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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唐浣紗    


  他咬著牙沉聲道:「你就為了那件事要離開我嗎?那……那只是一個動作!只是個瘋子對你做出來的動作!你就當成是自己不小心被瘋狗咬了一口,或是走路摔了一跤。無論如何,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動作,我不准你為了這個意外而囚禁自己,甚至要我離開你!」

  可涵淚眼模糊地聽著。她很想相信他的話,很想由地獄中脫身而出,但……她沒有辦法!

  不堪回首的畫面清晰地在她眼前一再浮現,詹宜學對她做過的事就如同鋒利的利刃般,把她整個人、整顆心砍得血肉模糊,她無力掙脫啊!

  樓少駒蹲下身子與她平視,雙眼直直望入她的眼底。他一個宇、一個字,堅定地道:「我知道你很痛苦,我只恨自己為何沒有好好地保護你。但,把你的傷,把你肩上的苦難分一點給我好嗎?讓我幫你承擔,讓我陪你一起痊癒。也許我還不能完全撫平你的痛苦,但,至少讓我陪在你身邊。」

  「不要……」可涵哽咽地抽氣。「不要對我這麼好,我不值得……」

  他的話讓她陰暗的心房點起了一盞燈,基於求生本能,她很想往那盞燈飛奔而去!但她不能,她真的忘不了那些恐怖的回憶!

  「不要說你不值得,不准!」少駒厲聲強調。「你這樣做是侮辱了我,也侮辱了我們的愛情!認識你後,我才明白何謂真愛。我第一次與女人一起編織夢想,一起期待未來。是你讓我知道何謂責任感、何謂幸福:是你讓我拋棄荒唐的過去,努力地想變成一個匹配得上你的好男人!」

  他抓住她的手,輕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你不要嗎?我把心交給你,卑微地祈求你的收留,請你不要再讓我的心四處飄蕩。你真的不要嗎?你不想……不想再守候那只自由又貪玩的風箏,不想再當那只風箏的心靈之港嗎?」

  可涵咬牙吞下更多的淚。「不要再說了……」

  少駒更沉痛地道:「如果你在意那件事,那麼,我的過去更加複雜。該自卑的是我而不是你!更何況,在真愛面前,沒有任何人應該覺得自卑!」

  她忍著淚,忍到全身都狂顫,哀痛地說道:「不要再逼我,不要再對我好……放了我吧……讓我自己……慢慢地療傷……」

  少駒悲傷地看著可涵,起霧的眼彷彿開始下起了霜雪。「別再拒絕我。我只想再問你一次——你真的都不要了嗎?我們一起編織過的未來、一起幻想過的家園、位於地中海旁的淨土,你……都不要了嗎?」

  可涵聽得心如刀割,卻維持原來的姿勢,動也不動,也不回答他的話。她只怕……只怕看他一眼後,自己整個人就要粉碎了。

  良久後,她把指甲刺入掌心,凝聚最後的力量,清楚地道:「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就請你走吧!」

  她知道自己此刻砍碎的,是兩顆溫熱而相倚偎的心,但,她還能怎麼做?

  她比他更渴望能擁有一起編織過的未來!她渴望與他一起白頭偕老:渴望在發蒼蒼、視茫茫之齡,還能與他交換一個最深情的微笑……

  但,碎了!這個意外已經把她的人生、她的心完全打碎了!再也無法拼湊起來了……

  也許她的觀念很迂腐、很荒謬。但,她就是沒有辦法再接受少駒的擁抱,她只要一閉上眼,就會清楚地聽到詹宜學撕裂她衣服的聲音……

  讓她瘋了吧!讓她徹底地瘋了吧!她不想再有任何知覺,這樣的人生太苦、太苦……

  她一直低頭坐著,沒有看到少駒臉上萬念俱灰的痛苦表情,也沒有聽到他是何時走出房間的。

  直到一雙溫暖的手抱住了她。

  「可涵……」雅岑不捨地陪著她落淚。「不要再哭了……你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何要趕他走?」她一直躲在門外,所以清楚地聽到了她跟少駒的對話。

  「我沒有哭……」她抬起佈滿淚痕的臉,擠出一個最難看的笑容,輕輕地道:「雅岑,替我把燈全關掉好嗎?」

  獲救後的她,原本是害怕黑暗的,因為黑暗會讓她想起詹宜學。但,此刻心底的痛已痛到教她不敢再面對自已。

  逃避吧!逃開一切吧……

  雅岑紅著眼眶,替她關掉電源,體貼地退出房外,讓她獨處。

  可涵慢慢地站起來,打開落地窗,走到陽台上,任狂風暴雨打在她的身上。雨下得好大,像是這個城市根本不曾有過陽光……

  無視於冰冷的雨珠,她仰起臉承受雨水無情的攻擊。暴雨可以把一切都洗刷掉,可以不再讓她聽到心底的哭聲,可以……讓她假裝遺忘了一切……

  日子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可涵仍然像寄居蟹般,繼續把自己縮在房間裡,縮在她小小的堡壘裡,不跟外界接觸。

  直到一陣尖銳的聲音驚醒了她。

  她先是聽到路雅岑憤怒地喊著!?

