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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冬凌    


  嚴峻呆了一下,隨即意會過來,「原來……你是在氣我忘記你了……」

  這一點孩子氣,倒像是他所認識的耘耘,其實……她並沒有變得讓他捉不住了。

  「不是!」她憤然否認到底,「我不認識你!我就是不認識你!」

  她寧願不曾認識他,不曾接受過他的溫柔、不曾與他相遇、不曾與他許下承諾,不曾、不曾……

  「耘耘,是我傷害你了嗎?」他傾近她,清楚瞧見她臉上的抗拒及氣惱。

  「哼,你以為你是誰,你傷害得了我嗎?」她掀唇冷諷,死命保全她的尊嚴及面子。

  她的話一說完,整個電梯突然晃動了一下,電梯內的燈光隨即滅掉,咚的一聲,電梯在半空中停頓住,時間就此靜止——

  第四章

  黑暗在剎那間吞沒了所有光明,靜止的空間轉眼間,成了一頭想噬殺一切的可怕猛獸,密閉式的空間、幽暗的一切,眼前及耳邊都呈現一片沉窒的寂靜——

  「發生什麼事了?」在黑暗中,季耘緊張兮兮地追問。

  「別怕,我看是電梯一時故障。」嚴峻安撫她的不安,轉身朝著按鈕處走去。

  他在一排按鈕中摸索著,按下了緊急按鈕,一道尖銳至快穿破耳膜的警鈴,頓時響遍了整個電梯。

  「這是什麼聲音?」她全身的警戒神經全開,背部緊緊貼住後邊的鐵板。

  「這是警鈴聲,外面的人聽到這個聲音,就會知道我們受困在電梯,很快就會來把我們救出去。」他耐心地解說著。

  「是真的嗎?真的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出去?」她問得不確定,口氣中已然喪失先前的倔傲自信。

  「當然是真的。」與她相較之下,嚴峻顯得沉著冷靜,同時也敏感的聽出,她口氣間表露出的怯意,「耘耘,你沒事吧?」

  「沒事!」隨口敷衍一聲後,她用雙臂緊緊環住自己,尖銳的警鈴聲在恍惚間漸漸消失,她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也感覺不到身旁的一切……

  她清楚感覺到週遭的明顯變化,口齒突然不受控制地打顫起來,這種幽暗不見光明、密閉的空間,讓她感到侷促不安起來。

  漸漸地,她全身上下的細胞,感覺不到可以呼吸的空間,眼前也見不到一絲光亮,埋葬於內心深處的噩夢,像潮水般向她湧來——

  「啊——」她無法忍受的發出尖銳的狂叫。

  「不要——不要——」

  乍聞她放聲喊叫,嚴峻的心漏跳一拍,這種場景跟她的尖叫聲,挑起了他的記憶。

  「耘耘,別怕!」尋著聲源,他找到她的所在。

  雙手輕輕探出,觸碰到她的溫軟,大手滑過她的發、撫上她的臉,「耘耘,不要怕,我在這裡。」

  沒有感覺到他的撫摸、沒有將他的安撫話語聽進耳,她存在於一個恐懼的空間,那裡沒有光明、沒有空氣,只有黑暗、一片無止盡的黑暗,而她像是飄浮在黑暗間的浮木,找不到一個方向,也永遠失去了方向。

  「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掄起雙拳,轉身捶打著鐵板,似想將禁錮在心中的野獸給放出籠,「不要關住我,不要關住我,爸——媽——耕哥,救我、快來救救我……」

  聽見她嘶啞的吼叫,嚴峻感覺到心在發熱,她表現出的激狂態度,全是為了想獲取一絲安全感,所以一直以來,她依賴他、粘他,只是為了從他身上找尋到她想要的安全感,然而,他卻捨棄了她……

  「耘耘,我在這兒。」健臂一張,他將情緒激動的她給緊緊抱在懷中。

  從她的種種情況看來,她肯定又犯病了,他一直以為經過心理醫師的治療,她的恐慌症早就好了。沒想到……沒有!她還是當初那個脆弱的小女孩,那個只知道依賴他的耘耘。

  「放開我!」她在他懷中激烈抗爭,「不要碰我!放開我!放我出去——啊——」

  她承受不住滿室的陰暗,呼吸不斷地受阻,就如那一夜——沒有人、沒有光明、沒有溫暖,有的只是黑暗、深沉的黑暗……

  「耘耘!」他將她抱得更緊,想起當年,她被獨自一人留在家所引起的恐慌症。「我在這裡,我是峻哥,你還記得我嗎?」

  漫天的紛亂思緒,讓她無法靜心回想,「我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放開我……放開我……」

  往昔的噩夢侵佔了她的脾骨,吞噬了她的堅強,所有的一切都停滯在那個沒有星星的黑夜。

  她獨自一個人待在家,週遭一片平靜,然後……突然下雨了,又是打雷又是閃電,再然後是……停電了,室內陡地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景況。

