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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杜芹 「我回來了。」胡泯直接衝進程殷殷的房裡。 錦兒和程殷殷同時嚇了一跳,程殷殷開口問:「怎麼這麼快?」他出去還不到一個時辰呢! 「沒有興致啦!」胡泯拉開椅子坐將下來。 「沒有新的姑娘啊?」程殷殷話才一出門,就覺得自己的問題未免太粗俗,這種的話,從一個千金小姐的嘴巴裡說出來!欸--! 「不是!」胡泯乾脆的搖搖頭,直截了當的說:「因為我掛記著你。」 程殷殷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跟著你念幾天的正經玩意兒,害我連去丁香院也不自然起來。」他自我解嘲著。 「『孺子可教也。』。」程殷殷露出一個微笑,說出一句連她自己也意外的話,「丁香院的姑娘琴彈的好嗎?等一下我彈琴給你聽,怎麼樣?」 錦兒歎了口氣,看來晚上的計畫要取消了,她心忖道。 第五章 長安城裡。若大的程宅大廳上。 「老爺,殷殷到現在還沒消沒息的,派人出去找,也沒有下聞,不知道殷殷在外頭是否吃苦了?」程夫人,也就是殷殷的母親,蹙著眉,擔憂的望著程義。 「胡家昨個兒又上門來探問殷殷的病情,希望痊癒後兩人能盡早成親!」程義的眉頭鎖得更緊,這個當初為了解決一時窘狀而撒下的謊,如今還真不知道該如何善後!特別是女兒的下落至今不明。 「老爺,您看是不是去拒絕胡家的提親好了?」程夫人打著商量的語氣,殷殷離家時,不是說只要拒絕了胡家,她就會主動出現嗎? 「聽自瑞兄說,他請了位西席來指導胡泯,這孩子近來收斂很多。」程義再度提出他的難處,對方盡心盡力,他又如何能垮下老臉反悔。 「誰知道這是不是片面之詞!」程夫人一口氣從鼻子中哼出來,「那胡泯的惡名昭彰又小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有道是『江山易改』。」 「嗯,不然我改天找個時間去胡家拜訪,順便探一探胡泯的狀況好了,如果他真的壞到不可救藥的地步,我也比較容易開口回絕。」程義原本堅持的態度,也因女兒的出走而有軟化的傾向。 「嗯!好吧。」程夫人點點頭,對於程義所提出較委婉的方法,表示贊同。 只是思女心切,心上沉澱澱的仍壓著一塊大行,令她舒坦不過來。 殷殷,你現在在哪裡呢? **** 「少爺,少爺,大事不好了。」青兒慌慌張張的衝進書房,一口氣還沒喘過來,急呼呼地喊叫著。 「又怎麼啦?」胡泯問,他正坐在書案前,有板有眼的遵循程殷殷的交代在背書呢。 「聽說程家老爺明天要來咱們家做客哩。」青兒剛才從未總管那兒聽來的。 「那干我何事?」胡泯還沒明白青兒話中的意思,漫不經心的問。 「怎麼不干你的事?他是來看女婿的,來考你的呀!萬一你不合他的意,他就不把女兒嫁給你了呢!」青兒跺跺腳,這個程老爺有個才高八斗的女兒,想必少爺難捱啦!天知道他會出什麼稀奇古怪的題目呀? 胡泯精動的眼珠子一轉,心中掠過-個念頭,他不動聲色的又問了一句,「是嗎?他是來考我的呀?」 「可不是,少爺你還是快去請殷夫子來替你惡補一下,免得明天出糗,那多丟臉哪!」青兒好意提醒著。 胡泯的嘴角卻提起一絲淺笑,考倒他?那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呢!放下書冊,他的笑意更深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等著程家老爺子來看他的「東床快婿」是什麼樣的德行啦! **** 夜深人靜。 程殷殷坐在床沿,慢慢地把她束胸用的白綾布帶解下來,呼--終於可以好好地,舒坦地吸一口無拘無束的空氣了,在身上綁塊布條,還不是很輕鬆的事呢,一口氣鬱悶在心口,就是不敢大力吐出,唯恐屬於女兒身的那份玲瓏浮凸的曲線,洩了她的底。繫好了單衣,程殷殷又動手解開頭上束髮的髻子,一頭如漆黑瀑布的烏絲,如絲綢般的長髮披散在她肩上,拿起竹製的髮梳,她開始輕輕刷起頭發來,雖然錦兒一再警惕她要小心,最好不要拿下束胸的布帶,不要解開束髮的髻子,可是她還是忍不住了!