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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湛清 「如喜,你別這樣。」墨湖握住如喜的手勸慰。她自己都一直忍著不頹喪了,如喜這一哭,恐怕會勾起她的情緒又要潰堤了,她不想在此時崩潰。 「小姐……嗚……」如喜果然快哭了。 「別哭,你快幫我張羅張羅,我們不能空著手回門,該備的東西你找徐總管幫忙,我想他不會拒絕……才是。」其實墨湖也沒把握,畢竟現下她在這王府可說全然沒地位。 不過徐總管似乎不是刻薄人,拜託他一下應該還是會幫忙的。 「好的,小姐。」如喜吸吸鼻子應道。 一個時辰後,德碩依然沒有回府。 而如喜已經拜託徐總管將該有的東西備妥,墨湖帶著如喜在徐總管同情的眼光,以及王府其他人好奇的目光中坐上馬車。 馬車直奔學士府,當車停妥之後,墨湖卻依然呆坐在馬車中。 「小姐?」如喜猶豫地看著閉目養神的墨湖。 墨湖深吸了口氣,挺起肩膀優雅地走下馬車。 墨湖很快地被熱絡的僕人帶進大廳中,夏居庸跟夏二娘都在。 「爹、二娘,墨湖回來給你們請安了。」墨湖行了禮,示意如喜將禮品放下。 「回來就好,無須拘泥於禮俗,先喝口茶吧!」夏居庸看到女兒略顯蒼白的臉色,心裡一突,並沒把訝異表現在臉上。 不過另外一個人可不會讓墨湖好過。 「哎喲,怎麼堂堂寧郡王的福晉這樣孤零零地回門,我們的王爺呢?那權傾天下的大將軍呢?」夏二娘故意誇張地往門外望望。「咱們學士府也沒那麼大,怎麼還沒見著人影?」 墨湖困難地嚥了口口水,淡淡說了句:「王爺沒來。」 「怎麼會呢?」夏二娘眼中的幸災樂禍實在再明顯不過了。這幾天她原本悶到快吐血了,但今天一看到墨湖一個人回門,心情可說好到不行。「難道王爺嫌棄我們家勢不夠大,所以踏不進學士府?」 「二娘,王爺家業很大,何況還有國事要忙,我就不便用這些俗事去打擾王爺了。」墨湖冷冷地打斷二娘欲罷不能的諷刺,她覺得頭隱隱痛了起來。 「你別胡亂說話了。」夏居庸喝斥著夏二娘,內心擔憂地望著女兒難掩落寞的神色。 「爹,女兒有些事情想與爹爹商談,能否到偏廳一下?」墨湖也不想多浪費時間了。 她現在在王府是個笑話,回到學士府依然是個笑話,但她已經沒力氣去管他人的眼光了,眼前她只想先把事情搞清楚。 「我們走吧!」夏居庸領著女兒離去,夏二娘也只能訕訕地歎了口氣。 父女兩人一到偏廳,墨湖就馬上問:「爹,能否說說這樁親事是怎麼定下的?」 「你怎麼看起來氣色這麼差,德碩他對你不好嗎?我看他沒出現,心裡就有不祥的預感了。」夏居庸不捨地看著女兒。 「爹,這一切都亂了。」墨湖神色黯然地說。「先告訴我爹爹所知道的事情吧!」 「我那天是被皇上召進去的,皇上說寧郡王想娶我的女兒,還要徵求我的同意。我也問了是哪個女兒,王爺卻要我回來問就知道,所以爹就先問了你,而你既已承認與王爺有往來,又已答應婚事,於是我就回覆皇上說你答應了……」 「於是皇上就下旨指婚,把夏大學士的千金夏墨湖指給寧郡王德碩?」墨湖是完全搞清楚了,這一切真是陰錯陽差。 若不是這之間的差錯,現下嫁入王府的就是若煙了。 想到這個,她心上更是一陣絞痛。 「正是如此。」夏居庸懷疑地看著女兒。「出了什麼差錯了嗎?」 「這錯可大了。」墨湖自嘲地一笑。「原來德碩想娶的其實是若煙,那天他掀開我蓋頭時的表情,活像吞了顆雞蛋般的錯愕。」 「怎麼可能?!若煙怎麼會認識王爺?」夏居庸無法相信這件事情。「再說王爺不是早已與你私定終身了?」 「他忘了。」墨湖頹然地說。「我向他身邊的人探聽,才知道他出過意外,遺忘了一小段記憶,而那一小段正是我跟他曾有過的一切。」說這話的同時,她感覺自己身體裡有東西活生生被刨剮而出。 「天哪!」夏居庸震驚地看著女兒滿是苦楚的臉。「墨湖,你受苦了。」 「爹──」墨湖握住爹伸出的手,眼底再度盈滿了珠淚。「王爺……非常震怒,他以為……以為我們設計他。」 「設計?何來此說?」