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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寄秋 逛街嗎?還是看電影? 這些都不是夏鞦韆的興趣,她選擇獨享一個人的寂寞,任由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即使一場小雨也能讓她自得其樂。 當年的雨也是這麼落的,她躲在中空的樹洞裡偷偷哭泣,不理會修女奶奶的叫喚,蜷縮著身子聽著樹外的雨聲,幻想她的父母會從雨中走來,張開雙臂說一切都是騙局,他們來接她回家了。 可是她等了又等始終沒人來,雨還是繼續下著,她全身發著燙在洞裡睡著了,夢見大樹公公輕撫著她的臉,要她乖乖的聽話別頑皮。 她知道她生病了,病得很重,連續高燒兩天兩夜,甚至有幾次出現病危的現象,大家都以為她撐不住了,已經做了最後的打算。 第三天早上時,她依稀看到修女奶奶面容慈藹的站在她面前,臉上帶著聖母一般的微笑親吻她額頭,她的高燒莫名其妙的退了。 「這是妳的眷顧嗎?修女奶奶。」 臨走前仍不放心她,特意回來看她一眼,讓她明白她是愛她的,雖然死亡將她們分隔兩個世界,但她的心永遠和她在一起。 熱的咖啡,冷淡的心,凡事不再關心的夏鞦韆將手伸出窗外,感受雨打在手上的冷意,漫不經心地和雨玩起遊戲,打發放假的時間。 是的,放假。 明明只是一點小風小雨,卻因為氣象局的誤報讓她多得一天颱風假,整個城市的公教人員因此獲益,安安穩穩在家裡睡大頭覺。 只是她不想睡,滴滴答答的雨幕像全世界都在哭泣,為著不知為何而活淚流不止,不怕羞的讓所有人都看見。 「妳是有所遺憾吧?念念不忘愛人的名字,即使妳已為上帝奉獻了一生。」 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足以令人為它癡、為它狂、為它顛倒人生,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未曾感受愛情魔力的夏鞦韆微勾起唇,輕啜不加糖的咖啡,入口的苦味泛散開來,形成絕佳的孤獨滋味,如她的人一般。 身為圖書管理員的她有一點點古板,不太愛搭理人,冷冷的有些任性,不需要用到語言時緊閉雙唇,不笑的臉給人一種很嚴肅的感覺,像是拿著籐條的教務主任,每每嚇得人退避三舍。 其實她很喜歡小孩子的,因為她曾經也是個孩子,可是不管怎麼使出渾身解數討好純真的孩子們,他們的反應都很一致,就是嚎啕大哭。 這點很傷人,她是個沒孩子緣的人。 而她唯一的朋友孟薔妘正好和她相反,非常討厭小孩子,老說他們是來討債的惡魔,有多遠走多遠,她絕對不會主動接近他們。 但是她的老人緣和孩子緣出奇得好,即使擺著一張臭臉吼人也沒人會怕她,反而哈哈笑的往她靠聚,手舞足蹈地要她多吼兩句。 望著書櫃裡整排不屬於她的食譜,她終於露出一抹愉快的笑意,在被糾纏了十五年後,它們功成身退了,她不用三更半夜被一道幽魂吵醒,嚷著要吃她聽都沒聽過的菜餚。 好安靜的悠閒,沒有人會來吵她,那個聲稱討厭孩子的女人正懷著雙胞胎,恐怕二十年內都不會有時間來煩她,她得應付兩個她口中的魔鬼。 呵!好香濃的咖啡,苦得夠味,讓人覺得生命是美好的,活著真好……咦,那是什麼聲音? 眉頭驀地一皺,選擇忽視的夏鞦韆將頭轉開,假裝是屋外的雨聲瀝瀝,而那電信工具是不存在的,變走、變走,快變走。 不斷響起的鈴聲讓她精神緊繃,瞪著四角方方的紅色盒子很想要一腳踩爛,她非常清楚有誰會打電話給她,而且耐性十足非要她接起來不成,只要超過十分鐘沒接,警方就會破門而入找尋「被害者」。 該死的,就不能讓她平靜兩天嗎? 鈴聲持續響了九分鐘,在最後一秒夏鞦韆終於妥協,面容猙獰的拿起話筒,用著沒溫度的聲音喂了一聲。 ☆ ☆ ☆ ☆ ☆ ☆ ☆ ☆ ☆ ☆ ☆ ☆ ☆ ☆ 「妳說什麼?!我沒聽清楚麻煩妳再講一逼。」她為什麼要接這通電話?夏鞦韆自問。 電話那頭傳來嘰哩咕嚕的聲音,重複先前說過的話,而且十分興奮。 「對不起,通話品質有點差,請稍後再撥。」不用浪費電話費。 「等一下,鞦韆,不許掛電話,我這邊聽得很清楚,妳不可以掛我電話。」