  「你還敢來?你太過分了!可涵被你們害得還不夠嗎?」

  誰?誰來了?縮在牆角的可涵怔怔地聽著。雅岑很少這麼激動的,到底是誰來了?

  接下來,她聽到另一道女聲。

  「對不起,我知道我弟弟做了很過分的事,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見可涵,請你讓我跟她談談好嗎?」

  「沒什麼好談的!」雅岑怒氣沖沖地吼著。一看到詹家人她就火冒三丈,沒拿掃帚趕人已經算很客氣了。

  是詹宜秋,詹宜學的六姊!可涵認出她的聲音了。她來做什麼?

  「你走吧!」基於保護可涵的心理,路雅岑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你快走,這裡不歡迎詹家任何一個人!你再不走的話我就報警了!」

  「拜託你讓我見見可涵……」

  「不行|你們還想把她害到什麼地步?」

  就在雅岑硬要把詹宜秋推出去之際,一道門打開了,瘦得不成人形的可涵站在門口。

  「可涵|」詹宜秋一見到她,就像見到救星般撲了過去。她淚漣漣地喊著。「拜託你去看看我弟弟吧!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我求求你,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他真的瘋了!」

  「笑話!他瘋不瘋關可涵啥事?」路雅岑瞪著眼大罵。「請你搞清楚,今天如果不是為了怕再次傷害到可涵,我早就替可涵控告詹宜學,告到他身敗名裂了!你竟然還敢要可涵去見那混帳?」

  詹宜秋哀聲祈求著。「我知道宜學對可涵做了很可惡的事,但……但我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可涵,求求你去看他,我知道他對不起你,但他自己真的也不好過,我求求你……」

  可涵平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一絲激動的表情。

  「說完了沒?說完了就給我滾出去!」路雅岑又把詹宜秋往外推。「太過分了!你們詹家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自私!可涵受的傷這麼重,你們居然還敢要她去安慰詹宜學?到底誰才是受害者?你們是不是一定要把可涵逼死了才甘心?滾!你快滾!」

  「可涵,求求你……」

  「等一下。」一直沒有開口的可涵突然出聲。「雅岑,別推她。」

  她看著一臉祈求的詹宜秋,淡淡地道:「好,我跟你去。」

  「可涵?!」路雅岑大駭,以為自已聽錯了。「你在說什麼?你要去見那個喪心病狂又沒有人性的混帳?不行|絕對不行!」她好怕可涵見到詹宜學後,精神上會受到更大的打擊。

  「不要膽心。」可涵臉色鎮定,平靜的雙眼不見任何波動。「我只是以朋友的立場去見見他,不會有事的。」

  她率先走向大門口,對著呆住的詹宜秋說:「走吧。」

  「你……唉!我跟你一起去!」眼看可涵心意已決,雅岑連忙抓起皮包,跟著衝了出去。

  雖然路雅誇捶力反對她單獨見詹宜學,但可涵還是請雅誇和其它人留在走廊上,獨自進了詹宜學的房間。

  一看到他,她就知道詹宜秋沒有誇大其辭。學長他……看起來真的好慘好慘!

  如果說,她受的是身體上的重傷:那麼,詹宜學受的便是心裡面的傷。

  看著滿臉鬍渣、憔悴到顴骨都要常突出的男人,可涵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辨法恨他。

  她遺憾那件事的發生,但她知道自己也有錯。她沒有好好地處理好跟學長的感情,便投向少駒的懷抱,這種行為,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可以忍受。

  一味地怨恨任何人並無法解決問題。她知道,自己必須跟學長談談。這樣,兩人才有辨法由荊棘遍佈的地獄中掙脫而出。

  「學長。」她輕輕地開口。

  橫躺在佈滿空酒瓶的地板上,渾身酒臭的男人慢慢地坐起身來。看見可涵,他臉上先是掠過一絲痛楚,接下來,他開始發出冷笑。

  「嘿!是你?真的是你!呃……」打了個大酒隔後,他口齒不清地繼續咕噥著。「你來做什麼?來看看我有多慘是不是?還是你要告我啊?」

  他的表情瞬間轉為猙獰,雙手亂舞,大聲地咆哮著。「去告啊!去告啊!告死我我也不在乎!反正是你先對不起我的,是你!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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