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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戰青    


  她為他彈奏、他為她舞蹈。

  修長柔韌的身軀回應著樂音,他甩動雙袖,將緩著數條綵帶的羅紗裙裳旋轉出絢麗的花形!

  殿堂之上,所有的人皆沉醉在容嫣兒的琴曲裡,以及薛劭迷人且絕妙的舞姿裡。

  直到曲畢、舞停,在那瞬間,容嫣兒與薛劭的視線又在空中交會,兩人凝眸深處,有道不盡的千言萬語,以及屬於他倆的私密情懷!

  「太棒了……真是太棒了!嫣兒,你的這曲『合歡』彈得好,薛侍中的舞也太美了!」

  惠帝的撫掌讚揚聲卻如利刃般,驟然斬斷了情侶之間僅存的一條聯繫!

  「謝陛下誇讚。」薛劭不由得垂眼,避開坐在惠帝身邊的她,他深呼吸幾口氣,試圖平撫舞得熱血沸騰的身心。

  因為一段琴與舞而各生心事的,還包括了孟英、容蘋兒與呂太后。

  「哈……朕今天有諸位相陪,很是開心,尤其是嫣兒,你是最教朕驚訝了,這一曲『合歡』果然嫵媚動聽。還有薛侍中,你剛才舞得絕妙,為這曲子添了不少的風情,朕要賞賜你。說吧!你要什麼?」

  呂太后板著臉,瞟視自己那樂不可支的兒子,一邊聆聽她前方的聲音。

  「薛劭能得陛下的喜愛已經知足。薛出不要陛下任何的賞賜,只希望陛下和皇后永遠幸福恩愛,早生貴子,讓我大漢基業萬年。」

  聞言,容嫣兒縮回擱在琴上的雙手,她閉眼,頓時,黯黑的眼裡沒了薛劭的身影。

  呂太后板著的臉孔卻是鬆動了。「薛侍中這願望許得好呀!」她看向兒子。「陛下,待會兒讓人送些玉璧、元寶到翔林室,你覺得如何?」

  「極好,就依母后的意思。」惠帝笑呵呵的應著。

  呂太后隨即眺望廊道上高掛的燈火,隨後看著殿堂上的眾人宣佈,「好了,時間也晚了,容夫人、嫣兒、蘋兒該是累了吧?今晚的宴會就到此為止。」

  「謝謝太后、陛下賜宴。」

  容嫣兒跟著家人一同向呂太后母子跪安,又和惠帝閒聊了幾句,在安公公領她們離開昭陽殿,回休息的宮室之際,她禁不住再次凝望了薛劭一眼。

  薛劭也只能默默的注視著容嫣兒轉身離去……

  在惠帝也向母后跪安,要薛劭和他一起離開的當兒,呂太后卻突然叫住薛劭,讓惠帝先走。

  ※  ※  ※

  深夜,烏雲密佈的天空開始落下大雨!

  辟里啪啦的打在翔林室屋頂的雨聲擾得薛劭煩悶不已。

  僕役們瞧著心情不佳的主子用力扯掉艷紅的舞衣,隨便罩一件薄袍在裸身之上,他們張口囁嚅著,「陛下和太后的賞賜要放在哪兒?」

  薛劭把酒杯注滿,一口飲盡,旋即轉身瞪視著猶恭敬的端著放滿金銀珠寶的托盤的僕役,對他們低吼,「你們都出去!那些賞賜我不要,你們統統拿去分掉。」

  「啊?」主子的話令僕役們都傻眼了,因為這和平日總是小心翼翼收藏好任何的錢財首飾的主子有著天壤之別。

  見僕役仍站著不動,薛劭煩躁的朝他們捧酒杯!「把賞賜拿出去!別在這裡煩我!」

  怒視所有的僕役匆促的離開,他關上門,坐上床榻,滿腦子都是在昭陽殿內呂太后對他說過的話——

  「薛侍中,我打算等陛下有了皇后,便廢了後宮,把那些夫人、美人全都趕出宮去,讓皇后獨自得陛下的寵愛。」

  「你不用緊張。你和那些後宮的女人不同,就像你自己說過的,你不會發生懷孕生子的風險,所以,我仍然准你留在宮裡,但不是讓你留在陛下的身邊,而是我的身邊。

  「以前我總是弄不明白陛下為何喜愛你?到了今晚看見你的舞姿,我才發覺你有的不只是美貌呵!薛劭,你這個男人確實有一種與生俱來迷惑人的魅力……難怪這麼多女人、男人對你動心。」

  「我看得出來連我未來的媳婦兒都對你挺有好感,我若不好好看緊你,怕是你會給這皇宮闖出什麼亂子吧?」

  薛劭不由得用衣袖猛抹先前被呂太后撫摸過的臉頰。「死老太婆!」他咒罵出聲,抓起長几上的酒壺直往嘴裡送,不願再想起呂太后瞧他時的神情同她兒子一般的曖昧。

  陡地,容嫣兒淒楚哭泣著的臉龐浮現在他的腦海,惠帝和她親近地坐在一起的景象令他好難過!

  難過……他有什麼資格難過?是他親手趕她走的呵!

