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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岳盈    


  幾天後,他們連這樣的見面方式都成了奢侈,須老夫人回到家的第三天,便因為感冒昏迷住院,須家的氣氛登時陷入低迷。

  同一時間,須頏的外公生病入院,甫從歐洲回到家的須夫人兩頭奔波,脾氣變得好暴躁。

  「夫人這幾天的心情都很差。每天往醫院跑,不像以往可以睡足美容覺,火氣是越來越大了。」這幾天管立宵都到醫院照顧須老夫人,姚太太肩上的工作重擔增加了不少,加上女主人的壞脾氣,她忍不住抱怨了起來。

  善美聽了後,只能隨口安慰幾句,幫不上什麼忙。

  她的心情也不好。

  老夫人向來待她溫厚,她當然擔心她的病情,還曾陪伴母親到醫院探視,但因為老矢人仍荏加護病房觀察,她們只能在外頭關心。

  另一方面,須頏這陣子下班都會到醫院采視祖母和外公的病情,兩人即使見了面,只能匆匆交換幾個眼神就得分手,已經好幾天不曾說過親密話了。

  善美無意埋怨他,只是……沒見到他時,心情好空虛,總是想著想著……眼淚便落下來,變得好軟弱。

  她不曉得自己為何變成這樣,躺在昏暗的房間裡,淚水淌了滿臉,有些來不及擦拭匣流到沈頭上。

  她吸著鼻子好難過,越想胸口越擰,腦子也越來越昏沉,耳膜像薄紗一樣濾著收音機裡播放的流行歌曲--愛怨嗔苦的纏綿聲韻像細如愁的絲雨一陣陣拂進耳室,東轉西繞,帶著她進入綺麗夢境,纏繞心頭不去……

  她猛然驚醒,胸口噗噗亂跳。

  不知名的英文歌曲低柔的在耳際迴繞,但吵醒她的不是這個,而是陣陣越來越喧囂的吵鬧聲。

  她看向床頭櫃上的螢光鬧鐘,發現指針還沒走到五點的位置。

  這麼早,是誰在吵?

  驚慌如利箭穿身而過,這時候,除了她母親外,須宅應該沒人會這麼早起。想到這裡,善美再也躺不住,七手八腳地爬下床,換上T恤和七分褲循著聲音到屋外。

  雖然天色還未明亮,但花園裡有充分的燈光照明,善美一眼就看到前方不遠處拉扯的三人。只來得及分辨出其中一人是她母親,一聲足以讓血液凝結的尖叫便穿透她耳膜,善美驚恐地看到母親嬌小的身影被推倒,跌向一旁的灌木叢,趕過去已經來不及。

  「須秉中,我不准你去扶她!」

  善美跑過去,發現銳聲阻止男人救母親的女人是須夫人。幸好那男人並沒有聽她的,及時扶住她母親,這讓須夫人十分生氣,衝過來朝他的背部一陣猛打。

  「住手,妳發什麼瘋!」男人猝不及防下,被打得吃痛,怒吼地推開攻擊者。

  燈光下,一張經年嚴肅的臉孔因咬牙切齒而表情猙獰,善美倒抽了口氣,認出他是須家的男主人。

  這是怎麼回事?

  「我就是發瘋了!有哪個女人看見丈夫跟別的女人勾搭會不發瘋的?」須夫人一穩住身子,便又雙眼發紅地撲過去。

  「都跟妳說是誤會了,幹嘛還說這種難聽話?」須秉中狼狽的閃躲,既要保護懷裡嬌弱顫抖的女人,還要試著跟妻子講理,一夜沒睡的身體立刻感到難以負荷。

  「誤會?我親眼看見你們抱在一起,你還敢狡辯是誤會?」須夫人揮舞著拳頭,嫉妒使得她失去向來高貴端雅的儀態,形如潑婦。

  「我一時昏了頭,把她當成……」多年的隱痛在須秉中胸口跳動,卻是難以啟齒的,他受挫的哀求,「妳就不能饒了我嗎?」

  「我饒你?那誰饒我?這麼多年來你像個沒心的人對我,現在又……我造什麼孽呀!」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麼!」他狼狽地別開眼。

  「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麼?」須夫人冷笑,「須秉中,你可真會裝蒜呀。我今天跟你沒完沒了……」

  見她又撲向須秉中,善美好擔心須夫人會傷到母親,卻找不到空隙介入救人,急得她大喊:「媽,媽……您別怕,我找人幫忙。」

  她毅然轉身跑向主宅求援。

  還沒走到門口,側門便被人從裡推開,善美及時煞住腳步,才沒迎面撞上。

  「姚姨!」她如遇救星的抓住一臉睡意惺忪的管家,著急地喊道:「您快過去幫我救媽媽,我去找管叔……」

  「管先生還在醫院,發生了什麼事?」聽到爭吵聲出來查看的姚太太一頭霧水地問。

  「我去找須頏幫忙,您先過去……」

  「可是二少……」

  姚太太在身後說什麼,善美已經聽不清楚了,她一心想找到可靠的人援救母親。對她而言,須頏便是除了管立宵外,最讓她可以依賴的人!

