細心耐性的引導下,詠彤慢慢跨上「正常」的軌道。她減輕了體重,學著料理自己一日常所需;接著,她不再依賴藥物,能夠和母親閒話家常,甚至一起怒責她爸爸的種種不是 在一個繁花似錦的季節,她終於搬出療養院,進入當地的一所公立高中就讀,然後上了大學,直攻廣告碩士。 畢業典禮那天,華懷恩捧著九十九朵純白玫瑰和一枚燦亮的鑽戒向她求婚。 「給我一點時間考慮。」詠彤接過那束美得教人驚歎的玫瑰,在花瓣上親了又親。 他是她媽媽心目中的最佳人選。有錢、醫生、年輕、相貌堂堂,簡直令她媽媽百分之兩百滿意。 而她呢?她則不敢那麼肯定。在心裡的最底層,一直隱藏著一個秘密,是她青澀年少時所遺留的,即使年歲久遠,卻從來不曾或忘。 「我們已經認識這麼久了,還怕遇人不淑?」華懷恩自信滿滿的神態,忽然變得有些沮喪。 「你誤會了,我是擔心我恐怕做不來賢妻良母。而且,我打算近期內帶我媽媽回台灣。」她的心中還殘存著那麼一個影子,並未隨時光流逝。像一種召喚,在寅夜中曾沒命的催促她回去。 「台灣有什麼好?擁擠、雜亂、治安更是一團糟。我爸媽就是受不了才搬到美國來的。」 他的批評令詠彤心口無端生疼。台灣的確沒有美國進步、文明,但那是她的故鄉,有著童年回憶、笑語和淚水的家園。他不會懂得那種天涯闊別的傷感。 詠彤悄悄嚥了口唾沫,擠出一抹不大自然的笑靨虛應他。 「其實台灣也有好的一面,只是你不知道罷了。」方纔的喜悅一掃而空,連手裡的花也似乎不那麼漂亮了。 實在沒心情留下來參加典禮後的舞會,詠彤提議沿校園四處走走。 「或者,如果你忙的話,我也可以自己回去。」 華懷恩收回鑽戒,故作瀟灑地聳聳肩。「我原本打算花一整天的時間,說服你當華家的媳婦.沒想到……」 「沒想到我這麼不識抬舉?」 「不,我沒那個意思。」他訥訥的微笑。「我想……在你回台灣探親之前,我們也許可以先訂婚。」 他仍是一廂情願的料定,詠彤絕對會受不了台灣的烏煙瘴氣,重新回美國和他長相廝守。 「犯不著這麼急吧?」 「此事宜急不宜緩。你給我的感覺,總像只系不緊繩索的風箏,我希望在最短時間內,牢牢抓住你。」他這回笑得很誠懇,笑裡有絲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飽受流離的詠彤像汪洋上的難民,很早以前就亟欲抓住任何一根漂過來的浮木,得以讓她和她媽媽衣食無慮,安安穩穩過日子。然,如今臨要面對的,不僅僅是根浮木,而是一整艘載滿魚獲的大船,她卻超趄不前,擔心這一次跌得更慘更重。 華懷恩沒再對她施壓,他在芳子身上下的功夫,已讓他有十足的把握。詠彤會是他的,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推說診所裡尚有病患等著,他把詠彤送到社區口,就倉卒離去。儘管他深愛著她,恨不能和她朝夕纏綿,但他還是不肯大矮下身段去迎合她,怕把她慣壞了,將來苦的是自己。 天色漸次黯淡下來,路燈一朵朵喧嘩競起,青黃紅藍,兀自爭奪失色的天際。 詠彤拖著沉重的腳步,徐徐踱向自家門口。 她們在這兒住了整整七年,是台灣以外的另一個故鄉。此處的房租不便宜,她媽媽卻堅持住下來。真不曉得她打哪兒支出這許多錢,可以供她醫病、讀書,還過得挺優渥的。 說不定她媽媽有根仙女魔棒,可以點石成金。 詠彤自嘲地笑了笑,很久很久,她不曾這麼輕鬆自在了,是因為華懷恩開口求婚的關係?哈,天曉得。 真的,她甚至不大清楚自己是否愛他。愛這個字非但難寫,而且難懂。 家門口停了一輛紅色跑車,高檔貨那! 她們自從來到美國,和所有親戚幾乎不再往來,更遑論有這麼一位「貴」客。 詠彤猶自胡亂猜疑,開門聲連同她母親誇大的笑語陡地從台階上竄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