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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水銀    


  「我不會走。」低沉的嗓音雖是不耐,但仍然保證道,溫暖的大手拍撫著她的背脊。

  她這才總算安心,臉上不安與驚惶的表情褪去,兩手握緊他的手,露出了一抹笑容,沉沉睡去。

  ☆ ☆ ☆ ☆ ☆ ☆ ☆ ☆ ☆ ☆ ☆ ☆ ☆ ☆

  她真是個麻煩!

  暍了大夫開的藥後,她並沒有很快好轉,反而還發燒了好幾次,人也昏睡著,整整夢囈了三天。

  那個蒙古大夫,開的藥到底有沒有效?!

  差一點點,他就要去擰下那個大夫的頭來當球踢了,要不是放心不下她,加上她終於真正退燒了,那家藥鋪的招牌肯定會被他給拆了!

  幸好,她總算睡著了,沒再作惡夢。

  抱了她好一會兒,確定她呼息平穩,已經睡熟後,南宮缺這才小心地將她放回床上,拉過棉被,密實地蓋住僅著單衣的她。

  坐在床沿,南宮缺望著她的臉。

  她真的是個很美麗的小東西,即使臉色無比蒼白,憔悴得連唇上都缺乏血色,臉頰上掛著淒慘的淚痕,披散的長髮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根本沒有一點精神;但,這些都無損於她的美,反而讓她更添一抹動人的楚楚可憐。

  楚楚可憐?動人?這是哪裡來的想法?!

  南宮缺不再看她,逕自到一旁命小二特別搬來的臥楊上盤腿而坐,閉目調整內息。

  這三天來,他都沒有睡,只用這種方法休息。幸虧他是個練武之人,幾天不睡對他不至於會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

  行完一周天,正好過了一個時辰,也快到她該喝藥的時間。他下榻走出房門去煎藥,一刻鐘後,又端了碗藥汁回來,打開房門的同時,也聽見自床楊方向傳來的低吟。

  「唔……呀!」

  南宮缺迅速掠身進房,就看見床上的她一臉驚惶,掙扎地想要爬起來。

  「別動!」他低喝一聲,然後將藥汁放在一旁,坐在床沿扶她起來;她卻一點力氣也沒有,只能虛弱地靠著他。

  「我……」她才開口,他就將藥湊到她唇邊。

  「先喝藥。」

  「噢。」她乖乖張開口,小口小口地邊吹邊暍,暍到一張小臉全因藥的苦味而皺在一起,還是很努力將它喝完了。

  他滿意地將碗放到一邊。

  她潤潤唇,望向他,「我……怎麼了?」

  「發燒。」他簡短地道。

  「那我……」身上的衣服……

  「妳病了三天,衣服是我換的。」他直接回答。

  既然親自照顧她整整三天,南宮缺壓根兒沒避諱什麼男女之別,一來是因為他向來不理會世俗標準,二來是因為他不想做的事,從來沒人能勉強他,但他決定要做的事,就不會計較後果,一定會做到底。

  他一臉平淡,像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她卻小臉泛紅。

  「我……你……」她揪著衣襟,不知道該說什麼。

  「妳身上這條項鏈是從哪裡來的?」他一點也不避諱,從她的衣襟裡拉出一條繫著一塊血玉的紅繩。

  血玉上,明明白白刻著「南宮」二字。

  他這種舉動,讓水兒的臉蛋更紅了。「是……是我娘的遺物。」

  「妳娘叫什麼名字?」

  「唐……吟柔。」

  南宮缺沉吟了會,再問:「那麼妳父親是誰?」

  「水雲天。」想到爹娘,她小臉黯淡。

  那麼……是她了,他撇了下唇。水家堡的傳人,也是母親千交代、萬叮嚀他得幫她找的人。

  「妳的名字?」

  「水吟。」她回答,「爹、娘和姊姊,都叫我水兒。」想到姊姊,水兒激動地抓住他衣袖,「姊姊……姊姊有來找我嗎?」

  「別激動,沒有人來找過妳。」

  「那姊姊……」姊姊會不會被抓走了?

  「躺下,閉上眼睡覺。」說著,他將她放回床上。

  「可是姊姊……」

  「不論她現在怎麼樣,妳這個樣子都幫不了她,只會造成她的負擔。」他冷淡地說道。

  水兒嘴兒一癟,不敢再拉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眼淚汪汪,像要哭了。

  「不准哭。」他厭煩地道。

  水兒瞪大眼,淚水巴巴地懸在眼眶。

  「閉上眼,睡覺。」丟下命令,他轉身拿起藥碗往外走。

  「你……不要走--」怕被丟下,水兒立刻想拉住他,結果一手抓空,整個人往床外跌--

  南宮缺臉色一變,轉回身迅速抱起她。

  「妳身體還沒好,下來做什麼?!」他低吼。

  「你要走了?!」顧不得疼,她只忙著抓緊他。

  「跌到哪裡?」他不理她,逕自翻她衣襟,結果在左肩上找到一片紅腫。

  可以想見,這片紅腫要是沒推散,很快就會變成一大片瘀青。

  「忍耐一點。」他凝氣於掌,貼在那片紅腫上。

  刺痛與酸痛的感覺交雜地從左肩上傳來,她疼得眼淚直掉。

  「奸了。」推了一會兒,他收回掌力,目不斜視地將她的衣服拉好,語帶責備:「誰叫妳下床的?」

  「對、對不起。」她咬著下唇。「我……我會聽話,你不要丟下我。」

  南宮缺瞪著她。

  「你不要走,好不好?」她拉著他的手臂,哽咽地道:「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沒說要走。」她到底在怕什麼?