要扮演好一個男人,委實不是件輕鬆容易的事咧。 而在偽裝了一月後,也該給自己一個鬆口氣的片刻吧?她梳齊了髮絲,吹熄燭火,愉快的鑽入溫暖的被窩中,睜著大大的眼睛,揉不進一絲絲的睡意,一輪彷彿才從清水中浸過的潔淨明月,溫柔婉約地掛在窗邊。 來到胡家,前前後後也有個把月餘了,生活委實無憂無慮,胡自瑞忙得很,長安首富豈是如此輕鬆的頭銜?為了經營那些龐大的家業,他常常是好幾日不見蹤影的,這倒也好,免得時時要和胡自瑞碰面,令她心虛不已。像上回,胡老爺突然興致一起,找她上「閉心自慎居」品茗閒聊,在那兒的兩個時辰內,她簡直是如坐針氈,心裡七上八下,深怕被胡自瑞識破自己的女兒身,那可就麻煩啦。畢竟「程殷殷」,「殷為程」這兩個名字的破綻太多,明眼人一看就生疑心。 好在胡自瑞只是找她隨便談談,並沒有疑心什麼,她滿手黏濕濕的冷汗,也才稍稍止息。 胡泯知道自己的爹找程殷殷品茗閒聊後,打趣的對她說:「好在我是獨子,沒有妹妹,否則我爹非找你做女婿不可!」 程殷殷皮笑肉不笑的抿抿嘴,心想:要是胡泯有個和他半斤八兩的妹妹,那可真教人不敢領教。話雖如此說,但捫心自問,在胡家暫居的這些時日,胡泯對她倒是禮遇客氣得很,沒有尋常紈誇子弟那種頤指氣使的驕縱脾氣,她意外的發現,胡府上上下下的僕役,對他們這位少爺的不夠精明,不夠長進,雖有些恨鐵不成鋼的頓足,然而也是樂於和他親近的。那日,她不經意地發現,他竟和一群長工們在廚房後院賭骰子,雖說此風不可長,卻也顯示了胡泯平易近人,不搭架子的好脾氣兒! 這樣好個性的人,會是個溫厚體恤人的夫婿吧?念頭才稍稍閃過,她立即啐了自己一聲:「胡思亂想!」胡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女兒身呢!對自己的那份寬容,也全都只源於他本身個性的關係,而不是情愛,況且她是要拒絕這門不相襯的親事,才離家出走的,又因一個不留神陰錯陽差的混進了胡宅。如果她對胡泯動心了,豈非天下第一大笑話? 程殷殷翻了個身,想驅走腦中雜亂而紊亂的心緒,胡泯那張坦白的笑臉,又在她眼前招搖,真個是擾人清眠哪! 轉了個身,胡泯的五官長相,更明顯地在黑夜之中敞開來。 胡泯其實也算得上丰神雋朗,一雙劍眉加上那對靈活的瞳眸,怎麼看也不像個不學無術的人,若再加上那挺直的鼻翼,薄而略寬的嘴,實在是端正斯文的。尤其是他愛笑,老敞著笑臉的面孔,誰見了都不免要親近幾分的,程殷殷心想:如果他不是胡泯,自己可能會傾心的吧? 迷迷糊糊中,她覺得眼皮愈來愈重,不知不覺就進入夢鄉。 隱約中,她恍若置身於一個黑暗而闐無人氣的境域,四周佈滿了凜冽的肅殺之氣,程殷殷惶惶地向前奔跑,腳下的鞋子脫落了,但她沒有閒暇回身去拾,只是拚命的向前跑去,彷若身後正有著一股巨大的危機向她侵襲而至。她驚恐地想出聲求救,卻發不出一絲聲音,而那股令人不寒而慄的邪惡力量,已然接近她的身後,鉗上她的頸項,用力的,狠命的!她惶恐而顫抖無聲的張大了嘴……救命啊……救……命啊! 「啊!」程殷殷尖叫著,睜著倉惶的眸子,從被褥中倏而坐起。 「呵!原來是個惡夢!」程殷殷大口地喘著氣,背上冷涔涔的汗水,令她心頭一涼,怎麼會作這樣可怕的惡夢哪!或許是日間的負荷太重,精神過於緊張吧!「沒事了!」她撫著自己的胸口,安慰著自己,卻仍是有股張肆的不安,在她心頭擴散-- 怎麼啦?她張著茫茫然的眸子,坐在床幃之中,遠遠卻聽見有股如潮水般吵雜的人聲,向她這兒捲來,雜沓紊亂的驚吼聲中,喊的是:「失火啦!西廂失火啦!趕快叫醒所有的家丁救火啊!」 失火了?哪裡失火了?西廂?程殷殷震駭的一抖,自己住的不就正是西廂? 她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房裡竟然都是煙!濃濃而令人窒息的煙! 失火了,燒到自己住的房裡來了!一時間,程殷殷的腦子一片迷濛,木然的端坐在原處,不能動彈。 驀然之間,匡當一響,她的房門被撞了開來,一個熟悉的身影向她奔來,正是衣衫不整,一臉驚惶的胡泯,「失火了,你還呆坐在這兒幹嘛?」說罷,便伸手去扯她,向門外奔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