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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倌琯    


  單奕陽不自覺地俯下面容,咫尺之距,他幾乎要吻上她了——

  然而此時潤潤手中的烘餅兒掉落下地,「啪」一聲他如夢乍醒,似驚似駭。

  老天,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想要吻她!沒錯,她的美麗的確令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尤其是昏黃的燭光之下,尤其是她那如泣如訴的動人水眸!但是,她可是敗壞他餅鋪名聲的麻煩女人,他不是應該令她知難而退或是乖馴服從他的權威?

  單奕陽!你不是奕辰那個花心少爺,貪圖美色或是色令智昏都不該是你的風格!

  「咳,你……」別用這種淒楚的眼神看我!「哭啥勁?」

  「我想……」想念爹娘。

  他暴躁地撓撓披散於肩的黑髮,「我管你哭啥,就算你哭昏了,也不關我的事。」

  潤潤錯愕,方纔她以為他對她……是她錯看了眼?或是她的心欺騙了自己?

  他陡然推開她,揮揮衣袖。「元姑娘真有興致,半夜不睡覺跑來廚房擀面皮,還呆笨地對著烘餅哭泣,莫非是自知廚藝不精?」

  睜圓眸子,她狠狠地瞪他。他竟然取笑她呆笨?輕視她的做餅技能?娘雖然是推著小木車叫賣,但是整個村的人都讚揚她的巧手,而自己更是學了七八成,他對她的輕估便是對娘親的不知敬重。

  潤潤站起來,雙手叉腰地擺出外人難見的潑辣神氣。

  「敢問你這個醉心武學而棄祖業於不顧的單大公子可會做餅?」

  單奕陽的高大使他得以俯視她,雖然她並不若江南女子的嬌小羸弱。

  「掌理統管的主事者不需事必躬親,自有底下人分工擔勞,否則做餅師傅是做什麼來著?」

  「恐怕你連揉麵團都不會吧?」她努力地用眼神表示她的輕蔑不屑。

  「本人是不曾做過那鄙事,但那是我不想,不代表我不會。」笑話,他可是自小習武,鐵錚錚的漢子,揉個麵團何難之有?比得過一把大刀難耍弄嗎?

  「大話人人會說,做了才知真功夫。」她的憤怒也為方纔的困窘和不該有的癡迷!哦不不,不是癡迷,她只是一時的懦弱無能,只是需要一個懷抱暫時撫慰她的思親之慟罷了。

  除了氣他,惱他之外,她斷然不可能再有另外的情緒了,尤其是最莫名其妙的那一種!她悍然抗拒。

  單奕陽聳高雙眉,燭光映照出他的腹中怒火狂燒。「你敢瞧不起我?」

  「不敢不敢,男人最要緊的便是尊嚴嘛。」潤潤涼涼地諷笑。

  可恨的女人!很好,她以為她牙尖嘴利是不是?他之所以答應親愛的老奶奶住在餅鋪裡,為的就是設法破壞她振興北門口的計劃,他是個驕傲霸道的強硬男人,決不可能容忍一個姑娘踩在他的頭頂上。

  「怎麼?」她對他眨眨眼,勝利地笑著,「認輸了?原來氣宇軒昂的單大公子居然連揉麵團都不行啊,也難怪北門口餅鋪的生意每況愈下,唉,看來一個月後這鋪子的老闆我不當都不行。」

  「刁口小娃!」他捲起衣袖。「就讓你的自鳴得意受受挫!」不就是麵粉加水揉一揉,三歲小孩都會玩的把戲。

  潤潤瞇細眼兒,這男人殺氣騰騰的,他以為他是要宰殺豬羊呀!

  ☆ ☆ ☆ ☆ ☆ ☆ ☆ ☆ ☆ ☆ ☆ ☆ ☆ ☆

  長木桌上已準備麵粉和清水,潤潤瞄著扎束好長髮的單奕陽。「請。」

  雖然不曾真正下廚過,但是好歹也看過她剛剛揉和麵團的情況。彫蟲小技嘛,她一個纖纖女子能夠輕易完成的小差工,沒有道理他會失敗吧?

  一些麵粉和水罷了。

  唇邊噙了魅力十足的淡笑,他開始「對付」長木桌上的麵粉和清水。左揉、右搓,前後攪和。

  但是,手中的一堆麵粉糊怎麼存心和他做對,任他用盡氣力,依然無法揉成團。

  潤潤清清脆脆地笑出聲。

  他轉頭,「不准笑!」竟敢輕視他!

  「可是我不能控制我自己啊!」忍住笑意蠻傷身的哦。

  「元、潤、潤!」

  「小的在!」好好笑呀,他幹嘛一副想殺了那一坨麵粉糊的模樣。

  單奕陽的確痛恨手中不聽話的鬼東西,但是他更痛恨的卻是她臉上、唇角和眼中的嘲弄侮笑。他;怎麼可以叫她看輕他!

