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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杜芹    


  「可是今天的客人很不一樣嘛!是胡家的主子。」錦兒嘟著嘴。

  「胡家主子?」程殷殷喃喃一句,隨即意會過來,「城西的胡家?」

  「是的。」錦兒連忙點點頭。

  「他來做什麼?」程殷殷心頭一震,不會是來談那件事的吧?

  「來提親的。」錦兒老老實實的答著。

  「啊--」程殷殷陡然站起身來,案前的茶盅被她猛地一撼,潑了些茶水出來,陰濕了案旁的書冊。錦兒急忙將案上的書本移開,心裡猶自嘀咕著:「還說我呢!你自己不也慌慌張張,沒有個樣子!」

  「我爹沒有答應吧?」程殷殷情急的抓緊了錦兒的手腕,急問道。

  「小姐,這門親事是自幼訂的,老爺怎麼能說不?」錦兒有些無奈的說。

  她一直就知道小姐不樂意這門親事,前-陣子還直吵著老爺夫人要退掉這門親事,現在見人家上門談這檔子事,心中當然老大不願意。

  但--這也沒法呀,誰叫親事是老早就定下的。

  「其實,胡少爺也沒缺眼睛,缺鼻子,他家又是我們艮安城內最有錢的人家,多少姑娘要攀這門親事都還攀不上呢--」錦兒安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程殷殷打斷。

  「那讓她們去嫁好了,我才不嫁呢!那胡泯是個惡名昭彰的敗家子,我寧可嫁個缺眼睛缺鼻子、斷手斷胳臂的,也不要嫁他!」程殷殷一古腦兒地說著,心裡立即盤算著,扯住錦兒,說:「走!我們去找爹說。」一轉身,程義的身影已經出現在行雲居的門口。

  「爹!我不要嫁給那個胡泯啦!」程殷殷奔上前去,挽住了站在程義身畔的夫人,「娘!您趕快替我向爹說說。」

  「殷殷,你別孩子氣了。」程夫人望著女兒,拍拍她的手,安撫的道:「我看胡家二老也是知書達理的人,將來你嫁過去,一定會善待你的。」

  「娘--」程殷殷焦急地喊:「我又不是嫁他們,他們好有什麼用!再說他們真要這麼知書達理,又怎麼會教出這種敗家的兒子!」程殷殷一急,開始有些口不擇言。

  「殷殷!你胡說些什麼!」程義一斥。

  程殷殷眼圈一紅,心裡忖道:「本來就是嘛!會教出長安第一敗家子,說有多知書達理,鬼才相信呢!」

  「我知道這門親事,對你而言是委屈了些,但這是老早就訂了的呀,我們做人要言而有信,怎可胡亂毀約?傳揚出去,你叫爹怎麼做人?」程義見著女兒的一臉淒然,禁不住放軟了語氣:「何況爹和胡家老爺的交情過命,你嫁到胡家後,肯定不會吃苦的。胡泯是浪蕩了些,但他的本性不壞,只是愛玩,這些可以改的啊!」

  浪子回頭金不換嗎?程殷殷輕哼了一句,她才不信這一套呢!分明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總之,這門親事是不會更改的,殷殷,爹延請那麼多的西席來教你讀書識字,無非是希望你明理識大體,能助夫婿一臂之力,別人都誇你是長安城內有名的女才子,爹希望你嫁到胡家後,能引導胡泯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程義斬釘截鐵的說。

  看來事情是不會再有轉機了,程殷殷呆若木雞的站在原地。

  「婚禮訂在六月舉行,你放心,到時爹一定將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程義拍胸晡,對女兒擔保著。

  天哪!這算什麼?

  女才子配敗家子?

  ****

  「我是前輩子造了什麼孽,要養出這種兒子來惹惱自己?」

  長安城西。廣渺的胡家宅院之中。

  胡自瑞正坐在他那廳古色古香的書齋裡。古樸的檜木書案前,他正鐵青著一張臉。剛剛朱總管才來稟報:花了八百兩銀子,去當鋪贖回了胡泯叫青兒去典當的那塊佩環。

  現在,那佩環正好端端地擺在案上。

  胡泯伸了個懶腰,大大了打了個哈欠--不是他沒禮貌,沒規矩,只是站在書房中,挨了父親大吼小叫的一頓好罵,任誰都要覺得精神不濟,四肢無力的嘛!

  他沒倒在地上,算是很不錯的啦!

