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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贏心    


  芙蓉媚睇一眼綽隼,終於輕啟朱唇。「越女作桂舟,還將桂為楫。湖上水渺漫,清江不可涉。摘取芙蓉花,莫摘芙蓉葉。將歸問夫婿,顏色何如妾。」

  念到最後一句,她更是旁若無人地偎進綽隼懷中,她的意圖怕是瞎子也看出了。

  綽隼沉沉地笑了,邪魅得讓人眩惑,他喝下半杯酒,然後再親自餵她喝完剩下的一半,道:「賞賜黃金一百兩,玉如意五件。」

  如此的寵愛,是前所未有的,怎不惹得一票娘子軍又羨又妒!

  翎兒的心也在痛,只是,也有一絲慶幸,希望綽隼能一直當她是透明人,那她就不用捲進這種無聊的鬥爭中了,她不會習慣的。

  可是,心裡還未慶幸完,綽隼已掉過頭來,對她邪笑。

  「還有你呢,翎兒!」

  翎兒重重地歎氣,知道自己避不過了,於是她盈盈然地起來,因為太多視線投向她了,所以她唯有低額斂眉緩聲念道:

  「日居月諸,照臨下上。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

  日居月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寧不我報。

  日居月諸,出自東方。乃如之人兮,德音無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日居月諸,東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報我不述。」

  這是詩經裡的一篇,本是寫一位妻子因為丈夫的忽熱忽冷無所適從,所以寧願放棄的怨詩。

  綽隼擰眉,她又想與他作對了嗎?如此良辰美景,哪個不是念些歡歡喜喜的詩句?偏生她就念那樣哀怨的詩篇,她什麼意思?!

  「抬頭!」綽隼眉頭皺成一塊,鷹般銳利的黑瞳則緊緊地鎖定她,他要她看著他,只能看著他!

  翎兒在心裡歎息一聲,然後緩緩、緩緩地抬起頭,與他的眼睛交纏於一起。

  「說,想要什麼賞賜?」他傲慢依然地問道,似乎他肯如此問她,已是對她的最大賞賜般。

  翎兒還未及說話,尚王已站起來。「她答應陪本王了。」

  全場嘩然,目光投向二人。

  翎兒微愕,他怎能如此顛倒是非?她根本沒答應過他什麼嘛!為什麼要說得好像是她在自動獻身?

  「你是嗎?」綽隼仍舊死死地看著她,冷靜的聲音聽不出他是否在惱怒。

  「沒有。」他夠相信她就該知道她沒有說謊。

  「六哥,可聽到了?」綽隼扭過頭,對他冷笑一下。

  尚王的面子掛不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然後,他傲然道:「隼,今天我就向你要了她,她只是你的寵姬而已,我相信你會很樂意的,對嗎?」

  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向他,包括翎兒。

  不,求求你不要將我給了他,求求你!翎兒在心裡吶喊著,但口中卻死死咬住舌,不讓自己求饒出聲。

  綽隼對著她笑笑,然後啟口。「翎兒啊,本王美麗的翎兒,既然尚王如此看得起你,你就陪他喝喝酒吧。」

  尚王得意地笑了:燕夫人則露出「你終於也有這種下場」的笑容;芙蓉簡直是鬆口氣,頓時笑嘻嘻:其他人的表情也是不一。

  但,翎兒全都看不見!

  所有或笑或嘲弄或得意或可憐的表情,她一概看不見,她只是死死地凝視著綽隼,好像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人一般。

  心,如被雷劈中了一樣,連同靈魂也於瞬間灰飛煙滅,連痛也不會了,只遺下一具沒思沒想沒魂沒心的軀殼還在苦苦支撐著她。

  而她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她還能如此清晰地看見他,為什麼不讓她的身體也變成煙隨風飄逝呢?

  黑玉璧還貼於離她的心最近的地方,但,昨夜的溫柔繾綣呢?皆是夢嗎?

