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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倌琯 羊腸小徑上,三抹人影徐徐緩走,寒風刺骨,被手銬和腳鏈縛住的纖弱女子只著一件單衣和寬布褲。 負責「護押」她的一兵卒和一婢奴也已不忍心,兩人同聲喊著,「白姑娘,咱們歇一會吧。」 白痕點了下頭,事實上她是憑藉著意志力行走。隨時有昏厥的危險。 婢奴夏荷忙不迭地攙扶著白痕坐下,她關心地詢問,「身子骨還受得住嗎?雖然姑娘你的鞭傷已癒。」 「謝謝。」 夏荷歎了一口氣,「其實王爺自己也很苦,他完全變了一個人。」 「他恨我……」而她,想恨,卻又恨得艱難。 夏荷輕眄了下一旁猛喝水的兵卒,「喂,阿祥,解開白姑娘的手銬和腳鏈吧。」 「但是上頭有吩咐……」 夏荷怒斥,「上頭?現下只咱三人,上頭瞧得見嗎?」 「但是要是被知道了……」那可是殺頭的罪。 「沒瞧見白姑娘都已經傷成這模樣了,難道她還有力氣逃跑?何況你我兩人又不是少了一條腿,跑不過她嗎?」 阿祥歪著腦袋,忖想了會,掏出鑰匙,除掉白痕的手銬和腳鏈。 重獲伸展自由的白痕感激的笑了笑,然而她的笑容裡仍是淒涼的酸澀。 夏荷和阿祥面面相覷,他們也心疼白痕,但是卑微的他們根本無法幫她一分,助她一毫啊。 白痕幽幽地歎息,生存下去對她而言已經是最大的折磨,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霜降怎能如此冤屈她的清白,又怎能否決她的一片癡情呢。 夏荷突地脫口而出,「那個小勇真的很怪,他前腳踏出王府不及片刻王爺便出府去了,照道理上來說他到藥鋪的時刻應該不到半炷香時刻,怎會和你……呃那、那個呢。」 白痕一凜神,她顫聲,「真的?你看見小勇出府?」 「呃。」 「那麼你為什麼不向王爺說明?」 白痕的哀厲嘶喊使得夏荷大駭,她抖著嘴唇,「不是奴婢不說,是那個小勇自己承認他和你有苟且淫事啊!何況王爺又親眼所見……」最使她噤聲不敢言的原因是王爺在一夕之間成為邪魔狂獸似的……她沒那膽量說啊! 愣頭愣腦的阿祥忽然自己敲打著頭頂,咕噥著,「哪有人一開始就認死罪的,又不是活膩了。」 白痕撫心,「是小勇!一定是他陷害我!可是他為什麼要這樣?用他自己的性命來抵毀我的貞節閨譽。」 夏荷猶疑的輕道:「奴婢和春遲原也不信姑娘你會捨棄王爺,會背叛王爺,畢竟王爺是那麼優秀出眾的人品,才能和權勢沒人比得過。」 「可是小勇的認罪自盡和王爺的『親眼目睹』使得眾人不得不信對不?」所以她曉得即使她以死明志也無用。 阿祥突發奇想,「白姑娘,不如你回王府一趟,或許可以澄清啊。王爺的氣應該消減一些,只要你和王爺說說,或許王爺可以解開蹊蹺,畢竟王爺是聰明人。」 再聰明,再睿智的人也有盲點,尤其是遇上情愛迷障。白痕的歎息更深,也更心痛了。 夏荷卻是讓阿祥的話給嚇得失去血色,她小心地問:「你的意思是咱們轉程回去?讓白姑娘和王爺好好的化解誤會?」 「對啊!」 「但是咱們如果這麼做了便是違反上意,王爺可能大發雷霆,可能嚴懲……」 「但是我覺得王爺很寵、很寵白姑娘耶!或許王爺捨不得白姑娘,男人一時火氣總是會衝動的啊。」 夏荷認真地思索著,她正視著白痕,「白姑娘是咱王爺二十幾年來第一個帶進王府的女子,也是惟一進得了內室,得以伺候王爺生活起居的侍妾。」 阿祥補充道:「對呵,只有白姑娘你能夠躺上王爺的錦榻。」 夏荷敲他一記,「死阿祥!這種粗野話不怕冒犯白姑娘,也犯了不敬的大罪。」 「我說的是事實啊!王爺征戰沙場的時候可是不沾女色,平日裡也是偶爾風花雪月,京城第一花魁也入不了王爺的眼。」 白痕忍不住心顫,「你們說的是真的?霜降的侍妾只有我一人?」 兩人異口同聲,「是的。」 怦怦然的急速心跳彷彿是催促著她提起勇氣,重新攫獲他那既狂野又溫柔的溺愛肆歡,她殷切地懇求—— 「讓我回王府去,讓我為我的貞節辯白,讓我找出小勇污蔑我的證據,好不?」 「這……嗯這……」 「那個……呃呃……」 老半天後,夏荷點點頭,阿祥也義氣的直點頭。