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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華伶    


  「還不快進去看你親愛的『女兒』。」

  「你跟來做什麼?」安則行皺起眉頭。

  克莉絲汀聳了下肩,「沒什麼,探望一下我可愛的姐妹。」不然她還能做什麼?吃了她不成?

  看著她一會,安則行才緩慢的沉聲道:「你最好不要給我打什麼壞主意。」說完即推開房門,面對著一室黑暗。

  「小夢,我開燈嘍?」他呼喚著女兒,一手按下門邊的電燈開關,突來的光線讓所有人都瞇了下眼。

  燈亮了,卻沒有人,正當安則行疑惑時,才在意到從床上緩慢撐坐起的身影,正吃力的讓自己坐穩。

  「小夢……」他正想過去幫她,卻被打斷。

  「為什麼不敲門?」陰鷙的嗓音低沉的傳出,安夢卉責怪的繼續重複,「為什麼?為什麼不敲門?」她一把抓起床上的枕頭,大力的擲過去。

  快速的閃開,安則行心急道:「對不起,爸爸一時忘了,爸爸太急著來看你,原諒爸爸好嗎?」摟著女兒的肩,他輕聲安撫。

  什麼時候開始,身體的殘缺把原本的天使變成惡魔……

  「走開!」安夢卉一把揮開他。「是不是我殘廢了,就連基本的尊重都失去了?!」她無理取鬧著,憤恨的眼神充滿血絲。

  克莉絲汀撿起地上的枕頭,拍了拍,遞還給正在發飆的安夢卉,「別再鬧了。」即使她聽不太懂兩人的對話,但從她的態度實在不難猜測。

  安夢卉沒伸手去接,只是瞅著她,兩人就如此對望著,望著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蛋。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安夢卉,責難的對著安則行說:「為什麼讓她進來?」

  克莉絲汀將枕頭往床上一扔,「如果你要對我說話,請說英文。」她冷聲道。

  第五章

  「我不想跟你說話,請你出去!」這次她用的是英文。

  安夢卉對克莉絲汀的存在反感極了,她沒有理由的厭惡她,特別是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即使她是她的姐妹。

  不過顯然的,克莉絲汀也不喜歡安夢卉,甚至可以說她討厭所有姓安的人。

  很諷刺,她們厭惡的對象是彼此的雙生姐妹。

  「好吧,其實我也不怎麼想跟你說話。」克莉絲汀說完即轉身要離去,卻在踏出門的前一刻又轉頭道:「不過我要提醒你,好好照顧你的腿。」嘴角彎起一個笑痕。

  嘲笑一個人的殘缺絕對是最過分且惡劣的,但是克莉絲汀絲毫不愧疚的做了。

  她從安夢卉青白的臉上得到她要的短暫勝利。

  瞪著克莉絲汀直到她消失在門外,安夢卉才爆發的大吼,同時緊抓父親的手臂猛搖,「她怎麼能這麼惡劣?!」

  「冷靜一點,小夢,我們還需要她。」是的,但他並不保證在他們不需要她之後,她會發生什麼事。

  「我真不敢相信,你是從哪裡找到她的?垃圾堆嗎?」老實說,當安則行帶著克莉絲汀出現在她眼前時,她簡直不敢置信,因為她看到另一個自己。

  她活了二十四年,從沒想過自己居然還有一個姐妹,而且是雙胞胎,遺留在外。

  在從前或許她會欣喜的接納她,但現在她只從她身上更加瞭解到自己的不幸與可悲。

  一場車禍,雖然只毀了她的雙腿,卻等於毀了她的人生,一個不能走的廢人,世界根本不需要!沒有人需要她,連原本應該是幸福的婚姻,也必須由別人來代替她談戀愛!

  自從安則行說要替她相親,或者說是當她看到龍日揚的照片開始,她心中就充滿憧憬與幻想,她每天都興匆匆的等待見面的那一天。

  但沒想到先來的卻是一場災禍。

  龍日揚不會要她,祈龍集團不會需要一個殘廢的女主人,但父親卻不放棄,他有強大的野心與企圖心。

  他利用關係壓下所有新聞,沒有人知道匯准集團的千金髮生什麼事,她也不再和朋友聯絡,疏離關係,瞞天過海的希望沒有人知道她變成一個殘廢了。

  然後父親不知道用什麼管道,或許他早就知道,但那些都不重要,總之他找到克莉絲汀那個傲慢的女人。

  「相去不遠。」聽著下屬的報告,克莉絲汀住的地方的確是個下層的三教九流之地。「聽著,小夢,你還是要多防著她一點。」他有她的資料,裡面明白的寫著她幹過很多勾當。

  「哼。」冷哼一聲,安夢卉不以為然。

  「今天……他們好嗎……我是說順利嗎?」

  「還不錯,龍家那小子好像對她很有意思。」這是克莉絲汀惟一令他滿意之處。

  她裝模作樣的功夫一流,讓他省了不少事,惟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的語言能力,他必須在近日內讓她把該學的全部學好。