夏居庸不解地問。 「他認為爹是故意把我嫁給他的。看他那晚的態度,恐怕會退了這門親事。」墨湖想到他那冷峻的臉色,心裡一陣疼。 「怎麼可以?親都結了,堂也拜了,哪有退婚的道理?!」夏居庸才不准人家如此對待他的女兒,即使對方是權勢如日中天的寧郡王也一樣。 「同樣在朝為官,爹多少對德碩也有些瞭解吧,爹覺得他是那種不敢的人嗎?」墨湖苦笑著。 「墨湖,你告訴爹,你想要什麼?還要不要這樁親事?」夏居庸興起了保護女兒的決心,他覺得自己的女兒承受夠多的苦了。 「如果我能夠選擇,我還是希望能有機會待在他身邊,或許會有轉機。」 「墨湖,你知道這選擇意味著什麼嗎?按照德碩的個性,你可能會因此吃許多的苦。你若是回學士府,就算終生不嫁也沒關係,爹會養你一輩子。」 「爹,人家總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但我眼下想圓的卻正是這朝朝暮暮。如果沒有機會朝朝暮暮,我們又怎有機會去發掘彼此真正的心意呢?德碩現在因為太憤怒了,所以他看不見我的心意。但他不會永遠憤怒下去的,總有一天他會看到我,看到我的好,看到我對他的情……」 「你這樣做是自找苦吃啊,德碩是如此固執的一個人,你想要扭轉他的看法並不容易。」德碩的固執是出了名的,夏居庸擔憂地看著女兒。 「爹,我已經決定了,如果可以,就幫女兒留住這樁婚姻吧!他日若是德碩真將女兒休離,那女兒也認了。」不努力就放棄,這並不符合她夏墨湖的處世原則啊! 「好,既然你都決定了,爹會幫你的。以後要是吃了苦還是可以回來,夏家大門永遠為你開著。」夏居庸心底已經有了盤算。 「謝謝爹。」但是墨湖知道自己是不會回來的。 父女倆說到此,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老爺,寧郡王爺到,老爺是否要在大廳接見姑爺?」僕人問。 夏居庸微一沉吟。「去請王爺到偏廳來。」 「是的,老爺。」僕人退了下去。 父女倆對看一眼,似乎是在這艱難的困境中尋求彼此支持的力量。 很快地,德碩已經進偏廳裡來。 墨湖癡看著這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著他走路的模樣,是個練武人該有的沉穩,但那姿態又帶著幾分豪邁,而他臉上嚴酷堅毅的神情,可以看出他的意志不容動搖,無人能撼。 如果他不想做的事,沒人能將他說服,然而就算再難,她還是得試上一試,這是她為自己博得幸福的唯一機會。 思及此,她挺直了腰脊,迎上他非常不善的目光。 「王爺請坐。」夏居庸迎了上去,一邊不忘吩咐下人:「還不去給王爺倒茶。」 「哼。」德碩冷冷地掃了站在一旁的墨湖一眼,目光回到夏居庸身上。「廢話不用說了,你們父女倆應該很清楚我的來意,否則她也不用一早自己跑回學士府來,應該都串好供了吧?」 他最後那句話是衝著墨湖說的。 他今天一回到王府,徐總管就向他報告福晉已經回門的事,為了盡快解決這件事情,他就直接往學士府來了。 夏居庸聞言怒火一揚,正要開口卻被墨湖搶先一步。 「王爺若是完全酒醒了,以您的聰明睿智,一定記得自己從成親那晚之後就完全失去蹤影了,怎能怪我獨自回門呢?」墨湖忍不住回擊,她可不打算做個啞巴受氣包。 德碩瞪了墨湖一眼,這是第二次有機會好好看一看他這個新婚妻子──今天她穿著大紅色的長袍,外面套著深色的坎肩,粉嫩的臉上是坦然無懼的表情。 她怎麼能這樣理直氣壯地看著他?彷彿他是個辜負她的負心漢? 德碩內心一陣氣憤,臉色更冷了。 「夏居庸,我想該說的她都已經說了,你應該知道我今天的來意,我要退掉跟她的這門親事。如果你們以為可以耍弄我而不用付出代價,那麼咱們就走著瞧。」 「我的名字叫做墨湖,王爺似乎記憶力不大好。」墨湖看似好心地提醒。而他連喚都不願意喚她的名字,這教她真灰心! 德碩轉過頭怒瞪她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