  「還不去尚王身邊?」綽隼若無其事地喝酒,淡淡地催促她。

  翎兒不動,像是聽不明他在說什麼。

  「嗯,再不去,六哥就會責怪本王了。」綽隼邪佞地笑著道。

  翎兒還是不動,但尚王等不及了,他上前扶住她,道:「來吧,到尚王府來,本王答應你,會好好待你的。」

  說完,便領著毫無反應的翎兒向門外走去--

  突然,他的手一麻,不自覺地鬆開手後,卻發現翎兒又回到綽隼懷中。

  沒有人,沒有人看到綽隼是何時起身,如何出手的,大家只覺臉頰被風拂一下,而下一刻看見的情形,已是尚王錯愕站著,隼王則緊摟著翎兒。

  「你是什麼意思?你不是把她給本王嗎?」尚王怒極,問出了大家都想知的問題。

  綽隼笑,但笑意未達眼底。「本王只是叫她陪你喝酒,可沒說要把她給你!」

  然後,他俯下頭,眾目睽睽下吻住了呆滯的翎兒。

  溫暖的氣息經由他的口傳到心底,讓灰極冷極的心又緩慢甦醒了,但痛楚也跟著血液漫遍全身,痛--卻又夾著莫可名狀的愉快。

  尚王看著熱吻中的二人,氣得幾乎沒破口大罵,但靈光一閃,他又陰惻惻地笑了。

  「本王可以不要她,但剛才她的兩位侍女對我很不敬,隼,你說怎麼辦?」

  綽隼離開翎兒的唇,冷冷看著他。「六哥想如何?」

  「殺了她們。」尚王笑嘻嘻道。

  翎兒心驚,叫道:「不,不可以,對王爺不敬的人是翎兒,不是她們。」

  然後她焦急地看著綽隼。「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她們什麼也沒做的。」

  「她們只是丫鬟。」綽隼無動於衷道,不明白她緊張什麼。

  「她們是我的朋友。」她喊道。

  「那你說本王為什麼要救她們?」

  什麼朋友!只是丫鬟而已,主子叫她們死,她們還能不死嗎?何況主子怎能和低賤的丫鬟做朋友?!

  「隼,你這麼聽一個寵姬的話嗎?」尚王狡猾地笑著。

  翎兒抽口冷氣,知道了尚王的目的,他根本存心要她難堪的。

  如果綽隼為她不殺她們,那別人就會說他受制於一名青樓女子,這對他的名譽是很大的傷害;他殺嘛,他卻極有可能失去她。

  但這一切,對尚王來說,是有百益而無一書的。

  翎兒緊張地看著沉吟中的綽隼,連手心也冒汗了。

  就當他張口時,她快速地摀住他的嘴,不讓他說話。「不要,求你救她們,只要你救她們,我什麼都願意!」

  鳴兒和皖兒聽罷,感動得無以復加。「小姐,你千萬別做傻事,我們不值得你救的!」

  「她們只是賤命一條。」綽隼撫住下巴說道。

  翎兒有絲憤怒,在他眼裡,怕是連她也是下賤的吧?但,此刻絕不是與他爭論的時候,只要他能救鳴兒她們,他要怎麼侮辱她都可以!

  「求你!」

  她攀住他,柔媚入骨的樣子更添幾分可憐,任誰見了莫不要酥軟了心。

  「小姐,算了,我們不打緊的。」皖兒哭成淚人。她的小姐一向驕傲,不該為她們丟棄自尊的。

  「聽到了吧?她們也是這麼說。」綽隼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尚王不耐煩。「冒犯王爺本是死罪一條,求什麼情?快殺頭吧。」

  翎兒焦灼地看著綽隼,央求地凝視著他。

  她在賭,如果他對她有那麼一丁點感情的話,他就不會殺她兩個視若姊妹的丫頭!

  尚王見綽隼有幾分猶豫,於是親自拔出劍要殺鳴兒和皖兒,綽隼眼色一使,他身邊的喬康便飛身到鳴兒面前,擋下了尚王致命的一劍。

  翎兒嚇得驚叫出聲,幸好、幸好喬康及時救了她們。

  「本王救她們。」突然,綽隼慵懶地宣佈。

  翎兒心喜,但迎上他的眼睛時,她便知事情不是這麼簡單了。

  「跪本王吧,本王美麗又驕傲的翎兒。」綽隼一手托腮,一手撫著她瞬間刷白的粉頰,笑了。

  「不要,小姐!」鳴兒和皖兒齊叫,想上前勸阻,但喬康劍鞘揚一下,二人都被點了穴,不得動彈。

  翎兒那顆才被綽隼的熱吻稍稍暖融的心霎時凍結成冰,這對一向驕傲的她、不怕死的她來說,真的是奇恥大辱!

  但--她望望兩名丫鬟,腳一軟,雙膝便點地了。

  綽隼似是很滿意般。「本王還有東西要。」

  翎兒無神無力地問:「是什麼?」

  「你的自尊,你的驕傲,你的心。」綽隼緩緩啟口,但不知為何,見著臉色益加慘白的翎兒,他心底居然、居然湧現出些許的、少少的不捨。

  自尊?驕傲?心?不是都給了他,並被他踐踏於地了嗎?他還向她討什麼?可笑!

  但,她笑不出來,連稍微彎彎唇角也做不到。

  她沉默地點頭。

  綽隼笑了,勝利地瞥一眼臉色青白交錯的尚王,再一次在眾人面前顯視,翎兒是他的,只能是他的事實。

  翎兒無反應地承受著綽隼的吻,神志恍惚起來。

  她想起了昨晚的他,那麼的溫柔,那麼的深情,那麼的讓她心動;但今天呢?他是個魔鬼!他在眾人面前恣意踐踏她,侮辱她,當她是個玩物般作弄,甚至是能陪人喝酒的--妓女。

  她明白了,從頭到尾,他都只是把她當妓女,就算她多麼的驕傲,如何能在他面前仰首挺胸,如何不屈不撓,她都無法得到他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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