  「是嗎……」嫉妒的蹙起眉,她咬著下唇。

  這原本該是她的,龍日揚該對她笑,而這全部現在都變成克莉絲汀的,對她更不公平,她只能享受到最後的結果,雖然那是她和安家人最想要的,但……她曾經夢想過的戀愛都成空,化為泡沫,被殘忍的戳破。

  「乖女兒,別在這裡打翻醋罈子,你要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

  「我知道,反正一切都是因為我這個殘廢沒用!」自怨自艾,這是她這陣子惟一能做的事。

  「別這麼說,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女兒。」安則行安撫著安夢卉,輕觸著她的金髮,緩緩道,「你想想,你只要等著最後坐上龍夫人的寶座,這樣不也是省事?」安慰著她,現在他們也只能如此想,才會讓自己好過一些。

  打開後門的鐵鉤,雕花的鐵門馬上發出「唧」的聲響,應聲而開,印入眼簾的是一片經過修前刀設計的龐大花園。

  這裡是安宅惟一讓克莉絲汀喜歡的地方。

  穿過花叢和亮眼的路燈,來到一個中型的溫室前,打開透明的玻璃門再關上,人已經坐在裡面的小桌椅上,打開惟一的吊燈,讓它散發淡淡的暈黃光芒。

  放開手中一直抱著的小貓,讓它投奔自由的去探險,自己則是安靜的坐在桌前,雙手輕輕順著刻花的紋路遊走。

  很英式的一張小桌子,她猜想這應該是這兒的女主人用來喝下午茶的小天地。

  不過她來到這兒算算也有兩三天了,卻從不曾見過看護、管家與安夢卉之外的女性,而且由上頭堆積的灰塵來看,應該是很久沒人來拜訪過它了,更別提是靠著它享受美好的下午茶時光。

  「克莉絲汀,你到底在做什麼?」喃喃自問著,答案卻連她也回答不出來。

  一切都發生得很突然,卻又好像很正常,恍若她就是應該坐在這裡,然後一點也不喜悅的見到自己根本沒見過的家人,卻連一滴眼淚也掉不出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如果這句話是正確的,那麼為什麼她與家人的相認,居然不像電視的家庭倫理劇一般,能用眼淚來淹沒全場?

  或許原因是出在她壓根一點也不想見到他們,她從小就對親情有著不信任與恐懼。

  她的母親拋棄她,但其實她很感謝她這麼做,因為如果她當初沒有這麼做,她現在可能已經死在她殘暴的虐待下。

  記不得是幾歲,只是隱約有記憶,事實上這種記憶要完全遺忘也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她從來不知道母親為什麼討厭她,甚至恨她,好像她是個累贅拖垮了她。

  不准吃飯、動輒打罵,這些對幼小的她來說都是家常便飯,甚至有時候她會把她關在門外,即使那時是冬天她也絕對不會心軟,因為可能出現的結果正是她想要的。

  人在逆境中總是特別堅強,她應證這句話,她居然還能繼續存活下來,真是奇跡,但她母親感覺到自己像個殺不死的禍害,她決定乾脆把她丟了較省事。

  她把她帶到一個陌生環境,匆匆放開牽著她的手,其實那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能像別的孩子一樣牽著母親那一雙略微粗糙的手。

  她居然為此感到有些喜悅,為什麼小孩總是那麼單純,那麼可笑?

  之後她被人家撿走,恰巧那個人過的生活與她現在幾乎沒有兩樣,或許因為寂寞,他撿走她,如同她撿了綠一般。

  然後他死了,她為了能夠繼續活著而疲於奔命,只因為他臨死前交代她「你必須好好活著」。

  她從來不知道他的姓氏,卻永遠記得附近的人總是喊他彼得老爹……

  沉浸於回憶中,克莉絲汀居然滑下兩行淚珠。

  吸吸泛紅的鼻子,她告訴自己人生沒有不散的筵席,但他卻是她最敬愛、最不希望離散的親人,她惟一承認的親人。

  直到到了現在她坐在這裡,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的母親如此厭惡她,祝她如敝屣。

  因為安則行他自私自利、喜新厭舊,為追求財富拋棄自己在英國唸書時結識的舊情人——她的母親,然後與英國頗知名的戴思爾公司千金小姐結婚。

  其實他知道那時母親已經懷孕,但他還是狠心背棄她,如此過了一年半,安則行發現自己的妻子居然不孕,這就好像青天霹靂,他居然不能擁有繼承人,那對他是一種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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