  「小丫頭!」薛出苦悶的抓著頭髮。當他傷害她、失去她後,他突然才明白他也被自己的行為所傷,似乎身體裡的某個部分亦同時流失了。

  「小丫頭……你很恨我吧?」他藉酒澆愁,想把這從未有過的難受情緒趕出體外,可酒意卻幫起倒忙,反而喚起他曾經為達目的、而與那此些連長相都不記得的男男女女所經歷過的糜爛歲月!「像我這樣的……這樣的……」他趴在幾上囈語著,思緒更加混亂……

  「薛劭不要陛下任何的賞賜,只希望陛下和皇后永遠幸福恩愛,早生貴子,讓我大漢基業萬年。」

  「放屁!放屁!放屁!」薛劭連聲斥罵自己先前說過的混帳話。

  緊抓著喝光的酒壺往幾上重重一放,他視線也跟著模糊起來,整個人靠在長几上漸漸昏睡……

  ※  ※  ※

  「走開!我要見薛劭!」

  「這麼晚了,薛侍中早睡啦!你不可以——」

  「走開!」

  睡不安穩的薛劭很快就被雨聲之中的吵鬧驚醒!

  他猛然起身,「唔……」尚未完全消退的酒醉與久趴在長几上所導致的渾身僵疼令他哀呼出聲。

  「砰——」一聲,翔林室的大門沒經過薛劭的許可就被人踢開!

  「薛劭,把我妹妹交出來!」

  「蘋兒小姐?」薛劭驚訝的望向怒氣沖沖地衝來的容蘋兒。

  「你不可以擅闖薛侍中的地方!」

  「沒關係,你們出去,把門關好。」薛劭朝替他擋下容蘋兒的僕役們說道。

  容蘋兒一見屋內僅存兩人之際,迅速抽出藏於靴中的短劍——

  「你這是幹什麼?」薛劭被抵在他胸口的劍尖嚇了一跳!

  「我妹妹呢?讓她出來。」

  「嫣兒小姐?」薛出皺眉睨著凶巴巴的容蘋兒。「她怎麼會在我這裡?」

  懶得和討厭的男人多說話,容蘋兒很快的從身上拿出一張紙,塞到他的手上。

  「我妹妹不見了,她在床上留了這張字條。」

  我有個捨不下的人一定要去見,天亮就回來,別為我擔心。

  嫣兒

  薛劭盯著紙上娟秀的字跡,不解的看內容蘋兒。「怎麼會這樣?」

  「你少裝蒜,快把我妹妹交出來!」容蘋兒低吼,一面搶回字條。

  薛劭直視幾乎要刺入他衣服裡的劍尖,冷靜的說道:「嫣兒小姐沒到我這裡,況且,她留的字條上又沒註明她要見的人的姓名,你怎能一口咬定她是來找我?」

  「我就是能肯定!」容蘋兒抓緊利劍,朝薛劭逼近一步。「在上林苑的時候,我就懷疑你了。我妹妹是那麼反感進到皇宮,可今天她卻迫不及待想早點入宮;傍晚,她不知道遇上什麼事,是哭過才回來的;晚上的宴席,她竟然在太后和陛下的面前彈奏青樓曲子,還有你的舞;我更加能感覺我妹妹和你有著……」她一咬唇,接著推測,「小妹這一切的反常都是因為你,你究竟在何時,用了什麼手段……讓她愛上你了?所以我才斷定她除了你,沒有別的讓她『捨不下』的人。快說!我妹妹呢?」

  屋外的雨聲不斷……

  嘈雜的雨聲,掩蓋了屋內兩個人的對峙。

  薛劭被怒不可遏的女孩逼至背貼上掛著羅帳的圓柱,對於她一連串的推敲不予回應。

  「蘋兒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總之,你妹妹確實不在我這兒。」他表情平淡,仍然維持同樣的答話。見容蘋兒不死心的以劍要脅他,推著他走遍翔林室各個角落,他不得不加上一句,「就跟你說你妹妹不在我這兒。看你的樣子,該是瞞著你的家人過來的吧。我是不知道嫣兒小姐怎麼了,與其你在我這裡浪費時間,還不如回到你休息的地方……嫣兒小姐的字條上不也寫著『天亮就回來』?或許她現下已經提早回到她的房裡睡了。」

  小妹真的不在這裡?那她會去哪兒?或許就如這傢伙所說的……已經回房裡睡了?容蘋兒怔仲思忖。在屋裡遍尋不著妹妹,她終於不甘願的推開薛劭。

  「薛劭,我說過了,你敢招惹我妹妹,我就對你不客氣!」

  薛劭後跌幾步,看著容蘋兒手上的利劍。「嫣兒小姐即將貴為中宮皇后,我怎麼敢去招惹?倒是蘋兒小姐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的衝進我這兒,還拿劍威脅我……我是可以原諒你。」

  「哼!你最好別耍花樣,否則的話——」

  薛劭直視滿是怒氣的容蘋兒將手中利刃往他旁邊的羅帳用力一劃!他瞥了一眼被割裂的帳子,旋即望向她如一陣急風似的開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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