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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杜芹 楊恬如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聽得為敏慘厲的驚呼一聲,「不,不要說了,我不想聽,你在胡言亂語,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楊恬如看了她一眼,兀自說下去:「我忍不住問了一句:『為敏是為寧的姊姊嗎?』只聽見活潑好動的為寧已經奔至我們身邊,朝我大方一笑,『咦?你認得為敏啊?沒錯,為敏正是我的堂姐,而葉耘呢,正是我的堂哥,我們都是最要好的兄弟姐妹。』」 「夠了,我不要再聽了。一切都是你在胡扯胡謅,根本沒有這回事,是你在亂說話!」為敏顯然被楊恬如的話所驚嚇到。 葉耘喜歡她,愛上她了,像羅密歐喜歡朱麗葉那樣的喜歡;像梁山伯愛上祝英台那樣的愛上了,天哪,這是何其恐怖的一件事!她回想起那個千不該,萬不該的吻!那是他的示愛! 她突然覺得有點害怕起來:爺爺奶奶知道了,會怎麼想?爸爸媽媽知道了,又會怎麼想?二伯,二伯母知道了又會怎麼想?別人知道了,又會怎麼想?為堯為舜為禹為湯為寧他們又會怎麼想? 天哪!這是亂倫,是近親相奸,是不合倫常,沒有道德的,是不允許發生的。 楊恬如的一番話,令她心慌意亂外,兼又有許多的恐怖憂慮,不能釋懷,此刻的她,只覺得腦中一片混亂,萬事紛亂,理不出個頭緒。 「其實你也喜歡葉耘的,是吧?打從我上繁葉山莊,托詞住在你的碧遙居,我就瞧出你對我的在意,那全然只因為你其實也是喜歡葉耘的。」楊恬如熱切的喊著,為敏的緊張失措,她不能理解,何況葉耘是那樣斯文卓爾的一位男子,令人不忍辜負。 「我只是看不慣你戲耍了葉耘,你說他早知道了你和為禹的事,那又如何?以葉耘的脾氣和個性,他只會去成全,不會去掠奪。」為敏的一顆心,被楊恬如弄得惶惶忐忑,卻仍不忘替葉耘說話。 「他離開繁葉山莊,是因為他自覺對你的感情無望。」楊恬如又說,她企圖扭轉其中的劣勢。 「夠了,這完全是你替自己的變心所搪塞的借口。」為敏真想摀住耳朵,拒絕她所聽到的一切。「我和葉耘只是兄弟姐妹,除此之外,我們的感情不曾有別的成分。」 「不是的,其實葉耘他……」楊恬如還想辯駁。 「不要說了,我不想再聽。我說是如此,就是如此。折騰了一夜未眠,我累了,你請回吧。」她開始用一種堅決的態度下逐客令。 「為敏——」楊恬如企圖作最後的努力,為敏只是用棉被蓋住自己,做一種消極的抵抗,楊恬如怔忡地望著隆起的被子,長長的歎了口氣,「愛情無法隱瞞,不能偽裝,也不能造假,你們之間有什麼,你自己清清楚楚才是。」 輕輕地掩上門扉,楊恬如的腳步漸漸遠離。 為敏伏在床鋪上,她開始後悔上繁葉山莊了,追查真相,其實對彼此都沒有什麼好處的,楊恬如又何必來上這一招? 她的頭深深埋在被褥中,覺得一種深沉的無力和無邊無際的寒冷向她席捲而來。 募然,一隻溫暖的臂膀,向她伸出,攬住了她無助的心,她抬起疲倦而朦朧的眸子。 「明天我們就回家吧!」張常忻緩緩而堅定的說,只消一秒,她發覺自己毫不猶豫地奔投進他開敞的懷抱。 第七章 九月的校園又恢復了慣有的熱鬧和繽紛,大批大批從暑假恣意而歸的學生,將沉靜了兩個多月的校園,喧嘩得生動而愉悅。 為敏從張常忻的腳踏車上跳下來,對他揮揮手,連蹦帶跳的跑進中文系的系館大樓,左腳才踏進教室,就看見她的那群死黨兼好友,遠遠地對她招著手。 「不是我的眼睛有問題吧?我好像看見有人從張常忻的腳踏車上跳下來。」開口的是一個頭髮削得短薄得像個男孩子的女孩。 「哇!小艾你曬得真黑,夏威夷之夜一定很愉快吧?瞧你黑的根非洲土著一樣,學會跳草裙舞了吧?」為敏拿開擱在椅子上的書本,大剌剌的坐了下來。 「你跟張常忻講和啦?盡釋前嫌了?」短髮俏妞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窮追不捨的要找出之前問題的答案。 「咦?美女,你把頭髮剪短啦?」為敏頭朝著後座的中文系花王蔚晴說。 王蔚晴淺淺的勾住一撇笑容,挑挑秀氣的眉,「為敏,明眼人不說暗話,少拐彎抹角,偏離主題,免得等一下眾家姐妹動用酷刑,你可別怪我沒有道義,不幫你說話。」 