  他更加賣力地揉搓,在這即將天亮時分,他的額上涔涔冒出汗水。

  潤潤拍拍雙手。「一個時辰了!單大公子你在生孩子呀?」

  他的雙手全是粘稠的麵粉糊。「只要抓到決竅……」他不相信他奈何不了這麵糊。

  「唉,別了吧!等你揉好這一團麵糊啊……」

  不知何年何月。

  她揮揮手,彷彿趕開一隻挫敗的獅子。「小的可以在半刻鐘之內揉完。」

  單奕陽退開幾步,說實話,他很想處罰她,她是他所見過最乖張的女子。身為單府長孫的他一向是人人又敬又畏的大少,敬的是由於他的武學底子堪稱深厚,畏的則是因為他天生易怒暴烈的脾性。

  就只有她,美美的餅西施不但不把他放在眼裡,似乎還對他有著莫名的敵意。然而她的淚水和無助卻又洩漏出她的柔弱不堪,以及令人心疼的壓抑。

  的確是個擾人情緒的怪女人。

  潤潤偏過頭,「你是在瞪我或者是發呆?」他的眼神既專注又迷惑,揉合著怒火和憐惜的複雜。

  他粗啞地淡哼一聲。天快亮了,他竟然和她廝混了大半夜!

  「好生學著點兒,單大公子。」她利落地單手一翻,麵粉糊彷彿是她的玩物,由她搓揉攪和。

  不一會兒她已經擺平它,而且是輕輕鬆鬆。

  單奕陽瞪著她近手出神人化的揉麵團技術,不禁搖頭再搖頭。

  潤潤把已揉好的麵團分成數十小份,一個個的圓凸麵團端端正正擱放在長木桌上。

  「如何?我曉得你歎為觀止,不用猛搖頭,更不用恨得牙癢癢。」

  「不可能,看你,該連基本功夫都不會的……」做餅師傅們的功夫應該是多年的努力練習,而她,不過是個十八歲的村野姑娘。

  潤潤摸鼻尖。「不是我瞧不起你,但是老闆,你應該覺得可恥了吧?」

  他認輸!男子漢人丈夫信守承諾。然而她戲謔他「可恥」?這、這……叫他如何認?如何忍?,

  「咦?你輸不起是不?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你連揉個麵團都不行,好歹你可是拜過東北高個的練家子,臉面總得顧著對吧?」不是她刻薄嘴壞,而是她一向憎厭不孝,不負責任的富家子弟。

  而且他剛剛不也嘲弄過她嗎?

  她得挫挫他的銳氣!娘親常說她是吃軟不吃硬,也許他就是與她旗鼓相當的對手。

  拿起長木桌上的一個小個麵團,潤潤甩手一去,哎呀,丟上他男人味十足的俊容。

  單奕陽伸手拿下臉頰—上的粘稠麵團,他覺得自己像個雜耍小丑,而她還在笑……

  他動了肝火,想也不想地抓起另一個小麵團往她身上砸摔。

  哇!潤潤連退三步,他的力量強勁到讓她的胸口泛疼。低首一瞧,好難堪,她的左胸上沾有一些麵粉糊渣渣。她又不是故意砸他的好看容貌,他未免太小心眼了。

  「單奕陽!你好樣的!」

  她連續丟去三個麵團,然而已有防備的單奕陽輕易一閃,三個麵團全掉落下地,沒一個丟中他。

  他笑了。「自不量力。回家去吃奶吧。」看著她怒生頰紅,他的心情沒來由地大快。

  潤潤轉著水靈靈的瞳眸,半晌,她越過長木桌往門外走去。

  他訝然,她不是這麼容易認輸的人吧?他喜歡她的活潑性子……喜歡?這驚恐非比尋常,幾乎是他第一次感到惶惑是何滋味。

  沒、沒什麼才對!喜歡而已嘛,他也喜歡奶奶,父母和三個手足親弟,還有東北的雪山和老樹。

  此時一袋白色的不明物驀地向單奕陽攻擊而來,而他竟然失去練武人該有的敏銳,被偷襲成功。

  目光往下一掃,他冷抽一口寒氣;「元潤潤……該打的你!」

  「我……」潤潤搖搖手,她很想表示歉意啦,可是當她瞄向自己的「傑作」時,不得不咬緊唇齒,強忍笑意。

  因為她隨意抓起門旁的一袋白麵粉往他丟去……那恰恰正中他的胯下。

  身旁黑衣、黑長褂的他兩腿之間滿是白粉,真是叫她這閨女赧紅顏!

  原本就是暴烈雄獅的單奕陽低吼一聲,瘋狂地拿起長木桌上的麵團丟砸向她。

  「以為我好欺負!」她可是自小玩著麵團長大的呢。

  於是乎,兩個人你丟我砸地鬥起意氣來。

  當做餅老師傅起早要來上工,見狀,個個不是拚命睜大眼睛就是不信地揉揉眼皮。

  「這是怎麼一回事?」小毛子呆問。

  「麵團也可以當武器攻擊呀。」小樁子呆答。

  做餅老師傅撫撫長鬚,納悶著。「大少爺雖然壞脾氣,但是他不曾對下人或是姑娘家發脾氣發成這樣子。元姑娘雖然是老夫人屬意的主事者,卻連擺架子或頤指氣使都未曾有過。但怎麼這兩人一對上總是鬧得轟轟烈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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