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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朱若水 「你在說什麼?」他隔桌抓住了我。 說什麼?難道他真的不明白嗎?切斷我的生活費,不想浪費那種金錢,我都不在乎;我恨的是,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提醒我的羞辱;我恨的是,我為什麼那樣沒有自尊,忘了驕傲,一直像寄生蟲一樣的攀附著他的施捨而生?我恨自己!恨自己無恥、厚顏! 「你究竟對我有什麼不滿?先前你也是那樣用存摺和磁卡丟著我。我做了什麼讓你怨恨的嗎?」秦英夫清澈的眼神,一直在說他什麼都不知道。 我不是和他根本都沒什麼關係嗎?憑什麼這樣對他發脾氣,擺出莫名的自尊和驕傲?憑什麼? 「對不起。我可以再要一杯生啤氣嗎?」我冷靜下來。 喝完了啤酒,我搖晃著起身說: 「我想我該回別墅了,還要整理東西趕車回去呢!」 「你住那?我送你回去。」 「送我回去?」嘈雜的海產店裡,他這句話不知為何,非常清晰的傳入我耳裡。 他送我到小別墅的台階前。剛喝了啤酒,我覺得頭昏昏的,聽見他說: 「我看你有點醉了,先休息一會,黃昏時我來接你。」 我跑上台階,想直接開門進去,一股莫名的力量讓我回過頭。台階下,秦英夫依然佇立著未走。他用一種眼神看著我適才的背影,那種眼神我很熟悉,J常常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像寂寞又像憂傷,又有一點淡淡如絲的情愁。當年從樹上跌落入J的懷裡時,就是他看我的這眼神讓我情願一生跟著他。 七年過去了,我一直沒能讀懂J的眼神。他為了什麼憂傷又哀愁?他心裡有著什麼情牽和寂寞?我一直沒能讀懂的眼神,此刻竟然又在秦英夫的眼眸裡看到! 我是醉了嗎? 我眨一眨眼,眨眼的瞬間,秦英夫便像幻影般,身影越褪越遠。 我沒有睡意,草草的將行李整理好,便在陽台上枯坐著等候黃昏的到來。雪兒一直說服我再陪她多留幾天,我搖頭,執意的搖頭。 終於黃昏日落。我在陽台上看見秦英夫遠遠走來,提起行李飛快的下樓在台階前等著。他伸手接過我的手提袋,我安靜的跟在他後頭。 海岸公路很長,雪佛蘭小軍艦跑在風裡,金黃的夕照流金般在擋風玻璃前亂竄。秦英夫突然慢慢的將車停靠在路肩上,轉頭面向大海。我的目光也同樣留戀著海洋,那是很美很綺麗的風景,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暮色落了,大地蒙上一層黑霧,薄得像紗。秦英夫觸按了鐳射唱盤,夜霧的海岸公路,在風中,一路飄蕩著那首甜美又哀怨的「任時光自身畔流逝」。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那裡?日子又過得怎麼樣?也許很平凡,愛上某個人,過著普通的生活。 美麗的歌者啊?為什麼能將這曲旋律,唱得如此甜美又哀怨?這甜美的歌聲,如此的讓我想落淚。 J啊J!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秦英夫伸手擁住了我,我伏在他的胸膛,哀哀哭了起來。 第八章 最近身體覺得很累,整個身子好像不再是屬於自己的,感覺很沈重;精神也彷彿受了禁錮,被某種無形的籐蔓卷俘著,一點一點的,精力不斷的從每粒細胞核中流釋而出。 從海邊回來後,已過了一個月。白天我在書店裡打工,晚上則在餐廳裡兼差。賺得的錢,剛好夠付房租和日常瑣碎等費用,而即將要繳的學費,卻籌得好辛苦。 疲累加上煩擾,我覺得我的靈魂一點一點在被吃掉,人也更形憔悴和蒼白。日子除了工作就是睡覺,然而每每頭才一著了枕,滴答的鬧鐘就敲著我的腦袋提醒,又該是上工的時候。 我覺得我彷彿不再是我了。身體疲累得那麼沈重。每日,每夜,我只想靜靜的躺著,沉沉的睡去,被禁錮的精魂,卻那樣時刻不得安寧。 生活不再有假期,不再有休閒,每天都是被生活壓力追著跑的日子,沒有喘息的片刻。 「盼盼,你乾嘛那麼拚命?英夫先生每個月不是都會匯錢給你,照顧你的生活?你何必為了一點錢,讓自己這樣累得不成人形?」詠薇坐在我房裡書桌前,看著我準備出門打工。 是個美麗的星期天,我結髮更衣卻不是為了出遊,而是為了到酒醇飯香的餐館賣力八小時的青春,而換來不到此館一餐清費的薄薄錢囊。 