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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多妍    


  樊御真不敢相信這世界上還會有她這種單純人種存在。

  「大叔,嗯……我想……你在跑路中對吧?」她看了看坐在角落面無表情的樊御。「你的臉也是假的吧?呵。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可以感覺得出來你應該是個好人。」如果是個壞人就不會借錢給她,也不會陪她沙盤演練了。「如果不小心走錯路,再走回正途就好了。所以,快點回家吧,你的家人都等著你呢。無論做了再壞的事,都願意包容你,這就是家人。」

  樊御原想失笑,但卻對上了她的黑輪眼,那雙眼寫滿認真。接著就看她拿出紙筆低頭抄寫了些東西,然後遞給他。

  「我雖然工作了幾年,但戶頭裡沒什麼錢,如果有需要的話,你先拿去用沒關係。」那是帳號和密碼。

  樊御的心被什麼東西……軟軟的、柔柔的,給撞了一下。

  「呃,我並不是……」他抬眼看她。

  「收下吧。」她將紙條硬放到他手裡。「記得要好好對待你的家人。」

  那手心傳來的熱度,是眼前這個有黑輪眼、他一直覺得蠢極了的女人的。

  當、當、當、當……飯店裡的大鐘傳來整點報時。

  深夜十一點了。

  「你是說十一點到十二點,沒錯吧?」她加了件外套,往鐵梯走去。

  他也站起身,見到她一步步往下爬的身影,衝動地脫口而出:  「你現在要去哪裡?」

  走廊的燈早就全滅了,四周是一片黑暗,暗得伸手不見五指。

  她看了看四周的黑暗。「就在原地等著吧。」她抬頭。「你不用管我,做你自己的事吧。」雖然她不知道他為何要她在十一點到十二點離開,但她想或許他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私下處理也說不定。

  樊御在想自己是不是很混帳?他居高臨下看著她,覺得她好小好瘦弱,就這樣身陷在黑暗中。如果他再把梯子收起來,她若遇到變態客人趁著黑暗來非禮她,不就無路可跑?可是她力大如牛啊,心底有另一個聲音響起。不,他不能拿他的終身幸福來開玩笑,或許不是她,還有其他人會利用這個梯子爬上來。

  他陷入掙扎……最後他一個人坐在入口處,沒有收起梯子。

  只因為他看到她一個人在黑暗中,瑟縮著身子倚在鐵梯上……

  午夜十一點四十五分。

  樊御全神貫注地傾聽四面八方的聲音,風聲……雨聲……滴答聲

  外頭風雨交雜。這是個他永生難忘的颱風夜,因為這個晚上關於他此生幸福。

  奇怪嗎?父母的婚姻明明十分幸福美滿,但他卻絲毫不想走入婚姻。歸咎原因,只因多年來交往的對象,總沒有一個人可以讓他產生想定下來的念頭。他事業心重,在他眼中,家人第一,事業第二,友情第三,而愛情永遠墊後。婚姻對他而言是可有可無的制度。他偶爾需要女人,但他不會一直需要同一個女人。

  只有風雨聲。

  他的四周擺滿了大大小小無數支手錶,這些表都是他今天一路上向路人用重金買來的,謹慎的他還特別用公用電話對時,每支都調整地和中原標準時間一樣。

  他無法容忍任何一點差錯發生,絕對不行。

  而現在,眾手錶們仍滴滴答答地向前走,時間都指著:十一點四十八分。

  倒數十二分鐘。

  他發現自己的心怦怦怦地狂跳著,不知不覺手掌心已經濕了。

  過份的平靜。

  他的父親是個老奸巨猾的傢伙,和他相處三十年的他再清楚也不過了。

  他怎可能輕易放過他?還是他早已躲在暗處監視他的一舉一動?思及此,他像個瘋子般環顧四周。四面空空蕩蕩,木櫃仍好端端地擋住窗口,一切看起來和一個小時前並無不同。他繃緊神經,全神貫注地傾聽,留意著四周的情勢。

  他的心跳如雷,怦怦怦……

  地板上的手錶聲音,滴答、滴答、滴答……

  他已經分辨不清心跳聲或是秒針的聲音。

  倒數八分鐘……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閣樓出入口。鐵梯上還倚著那女人,看來似乎在打盹。

  倒數五分鐘……

  如果有人往他身上撲,他會使出他苦練多年的過肩摔,將那人摔得老遠。

  倒數四分鐘……

  依舊只有風雨聲,詭異的氣氛壓得他幾乎窒息。他在心裡幻想眾女會對他使出的招式,想著如果她們一起上的話,他該如何破解。

  倒數三分鐘……

  有動靜!他聽到「吱、吱、吱」的聲音從角落傳來,這代表什麼?暗號嗎?

  她們要行動了!

