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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那顏(圓悅)    


  終於……

  兩個民夫幫她把他抬進氈帳中,然後就上工去了。

  不許暈倒!姬冰玉命令自己,但面對他覆滿了整個背的鞭傷,卻怎麼也下不了手——傷口血肉模糊,又沾滿了沙土。

  沙子不吸出來,傷口會發炎的。她忽然想起了阿那柔以前說的話。

  「在想什麼?」拓跋扈含笑問。

  他醒著!鞭打他的,他一直一聲不吭,她還以為他暈過去了。姬冰玉微紅著臉,用白棉布沾了水拭去他傷口的沙土。

  「告訴我!」拓跋扈發現自己無法忍受她有秘密。

  於是,她把阿那柔的話告訴他,心裡仍在為幾處實在沾不出的沙粒發愁。

  「不許你想她,就連想她的話也不許。」拓跋扈霸道地想佔有她的思想。

  好個霸道的男人!姬冰玉淡笑了,然後她想起上回阿那柔為她吸出傷口裡沙子的事。也許……

  「別動!  」雙手小心地按在他背上惟一沒有受傷的地方,她的嘴覆在他的傷口上,替他吮出傷口裡的沙粒,同時被她吸出的還有他鹹澀的血液。

  她別開頭,想將嘴裡的沙和血吐到一邊的水盆裡。

  「不!」他的手固定住她的臉。

  在她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他已親吻了她。

  姬冰玉不知所措的,只知道他強迫她嚥下了他的血。

  他的血,感覺上和馬血不一樣呀!她忍不住羞紅了臉。

  「現在你的身體裡,有我的一部分了。我是拓跋扈。」他再吻她。

  此刻,她只能感覺到他的唇、他的舌、他的霸氣、他的……他的名字……她竟才剛曉得。姬冰玉的雙唇間逸出一聲歎息。難道這麼長的日子裡,他們竟熟悉得連彼此的名字都不需要知道嗎?

  「主公……」這時混入慕容律營地的探子溜了進來,當他見到深吻在一起的兩個男人時,不由得驚呆了。身為大魏第一美男子的佐政王,居然會喜歡一個少年!

  「什麼事?」拓跋扈認出了眼前的人是白虎軍的一名百夫長。

  「請恕屬下保護不力,使主公金體受傷。」百夫長叩頭請罪。

  「算了。」拓跋扈擺擺手,「你們都來了嗎?」

  「只有屬下領死士十人混入軍中,獨孤大人率大軍半個時辰後到。」百夫長報告。也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看到王爺受刑,卻不敢出手搭救。

  拓跋扈的嘴角泛起一抹笑。他要看慕容律在天下無敵的白虎軍腳下顫抖!而現在,他在民夫中長達兩個多月的策反,終於也能派上用場了。

  他穿上衣服;躍下氈毯。

  「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出去。」臨行前,他溫柔地叮嚀她。而他拋給百夫長的眼神卻充滿了警告,「在這裡守著。」

  ☆ ☆ ☆ ☆ ☆ ☆ ☆ ☆ ☆ ☆ ☆ ☆ ☆ ☆

  慕容律長期地控制了幾萬大軍,成為北燕慕容部中最有權勢的大將軍,他的成功秘訣只有四個字——

  不怕沾血。他曾殺了堂叔一家五十七口,只因為堂叔涉嫌背叛他。

  在北燕,人人談慕容律而色變,不光因為他的嗜血,更因為他擁有一支北燕最強的軍隊。

  慕容律知道,他能平步青雲所依仗的,不過是他的軍隊而已;—旦沒有軍隊,他慕容律別說沒本錢和人談條件,連性命恐怕也會保不住,因為在他往上爬的過程中,被他害得家破人亡的不計其數。

  所以慕容律的軍隊是糧餉最多的,他也盡可能善待他手下的將士,只是民夫不在被他慕容律善待的行列。雖然他們的名字也編在軍營的名冊中,可糧餉不到兵士的十分之一,吃住更是豬狗不如。

  在他的想法裡,民夫就如腳下的泥土。何況只要打一次勝仗,還怕沒有成千上萬的民夫嗎?

  而民夫也習慣了逆來順受,往往累死也不敢吭一聲。可這次……

  「真是造反了!」卑賤的民夫也敢翻天!

  慕容律迅速地調兵遣將,本以為這次叛亂很快能幹息,他甚至想了幾個殘酷的刑罰來殺一敬百,誰知在半個時辰後,竟收到了他親兵潰敗的消息。

  「取我的大刀來!」慕容律決定親自披掛上陣。

  慕容律也是一個愛才的人,從表現來看,那煽動造反的奴隸夠格做他的千夫長,不過——

  他的行為已令他失去了這個機會!

  慕容律殘酷地笑著。他的法則是——背叛他的人,殺無赦!

  這場仗拓跋扈打得相當快意,背上姬玉替他包紮的傷口幾乎已經完全進裂,可他不在乎!