  熱辣辣的感覺迷濛了她的雙眼,心再也無法承受無邊驚恐,滾燙的淚珠頃刻間襲上了眼眶,惶惑駭然的心情隨著嗚咽聲而洩出。

  「嗚……我好害怕……為什麼大家都不見了?為什麼……」她緊緊抓住嚴峻的衣角,無法抑住從眼瞳中逸出的淚水,「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耕哥,爸……媽……峻哥,你們在哪裡?」

  「我在這裡。」

  那一聲又一聲的叫喚及低泣聲,擰緊了他的心,勾起了他的罪惡感,也並出了氾濫成災的憐疼情感。

  他沒有想到,經過多年,她的幽室恐懼症非但沒有痊癒,反而還深植於她心中,成為一個無法抹滅的噩夢。

  「耘耘,我在這裡,不要怕,我不會離開你的。」他抓住她無助揮動的雙手,陪她感受著她心中的恐慌懼意。

  她的思緒戛然中止,腦中紛亂的思潮因為他強力的擁抱,而漸漸消弭於無形,惶恐不安的心因感受到一股溫暖,而徐徐安定下來。

  「峻哥?」她低喚得極不確定,淚眼汪汪的想看清擁抱住她的人,卻只能見到一片陰暗。

  「不……」傷悲的淚頻頻滑落她的臉龐,「不可能是峻哥,峻哥走了……他離開了,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耘耘……我真的傷害了你對吧?」他的一去不回,在她心靈上,烙下了無法抹殺的印記,隨著她的抽泣聲,他的心也隱隱抽痛起來。

  他捧住她滿是淚痕的臉龐,低頭一一吮去停滯在臉龐上的珠淚,每吮去一顆淚珠,他心中的愧疚就更添一分。

  「耘耘,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傷害你……」

  最後他溫熱的唇,觸上了她發顫的唇瓣,句句歉意自口中逸出,想要喚回她的意志。

  他飽含自責的喚聲,一句句迴盪在她耳邊,一聲又一聲低切的深意,徐徐透過耳膜,傳入她的耳、滑入她的心扉,驅走了籠罩住心房的黑暗陰冷……

  緊貼的灼熱唇片,為她恍惚的心神注入了新的熱源,令她有所感應地眨了眨眼,貼身的熱灼感,讓她漸漸回復意志,不甚清楚的輕問:「峻哥?」

  「是我。」他在她唇舌間呼出一口熱息,黑暗中,一雙炯眸溢滿欣喜,「耘耘,我是嚴峻、你的峻哥,我在這裡,你不要怕。」

  她抬眼想將他看個清楚,無奈只得到一片幽暗,只好探手撫上他的臉孔,藉著指尖的探索,尋找往日的熟悉感,「峻哥,是你……你回來了?」

  「嗯,我回來了。」從她含糊不清的問話中,他知道她正逐漸冷靜下來。

  「是嗎?你回來了……」她任他擁著,鼻息間漸漸充斥著他獨特的男人味道,起伏劇烈的心被緩和下來,深沉的靜謐在這幽閉的空間,蔓延再蔓延……

  「是的,我回來了。」他深吸口氣,感覺到她漸漸安靜下來,柔和順從的態度讓他感覺好像回到了從前。

  當她哭累了,總會這樣窩在他懷中,貪婪的想得到更多的注意及關懷,而他也從不吝於給予,只因她是他最疼愛的妹妹——

  「峻哥……」似想確定他的存在,她緊緊攀附住他,雙臂纏繞著他的腰,小臉埋進他的胸膛間,一如往常汲取著他的溫暖、他的疼愛、他的關懷……

  然而她敏感的驚覺到,情況似乎有一些改變了,峻哥的胸膛好像變得更為寬闊溫暖,他以雙臂圈抱出的港灣,似乎多了些沉穩的氣息、清冷的感受,就好像……好像他不再是她熟悉的峻哥了。

  感覺到在他懷抱中的柔軟身軀,突然變得僵硬,他來不及發問,身體感官及神經卻早一步讓他發現到,此刻懷抱的她,不再是個女孩了。

  她的身上不再有青澀的奶味,取而代之的,是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柔馥香氣,她——是個女人了。

  理智隨著逐一的認知而回籠,季耘強烈意識到,此刻寬大懷抱的主人,不再是男孩,而是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他與她,不再是男孩、女孩;少年、少女,而是……男人與女人。

  心在發熱、身在發燙,全身上下的神經,似乎都染上了怪異因子,在他懷裡變得不再是那樣理所當然,一波波奇妙的感覺,自擁抱間傳遞進她的心,一陣陣她捉摸不住的情潮朝她湧來,讓她無法探究其背後意義,她只知道——一切都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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