  他的全身肌肉此時此刻蓄滿了力量,就等著敵人來襲。

  倒數兩分鐘……

  「吱、吱……」角落那黑影竄出。

  老鼠!居然是又黑又肥的大、老、鼠!

  「哇——」樊御大叫,顧不得形象,只知道在榻榻米上四處竄逃。

  他什麼都不怕,就是怕老鼠!

  那老鼠像是也被他嚇了一跳,四處逃竄。小小的閣樓裡,一人一鼠四處奔逃……

  「發生了什麼事?」林意真原睡得迷迷糊糊,卻聽到他的叫聲,她馬上爬上閣樓。

  「站住!下要靠近我!」樊御嚇得爬上木櫃,他大叫:「不要靠過來!」

  林意真被他嚇了好一大跳,壓根兒不曉得發生什麼事,只是愣在原地。

  那隻老鼠「吱吱吱」地驚叫,在手錶堆裡打轉。

  「只是隻老鼠而已……」林意真往前一步,卻被他大聲嚇阻。

  「站住!不准再靠過來!」

  她被神色猙獰的他嚇了好大一跳,乖乖貼在牆邊,只差雙手沒有作出投降狀。

  倒數一分鐘……

  二人一鼠對峙。

  樊御蹲在木櫃上,林意真貼在牆邊,肥大的老鼠仍在手錶堆裡打轉。

  就在這緊張的時刻,頭頂上的那盞昏黃的燈泡忽然忽明忽滅,宣告著它即將壽終正寢。

  樊御冷汗直流,他防備地瞪視著眼前的一人一鼠,心中祈禱著午夜十二點的到來,連吸呼都險些忘記。

  那忽明忽滅的燈光,讓他猙獰的神色顯得更為駭人。

  林意真動也不敢動,不解這個怪大叔怎麼突然「著猴」?

  「我不怕老鼠,我可以……」

  「閉嘴!」

  燈滅了。

  「碰!」

  當、當、當、當……午夜鐘響。

  狂風暴雨之下。這是幅奇怪的畫面。

  吳新吉飯店的屋頂被掀開,而正上空有一架直升機,直升機上的探照燈將四周照得比白天還明亮。

  機上有四名背著降落傘,由姿勢看來是正打算準備往下跳的女子;而閣樓上的小窗邊,四名女子成功踢倒擋住窗戶入口沉重的「障礙物」,正準備以苦練多時的軟骨功鑽入;閣樓入口,鐵梯上同時站著四名女子,因爭先恐後而卡在入口不得動彈!

  她們的共同特徵是「靜止」,因視線在觸及地板上交疊的男女而靜止風聲……雨聲……風雨交雜……

  「哇——」

  當意識到她們看到了什麼,而午夜十二點的鐘響又在耳邊響起,眾女不約而同地「哇」一聲哭了出來。

  哭得驚天動地,哭得人神共憤,哭得柔腸寸斷……好不甘心哪!

  倒塌的木櫃下隱約可見一隻老鼠腳和尾巴,而木櫃的前方是交疊的男女,男人壓覆在女子身上,他們身下是凌亂的被褥,兩人的姿勢好不曖昧。

  「噢……」林意真只覺眼前一黑,然後有個重物就這麼撲倒了她。

  那重物壓得她無法呼吸,動彈不得……

  樊御緩緩抬起頭並且同時憤恨地撕去了臉上的面皮,露出他俊美如天神的臉龐,呃……如果那張臉不是那麼咬牙切齒的話。

  他的眼神是充滿憤恨和不可置信,神色嚴厲且鐵青地望著在他身下那個張著大嘴正大口大口呼吸的女人——他未來的老婆,那個即將陪他走一生的女人。

  他憤恨地移開身體,坐起身來,瞪視著窗口那四名嚎啕大哭的女人——那四個踢倒了木櫃,害他往前撲倒,跌在那女人身上,終結他單身生涯的劊子手。

  很好!他瞇起了眼睛,「德昌製藥」、「伊美化妝品」、「古氏財閥」、「台力石油」,這些公司將為他們的掌上明珠所做出的蠢行為付出代價!

  「我兒啊,既然已經挑好了自己的老婆,幹嘛不明說,搞得大家人仰馬翻的,整整準備了一年……」

  唐時玲自天而降,她愛憐地捏了捏樊御的臉頰,隨即朝躺在地上的林意真走去,身後是架著攝影機的樊德,全程跟拍整個獵捕行動。

  樊德不忘為樊御此時臭到不能再臭的臉拍下一個很大的特寫鏡頭,他還挑釁地對著樊御道:「想不想發表落敗感言哪?乖兒子?」

  突如其來的光線和大雨打得林意真睜不開眼睛。怎麼回事?!她仍然處在極度搞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難道說屋頂被颱風給掀了嗎?天啊,四周怎麼會有震耳欲聾的哭聲?是有人受傷了,還是被磚塊砸死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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