  他率領那些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民夫們,打敗慕容軍的第二次進攻時,獨孤蘇帶兵到了。

  拓跋扈穿上獨孤蘇帶來的白銀鏜甲,跨上他的黑鬃馬,氣勢昂揚。

  「天祐我邦,大魏昌盛!天祐我王,拓跋必勝!」

  白虎軍士狂囂。

  外面出什麼事了?為什麼忽然都是喊殺聲?

  姬冰玉相當不安,卻又無法走出氈帳,因為他派了一個人來看住她。

  他是什麼人!為什麼眼前這個外形看來相當可怕的蠻人,會對他言聽計從?

  相處這麼久,姬冰玉第一次猜測起他的身份。

  嗤——一聲裂帛的聲音傳來,然後看守她的那個男人忽然跌倒,一個高大的人影從氈帳的裂縫處鑽了進來。

  姬冰玉正欲尖叫,卻發現鑽進來的竟是宮泰。

  見宮泰欲對著那個倒下的男人一劍砍下,她忙拉住他,「別殺他,他是個好人。」

  「外而在混戰,我們快走吧。」宮泰收回了劍。

  「好。」姬冰玉覺得傾斜的世界又開始回復原狀,「我們回平城嗎?」

  「你要離開我?」拓跋扈正好打敗慕容律回來,卻聽見她要與這個陌生的男人離開他。

  該死!除他以外,所有碰觸她的男人都該死!拓跋扈的臉上浮現殺氣。

  他的樣子嚇著她了!姬冰玉倉皇地退了一步,不料在氈毯上絆了一下,差點跌倒。

  「過來。」發現她的驚恐,拓跋扈的語氣變得溫柔。

  嚇著她可不是他的本意,她這樣的女人是天生要人呵護的。「別怕;我永遠不會傷害你的。」

  她可以拒絕他冰冷的命令,卻無法拒絕他的軟語相求。

  對他道別吧,屬於姬玉的那段時光已經過去,從此以後,她就要忘了這個名字,也不再記得他的模樣。

  拓跋扈霸氣地擁她入懷,「我送你去平城。」

  本來決意要離開他的,可他的這句話卻改變了她的決定。宮泰是斷不肯帶她回平城去自投羅網的,她只有依靠這個她除了名字以外,一無所知的男人了。

  「請你——」她堅決地道:「送我回平城。」

  拓跋扈!宮泰忽然認出他來了。

  在平城,他曾有幸目睹他——北魏最勇敢、最英俊、也是最冷酷的佐政王出獵歸來。他也曾聽說關於這個人的種種冷血傳說。

  自投羅網是不是眼前這種情景?宮泰慘然而笑。

  他們從遙遠的干城一路逃亡,卻仍是逃脫不了命運的捉弄!老爺的犧牲實在太不值得了!

  宮泰彷彿失了心魂一樣,只能默默注視她離去。

  「坐穩了。」在千軍萬馬中,拓跋扈毫不避嫌地當眾抱起姬冰玉,將她放上馬背,然後踩蹬上馬。

  再一次看一眼這塊流過他血、淌過他汗的土地;以及他和心愛女人共同生活過兩個多月的氈帳,拓跋扈揚鞭叱馬。

  獨孤蘇深知佐政王喜好男色這件醜事敗露,會為王爺的聲譽造成損害,當下疾言厲色地下令封鎖消息「不許傳出此事,違者殺無赦!」

  ☆ ☆ ☆ ☆ ☆ ☆ ☆ ☆ ☆ ☆ ☆ ☆ ☆ ☆

  很長時間裡沒有這樣痛痛快快的沐浴了,姬冰玉覺得自己都快忘記泡在熱水中那種舒服的感覺了。

  在氤氳的熱氣中,姬冰玉悠然出神……

  他是誰?為什麼沿途的地方官都對他必恭必敬?

  馬前載一個少年本來是十分怪異的事,何況他還總是對她摟摟抱抱的,可為什麼沒有人表示質疑呢?

  一路上,他對她溫柔體貼依舊,因為怕她冷,他依舊日日與她同榻。其實她已很少被那種徹骨的寒冷凍醒,可怕他懷疑她的真實身份,姬冰玉不敢提出和他分榻而眠。於是,她只有任他們這種古怪的關係發展下去。

  水有點冷了,姬冰玉取過放在一邊的衣物。

  穿衣的時候,她的手碰到了臂上的守宮砂——龍形的標記,只有待選王妃和貞潔秀女才有資格擁有。

  和她一起接受這個印記的,還有兩名鮮卑女子,所不同的是,她們以守宮砂的消失來求得榮華富貴,而她……

  姬冰玉匆匆地穿上內衣,逃也似的離開了浴室。

  「洗好了?」拓跋扈的聲音低沉。

  室內已升起了火盆,厚厚的簾幃隔絕了外面的寒氣。

  他背對著門,愜意地躺在一堆軟墊中,因為溫暖只穿了一件綢質的內衫,薄薄的衣衫掩不住他背上的鞭傷。

  在他身邊放著一些散發著清香的藥膏,以及一些雪白的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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