  壓抑住心底的慌亂,她很快找到樓梯。

  須碩的房間在三樓,他曾帶她進去過。她知道,可以找到的!

  經過小客廳,左手邊第二間,就是這裡了!

  善美舉起拳頭用力擂門,急切的呼喊在安靜的屋內迴盪,分外大聲。

  「須頏,須頏……」

  喊了許久,房裡仍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就在善美以為須頏睡死了,不曉得該繼續敲門還是回到花園自力救濟比較好,房門突然打開,露出一張惺忪的睡顏,卻不是屬於須頏的。

  震驚猶如巴掌襲來,善美瞪視著那張美麗的臉蛋,腦中轟隆隆地迴響著一個疑問--

  桑茉莉怎會在須頏的房裡?

  她倚著門柱,身上的紫色襯衫只扣了第二顆扣子,露出裡頭性感的蕾絲胸罩,挺秀的雙峰呼之欲出,下身是一件低腰牛仔褲。

  「什麼事?」茉莉那雙煙霧般的美眸裡盛滿疑問。

  善美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回答,只能強睜著刺痛的雙眸,試圖穿過她所佔領的門縫看清楚房間裡的情況。

  這是須頏的房間……

  「妳看什麼?」茉莉明媚的杏眼裡閃過一抹警覺,語氣銳利了起來。

  「我……」善美瞪著她,想告訴她,她要找須頏,可喉頭像是被掐住似的,擠不住聲音來。

  眼前越來越黑暗,腳下的地板好像在一剎那間塌了下去,善美覺得自己在墜落……

  「到底什麼事?」

  茉莉尖銳的呼喝穿透她的耳膜,善美眨回眼裡的酸澀,意識回到現實。

  她在幹嘛?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媽媽還等著她救呢!

  善美朝她搖搖頭,頭也不回地轉身飛奔下樓。

  「善美!」

  身後的呼喚像一個最可怕的夢魘,她加快腳步,不理會胸口越來越劇烈的疼痛,一心想著母親,要趕快到她那裡。

  她跑下一樓,跑出側門,穿著拖鞋的腳趴躂趴躂的踩在泥土小徑上,耳邊除了風聲外,還有那越來越尖銳、劇烈的爭吵聲。

  「……家裡容不下會勾引主人的狐狸精!妳把她給我攆出去!」

  「夫人,這件事還是等管先生回來……」

  「我攆人幹嘛要等他回來?我是這個家的女主人,愛攆誰就攆誰,輪不到管立宵決定!姚太太,妳不肯趕她走,也不用留下來了!」

  「夫人!」

  「姚太太,妳別聽她的,我才是一家之主!」

  「先生……」

  「妳不想做了是不是?姓姚的!」須秉中的阻止,讓須夫人更加生氣,失去理智地朝姚太太舉高手掌。

  「住手!」失去的聲音以加倍的能量衝出善美的嘴巴,震懾住須夫人,一巴掌停在半空,在她的瞪視下,忿忿地放下。

  善美接著看向須家的男主人,後者像是直到現在才發現她的存在,睜圓一雙滿佈著複雜情緒的眼眸激動地回視她。

  善美沒理他,目光投向姚太太身後,蒼白的表情稍稍放鬆。原來她母親不知什麼時候從須秉中懷裡離開,被姚太太護在身後。

  她朝姚太太點頭致謝,很快來到母親身邊,用她纖瘦的肩膀環住那具顫抖得像個被嚇壞的孩子一般的身體。後者像溺水者抓到救生索般緊緊地攀附住她,令她喉頭緊縮,強烈的痛楚在體內擴大,但她立刻壓抑下來。

  定了定神,她重新看向須夫人,直視著她,語氣不卑不亢地道:「妳要我們走,我們會走,不要遷怒別人!」

  說完,她便摟著母親走向兩人所住的小屋。

  「妳……」須夫人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待要張口罵人,卻被丈夫嚴厲的表情給制止,抿緊嘴巴,氣憤地扭身就走。

  姚太太鬆了口氣,表情複雜地看向在原處發怔的主人,「您還是安撫一下夫人吧。」說完,她追在善美母女身後,一進屋便道:「善美,妳剛才說的話不是認真的吧?這件事還是等管先生回來……」

  「姚姨,現在不是我要不要認真的問題,而是須夫人容不下我們。」善美不疾不徐地指出事實,冷淡的語氣像在說別人家的事,頭也不回地扶著母親進臥室。

  「我知道。可是……」

  沒理會跟在身後的姚太太說什麼,她迅速找出醫生開的藥,調了杯溫開水餵進母親嘴裡。

  「我還是打電話給管先生,他一定會有辦法的。」姚太太邊說,邊拿起床頭櫃上的分機,撥出管立宵的手機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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