雖然兩人心裡都害怕挨板子或是被逐出王府,失去豐厚的晌銀。 白痕打從心窩的感激涕零,她握住兩人的手,顫顫然的發抖已經表現她無言的謝意。 阿祥憨實地咧嘴笑著,「白姑娘。如果王爺重新接納你,收你做姨妃,可以讓奴才守衛你嗎?」 白痕盈滿淚光的雙眼笑彎成拱月形,她承諾,「當然!如果他還要我的話!」 ☆ ☆ ☆ ☆ ☆ ☆ ☆ ☆ ☆ ☆ ☆ ☆ ☆ ☆ 亭台水榭的園子裡幾名薄紗絲裙的舞孃搖擺生姿,婀娜的身段展露無限春光。 總管慌忙來報,他跪稟,「王爺,白姑娘回來了。」 紫色衣衫飄了下,李霜降隨即不怎麼經心的問著,「哪個白姑娘?」 「白痕。就是被王爺逐出府的那名侍妾啊。」 「她不是往東北去?」他的心,狂跳。 「白姑娘是該去當終生苦役,但是阿祥和夏荷不知怎地帶著她回來了,他們三人正跪在王府外頭,已經跪上一個時辰了。」 邪冷的神色在剎那間出現裂痕,但隨即又是一派淡漠,彷彿不生漣漪的沉寂。 「就讓他們跪去。」 總管趕緊領命而去,不敢耽擱半分。 李霜降依然斜躺在桂枝織榻上,他一杯酒接著一杯地狂飲,眉眼之間是深不見底的悲痛情傷。 兩個時辰之後,總管的矮小身軀彎弓得更加卑微地走進園子。 李霜降挑了挑峻眉。「還跪著?」 「是、是的。奴才大膽,求王爺恩見一面。」 他寬大的紫袖一揮,「傳!」 魔魅的厲眼揚起一抹嘲弄的笑弧,李霜降對著一名絕艷的舞孃說道:「過來。」 舞孃連忙盈盈一福,喜不自勝地踏上檯子,像只愛嬌的貓兒似地偎進李霜降的懷裡。 她勾著媚眼,「奴婢三生有幸,但願王爺垂憐,讓奴婢伺候你。」 「卸下紗衣。」沒有半點兒溫度的聲音。 「奴婢遵命。」三兩下工夫,她已是只著絲裙和褻衣的妖嬈女,彷彿等待著主人的臨歡恩賜。 李霜降沒有瞧她第二眼,他下令,「你們繼續跳舞!」 檯子下的舞孃為了爭寵取愛,紛紛自解紗衣,粉白紅金的褻衣抹胸全展現出來。 當白痕被夏荷攙扶著走進園子時,所看見的便是這一幅酒池肉林似的荒唐景況,她的身子晃了晃,幾乎要軟跌下去。 緊緊盯鎖住她的魅眼閃現一絲的不捨,然而那抹異芒立即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極冷殘的佞光。 「見了本王,規矩都忘了?」 夏荷連忙扶著白痕下跪,「王爺,萬安。」 舞孃們一致停下曼妙的舞姿,而窩在李霜降懷裡的第一舞孃則是忍不住嚷叫出來—— 「啊!那個一身髒污的小姑娘怎麼要死不活的模樣,她是得了癆病不成?咦,她的眉間有一個蝴蝶的烙印,紅艷艷的挺美的哩。不過一定很疼吧,那印子要如何烙上去啊?」 李霜降深沉的黯黑著眸光,他努力穩住自己澎湃的心緒;須臾,他忽地將懷中的舞孃擁得更緊,並且以手掌包覆住那幾乎要蹦跳出褻衣外的豐盈胸肉。 他似笑非笑地戲謔,「你們打擾了本王的興致,莫非是想哀求免去苦役?」 白痕顫抖著,她只能無助地瞅著那不屑於她的諷笑,她竟是發不了聲,什麼辯白伸冤都已經毫無作用了。他已經有了新寵,而她徹徹底底地失去了他。 夏荷為她急煞心,衝動的出口,「王爺,姨妃她是特地回來求一個清白的。」 「姨妃?她連一名侍妾都不夠資格。夏荷,掌嘴。」 「哦不!」白痕急欲阻止,但是夏荷可不敢違逆上意,她早已重重地刮打她自己的臉頰。 白痕泣叫著,「李霜降,你要懲罪就罰我一個人,是我求她和阿祥讓我回來的!」 「你是誰?竟敢直呼本王的名?」 「你……」他是當真忘了她,或是故意再刺傷她,好叫她如墜深淵? 懷中的舞孃在他肆意地撫弄之下頻頻浪吟嬌喘,許多不堪的臊赧字眼無所廉恥的喊叫出。 白痕看著那蠕動的身軀,她竟然哭不出半滴眼淚。是心碎了?或者是承受不了劇痛而麻木不仁? 曾經,他的臂膀之間是她最溫柔的呵護,但如今她好想逃開,她只求再也不要看見。 李霜降卻倏地推開懷中騷浪不能自禁的舞孃,他走下檯子,陰鷙狂噬得瞪著她的憔悴模樣損她。 「你想求一個清白?不覺得可笑嗎?你不是已經承認不諱了?」他絕不會寬恕她把他的寵愛視若鄙履的踐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