她休想一個人快活。 誰理妳。「聽不清楚,外面颳風下雨兼打雷,全市大停電,妳可以一百年後再撥來。」 「鞦韆,妳真要掛我電話喔!妳知不知道我在台灣朋友很多,他們一定都很想認識妳。」朋友嘛!多多益善,免得得自閉症。 「咦,奇怪,電話訊號清晰了,記得感謝電信局。」最好安裝炸彈炸了它,大家回歸原始的信鴿傳訊,誰也吵不了誰。 「好啦!我會寫感謝函以表敬意,妳就不必跟我裝傻了,我眼前的衛星電視有報導台灣的天氣狀況,颱風是過而未入,沒事啦!」人家南部的漁民還在曬魚乾呢!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好吧!好命的秦太太,妳準備掛點所以打來預留遺言嗎?」如果是的話,她會勉強空出幾分鐘。 「呿!悲觀的朱麗葉,我哪有那麼容易掛了,我是鴻福齊天的九天玄女耶!妳命中的大貴人,妳沒死之前我怎麼可能會死……」 聽來像是詛咒她早死,但是原本不耐煩的夏鞦韆卻露出一絲微笑,飲著有些苦的咖啡仍覺得甜入喉,回想起和孟薔妘孽緣的開始。 那年是個不像夏天的夏天,天氣不熱卻潮濕,修女奶奶死後不到三個月,她因為育幼院關閉而被送到寄養家庭住了一陣子,她就是在那裡認識孟家的小暴女。 很奇怪的緣份,一開始她根本不想理會任何人,也不打算和別人建立長久的關係,反正連至親的人都會離開她,誰還能相信。 可是這個練武練得一身髒,像個跌到糞桶的頑皮男孩孟薔妘卻如同打死不退的蟑螂,不管她怎麼冷言冷語的對待,依然秉持蟑螂精神死不放棄,硬要纏著她不放。 為了擺脫她,她故意考上一間她絕對考不上的學校,和她一南一北的遙遙相對,她以為她終該死心,和承諾陪她一起到老的人一樣食言。 沒想到開學沒多久又看到她在校門口招手,她利用她民代舅舅的勢力進行關說,居然讓她混到離她很近、聲譽不錯的五專,她又纏上她了。 就這樣她們一直糾纏到她大三那一年,她因為咳嗽不想去上課而佯重病請假,那個傻瓜一聽別人說她病了,竟然像個笨蛋連夜搭夜車回南部拿藥,連休息都沒的又趕回來。 當她看到那鍋猶帶餘溫的雞湯,和她背在背後的一大捆草藥,她心中的冰牆頓時崩裂,眼眶微紅的直罵她蠢。 結果咳嗽的人沒事,一向健壯如牛的人卻病了,不僅把雞湯喝得一滴不剩,還非常不浪費地用光草藥,二十四小時不到又生龍活虎的亂跳。 現在想想自己才是真蠢的人,為了一時的感動毀了一生的平靜,變成她的煮飯婆兼便利商店,從此甩不開被乞食的命運。 「……妳呀!就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不知道朋友多的好處,像妳這麼沒良心的人,一定要多交幾個朋友好好利用一下,不然誰知道妳心腸惡毒如原子彈,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全面撲殺……」 「包子,我發現電話線在冒煙。」她再喋喋不休肯定會起火燃燒。 原因是電話線過熱。 「怎麼會呢?妳是不是在偷煮好料怕我知道?」選擇性聽話的她問。就曉得她天性惡毒,有好吃的也不等她。 「妳想多了。」她以她的話回她。 「是嗎?」那頭的孟薔妘一臉懷疑,抱著一桶雞塊邊吃邊講電話。 「沒錯。」望著吃了一半的排骨便當,她隨手掃進垃圾桶。 她一個人的時候吃得很隨意,幾片麵包和水煮蛋就打發了,她不會為了自己下廚,除非她懶得出外購買現成食物。 而她的廚房是為了個貪吃鬼而設,只有她興匆匆地帶著某份食譜要她試試才會開伙,大多時間是閒置不用,像是買房子送的傢俱,擺著好看。 「噢!那就算了,我再告訴妳一次,我在法國看見一個東西很好吃哦!我跟人家硬拗了一份食譜要給妳,回去後妳要弄給我吃。」她拗了很久耶!她老公差點要打爆人家的牙才要到的。 好暴力厚!可是有實質效用,省得她說得口沫橫飛。 「嗯哼,妳說妳在哪裡?」咖啡都冷了,真苦。 「法國。」她在度蜜月嘛!當然要選浪漫的國家。 「廚子是哪一國人?」夏鞦韆定到窗邊將窗戶關上,避免越來越大的雨打進屋子。 看來氣象報告沒錯,會有一場豪大雨。 「法國嘛!那還用問。」正統的法國料理喲!不用上餐廳也吃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