為敏顯然被王蔚晴的這幾句話,弄得有幾分尷尬,「說什麼?你們要我說什麼?」 「說你被牛皮糖沾上了,脫不了身啦。」小艾哈哈一笑,張常忻的諸多外號、別名都是她的傑作。「你什麼時候改吃牛皮糖了?我怎麼不知道?」 為敏又好笑又無力辯駁,這群天兵天將,消遣人的功夫,她是深知箇中滋味。 「你不是一向和他勢不兩立嗎?」這回開口的是王蔚晴。 「我和他又沒有深仇大恨。」葉為敏沒好氣地道。 「是呀,還有情有意咧。」 一夥人哄堂大笑,為敏心想著,早知道這場面是免不得的,這幫狐群狗黨就會消遣人! 「你是受了什麼刺激?那麼自暴自棄?」王蔚晴斜睇了她一眼,半開玩笑的,為敏卻一怔。 「你胡扯什麼,他一向對我很好,人總有感情的。」她勉強一笑。 「你爸的『和親政策』看來是成功囉?」王蔚晴犀利利落的問著。 誰說漂亮的女孩子,腦袋裡裝的都是稻草? 「不是,不是,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是『鍥而不捨,金石可鏤』。是『百分之一的天才和百分之九十的努力』……」一群女孩子吱吱喳喳的,胡天胡地,順口胡謅,突然有一個人冒出一句,「鐵杵磨成繡花針。」大夥一愣,隨即狂笑起來,不可遏抑,指導老師走進教室時,還餘韻未絕。 下課鐘聲才響,王蔚晴就拍拍為敏的肩,「使『天纏功』的武林高手來啦。」 她朝窗外一探頭,張常忻正衝著她滿面笑容的揮手呢。 「你的朋友真是『愛屋及烏』。」當她抱著書,走到張常忻身旁時,他哂然一笑。 「啊?」她面露狐疑,一副不解的神情。 「以前見到她們時,個個都目露凶光,現在則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親切和善,外帶和藹可親的微笑,真是令人如沐春風。」他一邊說,一手接過了她手中厚重的書。為敏心中一暖,張常忻待她真是無話可說,細心體恤,處處照拂著她。 為什麼她以前都視他的這些善意為麻煩呢? 她笑了笑,對自己的舉止搖搖頭,找不出從前她刻意找碴的理由,現在到底還成立幾條幾項。 人總是要相處後,才能得知對方的優點與長處,不是嗎? 「你笑什麼?」待她坐穩後,張常忻踩著腳踏車問。為敏坐在他車前的橫槓上,髮絲上的清新香味,順著微風,吹送入他的五臟六腑,讓他覺得心曠神怡,滿足不已。 愛情不正就是這種心動的感覺?! 「她們目露凶光,是因為你居心叵測,心懷不軌。」她跟他開起玩笑來。 「什麼心懷不軌?我是心嚮往之,所以努力追求。」張常忻加以反駁。 「隨你怎麼說,反正現在你可得意了,高興了,誰叫你得逞了是吧?」 「喂!中文系的,說話斯文點行嗎?什麼得不得逞。我又不是幹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叫『窈窕淑女,夢寐求之。』」他理直氣壯的。 「服了你可以吧!歷史系的高材生。」為敏舉白旗投降,真要弔書袋比知識淵博的話,她可真要丟中文本科的臉了。 為敏暑假自山莊歸來後,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她的情緒一直處於一種趨近冰點的寒冽,當中,楊恬如陸陸續續有打過幾通電話來——像必一定是從為禹那兒得知她家的電話號碼的吧? 她不知道她究竟要對她說些什麼,她早早說過她不要聽,不要聽了,她的苦口婆心,甚至低聲請求的軟語相勸,都讓她害怕,頭痛。她不想去承認葉耘曾經喜歡上自己的事實,那不過是一樁社會所不能允許的醜聞罷了,為什麼不忘記它?當它從來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呢? 楊恬如對她的糾纏,或者說是騷擾,最後也是張常忻出面,替她收拾的,她每有問他究竟是怎麼告訴楊恬如的,不過她卻始終記得他在那些暗淡的日子中,對她所伸出的援手和扶持。 所以當張常忻問她是否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的時候,她應允了,她一直沒清楚,自己答應了他的追求,有沒有一絲所謂的「報恩」,但她明白,對於他的深情相處,她是心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