我把髮辮甩到肩後,開門回頭微笑的示意詠薇我準備出門了。她歎了口氣,滿臉不解和不懂,搖搖腦袋說: 「我真是搞不懂,你為什麼要這樣?我剛剛看了你書桌的抽屜,小錢包裡明明有一卷仟元的鈔票!你又不是沒錢,這樣賣命是為了什麼?」 她當然不會懂!因為我沒有告訴她,我和秦英夫之間金錢往來的關係已經被他斬斷了。 夜霧的海岸公路上的開懷,溫柔得不像是假的。我為了確定,又跑了一趟銀行——沒有。我下定決心不再依賴他的施捨,那一趟只是為了確定,結果只是讓我更徹底的絕望。不是因為金錢的緣故,然而那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態,我也覺得模糊的說不上來。 如果他真的想擺脫這個負擔,那麼他為什麼不做得更徹底一點,而留下一截慈惠的尾巴?雖然說,海邊的相遇是偶然,但他不需要理會我啊!既然要絕情斷義,為什麼不做得徹底一點? 我跳上公車,午鏡流景,窗外閃過一幢幢的高樓華廈。 小錢包裡的那卷鈔票,我根本絲毫也不能動用,動了它,只怕就此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那一定是范尚倫要的詭計。他還來東西時,我一直沒去注意,直到從海邊回來才發現那些錢。 我沒有那麼笨,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我請雪兒幫我送去還他,她直視我的眼睛拒絕。 「范尚倫是個不錯的對象,你為什麼不考慮考慮?」她說:「這些錢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他既然錢多要你幫他花,你幹嘛那麼死心眼?」 「你知道我不能用他這些錢的!」 「為什麼!?他把錢砸進垃圾桶也是砸掉了。他既然自動送你,不拿白不拿,還他——那多可惜!你啊!就是想太多,不該敏感的時候,防得跟刺一樣;該注意的時候,卻又鈍得要命。放心吧!他討好你,表示你有那個尊嚴價值。你接受了,是看得起他!不必覺得自己虧欠他什麼,或是愧咎不安,開開心心的把這些錢花掉!」 雪兒不壞,也不是自甘墮落或自甘作賤。她只是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隨自己的好惡喜厭行事,而這一些,並不一定合乎常理與邏輯。如她和王先生的來往,以常理、世俗的眼光來判斷,怎麼看,她都屬於道德沉淪、罪惡的一方。可是她總是將頭抬得高高的,因為她清楚的知道,王銘不會為了她把家庭破壞,而她也無意取代王太太的位置。 「從前是為了愛,現在是為了錢。其實他在外頭,根本就不只我一個女朋友。我也不在乎,也不管別人怎麼說我,我只要知道我自己要的是什麼就夠了!」 這就是雪兒,那個男生仰慕、女生嫉妒的雪兒!我從不對她的行為下是非好壞、善惡高低的定論,因為我從不認為在這世上,有任何一個生命有資格評判另一個生命的好壞。 其實,我有什麼資格批評雪兒呢?從孤兒院開始,到遇見J,甚至秦英夫,我一直依賴別人的施捨過日子。我的臉上彷彿寫了大大的五個字:我是寄生蟲。自命風流的范尚倫看出了我的本質,抓准了我的困難弱點,撤著餌在那邊,等著我上鉤成為他臥房裡飼養的—條美人魚。 我不笨啊,我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麼,我怎麼能用他這些錢!我絕不能! 公車劇烈的顛簸一下,我睜開眼,連忙按鈴,拖著沉重疲憊的身體跳下公車。著地不穩,撞傷了膝蓋。 一拐一拐的走到餐廳,隨便敷點藥後,漫長的美麗星期天就由抹桌端盤後展開。身材五短的經理,倚在櫃檯虎視眈眈著,偶而擦過我身後,空氣便蕩起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很淡很淡,別人幾乎都不覺得,可是我聞得出來,因為那是我最討厭的味道。 剛開始我一直搞不懂,一個大男人怎麼身上會散出那種女人擦用的花香?後來我才算弄清楚了,濃郁的茉莉花香原調來自—位資深的女服務員,而他自然是從她身上沾染過來那花香。 這樣一分析,兩人的關係立刻分見。聽說五短經理是有家室的人,也有小孩子,而且妻管嚴;然而,會偷腥的,即使綁住了他的手腳,還是枉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