  「你……你……你看看自己這副德行!簡直要把我給氣死啦!」胡自瑞滿腔怒火,指著兒子的鼻子罵道。「那佩環是你和程家小姐的定親信物!你居然叫青兒拿去典當,這麼荒唐的事,你也做得出來,萬一讓人家女方知道的話,有多失禮,你知道嗎?」

  「爹你別急啊!這會兒不是又好端端地擱在桌上?絲毫無損嘛。」胡泯順手抓起結在絲穗上的佩環,甩了甩,滿不在乎地又掛回自個兒的腰際。「八百兩。看來是闔喜玉如意值錢些,當了個一千兩!」

  胡自瑞聞言,簡直怒不可遏。

  胡泯一瞧不對,連忙嘻嘻而笑,討好地說道:「爹,您別生氣嘛!開開玩笑的啦,我只是恰好手上沒了錢,應個急,又不是真的要把這佩環當掉--」

  胡泯吞了口口水,繼續道:「況且,只是當佩環,又不是當老婆,幹嘛那塵緊張?」

  胡自瑞的臉色,由紅轉白,再由白轉青,忍不住破門大罵了起來,「你還好意思說!訂親的信物當了銀子去付妓院的帳,要是給程老爺子知道了,叫我這張老臉往哪擺?怎麼對得起人家!」他搖搖頭,無可奈何的說:「我胡自瑞做人一向光明磊落,腳踏實地,規規矩矩的,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兒子?」

  真是家門不幸。

  「爹,您別生氣了,大不了以後再也不當這塊佩環,總可以了吧?」胡泯涎著笑臉說。

  胡自瑞端詳了兒子好一陣子,長長地噓了一口氣,「你這吊兒郎當的脾氣,也不知道何時才能收斂收斂。也許成親後會穩重些吧!就這麼說,我明天就上程家提親!」

  胡泯一愣,好半天整個人才驚跳起來!

  「成親?不會吧!爹。」胡泯一臉的不可置信,神色凝重的對著父親再次求證,「不會吧?您是開玩笑的,不會吧!」

  胡自瑞如銅鈴般的雙眼一瞪,「什麼開玩笑!程家小姐是長安城裡有名的才女,女狀元。這門親事若非是自幼訂下的,哪還輪得到你!」胡自瑞雙掌一擊,神色有幾分自得,「好!就這麼決定!明兒我就上程家提親。」

  「爹--」胡泯發覺自己的爹不是說著玩的,霎時慌張了起來。

  一切未免也太突然了一些吧!令人有措手不及的窘困。

  「你給我閉嘴!早些成家,早些改改你孟浪的個性,也好少讓我和你娘操心。」胡自瑞打定主意,不容胡泯辯駁。

  胡泯心裡乾著急,嘴上卻半句話也說不出來。奇怪!他平時頗能言善道的,哪知攸關未來日子的大事,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白費了他平素的伶牙俐齒。

  「程家小姐可是有名的才女,能娶到她,泯兒,是你三生有幸呢!」胡自瑞撐著下巴的一撮山羊鬚,一臉笑咪咪的,娶得這樣的媳婦在長安城裡,自是大大的風光。

  「才女?誰知道是真是假!」胡泯從鼻子輕哼了一口氣,半帶譏諷,半帶不屑的口吻。

  這個程家千金,閏名程殷殷,據說是才高八斗,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無一不曉,長安城裡提起這個程殷殷,莫不豎起大拇指稱讚一番,說來也好笑!第一才女和他這個浪子竟是一對兒,真真要令人絕倒。奈何上蒼的安排,竟是如此陰錯陽差。

  「你說這什麼話!程家小姐才名遠播,難道還是假的。」胡自瑞吹鬍子瞪眼睛的,顯然對這個未進門的媳婦兒,多般維護。

  「假的是不假,就怕有灌水吹噓的嫌疑。」胡泯搖頭晃腦的,憶起上一回在招財賭坊,連賭三天三夜,輸了幾千兩銀子,奈何以訛傳訛,話兜了長安城一圈,再回到他的耳裡,竟成了一夜豪賭,散盡萬兩金銀!

  謠言是可怕的。

  傳聞亦不可盡信!

  倘若程殷殷的才名,中間經了幾個人的口,那麼實情真的值得商榷!況且--

  「唉!就算她真的是才氣十分,我還寧可她是『艷』名遠播!」胡泯歎了一口氣,把他心中真真切切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他有一點兒愁眉苦臉。按照常理推論:有德的女子,通常其貌不揚;而有才的女子,更是其貌「驚」人--嚇死人也!聽他爹吹噓那個程殷殷是如此的「才」「德」兼備,可想而知,她的容貌--

  「唉!」他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到底感歎自己的時運不濟,還是對程殷殷相貌的質疑。

  「你別在這兒胡說八道,從明天開始,你給我好好地待在書齋裡,我要再請一位夫子來教導你,好歹人家程家小姐過門時,你的應對得有個樣子,否則被人譏笑目不識丁的粗人竟娶了個才女,我們胡家的臉要往哪裡擺!」胡自瑞心中思忖著,得叫泯兒這陣子收收性,像樣些,否則萬一程家悔婚,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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