  「真的?」她淚眼模糊地望著他。

  「對,妳別哭了。」真煩!他抹著她的淚水,力道卻太粗魯,抹紅了她的臉。

  「我不哭。」她連忙也擦著淚。「那你不可以丟下我。」

  「妳再多說一句,我立刻走。」他威脅。

  「我不說、我不說了。」她閉緊嘴,兩眼卻睜得大大地看著他。

  「閉上眼,睡覺。」他將她推回床上,蓋好被。

  她聽話照做,可是……「你……不要……」

  「我不會走,閉嘴!」他不耐煩地道。

  她立刻閉上嘴,什麼話都不敢說了,可是小手卻悄悄拉住他衣角,揪得緊緊地不肯放。

  南宮缺瞪著那塊衣角,一臉厭惡卻還是在床沿坐了下來,陪著她,直到她睡著,然後暗自詛咒。

  他為什麼要替自己攬下這個天殺的麻煩!

  第三章

  水兒一向是不安的,所以睡眠一向很淺,也因此讓她本來就不強健的身子更不容易調養。

  可是揪著他的衣角,感覺他就在身邊,卻讓她難得地睡熟了,等她再醒過來,已經是入夜時分,房間裡一片黑暗。

  發覺手裡抓的衣角不見,她立刻驚醒。

  房裡的燈芯卻在同一時間點上,她眨了眨眼,才見他從桌子那邊走向她,手裡又端了碗藥。

  「你還在?!」沒有走。水兒頓時鬆口氣。

  南宮缺瞥了她一眼,只將藥碗端到她面前。

  「喝藥吧。」

  水兒當然是乖乖吞下那碗像加了十斤黃連的藥汁,但是她沒有抱怨,只是小臉不免又皺成一團。

  「很苦?」這是她清醒後第二次暍藥,連帶的也被苦苦的藥汁弄得小臉揪得像苦瓜。

  奇怪的是,當她還在發燒的時候,表情卻沒這麼苦,只是……哭而已。但他一直認為哭是因為她作了惡夢。

  「很苦。」她老實地說道,然後補充:「可是還好。」

  還好?

  瞥見她唇角殘留的一滴藥汁,他以指背銜接住,然後移到唇邊,嘗了藥汁的味道。

  真是……超級苦!那個蒙古大夫是加了幾斤黃連,才湊成這種苦味?新仇加舊怨,南宮缺在心裡把那個大夫千刀萬剮。

  水兒卻因為他突來的舉動而紅了臉。

  「這麼苦妳還喝得下?」他表情未變,眼神意外地望著她嫣紅的俏顏。

  「我習慣了。」她小小聲地回答,低語的口氣沒有自憐,只是說明:「我常常生病,幾乎整年都離不開藥。」

  整年都離不開藥?她是藥罐子嗎?!南宮缺難得露出驚異的表情。

  從小身體健康,又是習武奇才的南宮缺,難以想像整年不離藥是什麼感受,但肯定不是什麼好感受就是。

  「先吃點東西吧。」

  「嗯。」她翻開被要下床,南宮缺卻一把阻止。

  「不必了,我去端過來。」為了避免她又跌倒,他還是端來給她在床上吃省事些。

  於是,生平不曾服侍任何人,連對親娘也沒這麼孝順的南宮缺,又在這個「麻煩」身上破例了一次--親自為人端飯菜。

  水吟該覺得榮幸,因為到目前為止,全天下的人面對南宮缺時得到的善待,都沒有她來得多。

  如果胤知道了,肯定又要哀怨很久。

  拉過一張小桌几隔在床旁,飯菜擱在上面,是瘦肉粥和幾樣開胃的小菜,再加一盅雞湯。

  她伸手想端起碗,可是她昏睡太久又太久沒吃東西,兩手捧碗還可以,等右手要拿湯匙的時候,左手就端不穩了。

  「算了,我來好了。」南宮缺實在看不下去,拿過碗,舀了一匙粥就餵進她嘴裡。

  「唔……謝--」太大口的粥,幾乎塞滿她小嘴,讓她連話都說不清楚。

  「專心吃,不要說話。」他又舀了一匙。

  「噢。」她只得乖乖吃。

  一口剛吞下,嘴裡立刻又被塞了一口,完全沒給她說「不」的機會,沒多久,她就吃完了一碗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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