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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右青    


  而支撐他度過這漫長痛苦的正是十年前鳳蝶吟純稚中帶著顛狂的絕美笑容。

  打小他的自尊心就比天還高,所以當爹爹被揪出偷竊的事情時,他真是羞愧、憤恨的想一死了之。

  比起那時候的心痛,此刻肉體上的痛苦便不算什麼了。他絕對挨得過去、也勢必得挨過去。

  記憶又開始往回轉,體弱的他,在她日日的來訪贈藥下,終於漸漸康復。在她的帶領下,他步出了象牙塔,看到了這廣大的世界。可以說沒有當年的鳳蝶吟,就沒有今日人人稱頌的段丞相。

  她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大恩人、也是大貴人。不說別的,光論這份恩、這份情,他就有足夠的理由為她捨命。

  況且,他還愛著她呢!

  「唔……啊!」疼痛擊碎他的心,他張口噴出一道血箭。

  漫天血花中,一張慘白、憔悴的嬌顏在其中隱現。她的美好早已深烙在他的心版上,除非他死,否則這段愛戀永遠也無法被抹煞。

  用力拭去唇邊的血漬,段飛雲拚命拉回迷離的神智,繼續倒轉經脈。

  時間恍恍惚惚地過去,疼痛化成一道烈火,燒灼著他的骨、他的血、他的肉。

  痛、好痛、真的好痛!痛得他不停拿拳頭去打地板,打得他雙拳鮮血淋漓。

  但他始終沒想過要放棄,只要記著鳳蝶吟的好、鳳蝶吟的美、鳳蝶吟的純真……他有信心闖過任何刀山劍林、熬過一切酷刑痛楚。

  武癡動容地望著他,一般人在這時刻早痛昏過去了,哪還顧得了要練功!但段飛雲卻熬過去了,是什麼力量在支撐著他?武癡雖然不知道,但他心底隱約有個預感,這三百年來無人練得成的幻滅大法,也許要在段飛雲身上重現了。

  濃稠的夜色,黯淡如大塊黑布的天空,無星無月,連半點光明都不得見。

  鳳蝶吟隻身孤影來到人跡罕至的「幽鬼林」。

  強風襲來,勾引出陣陣詭譎的聲響,似鬼哭、似狼嚎。就因為每逢颳風夜晚,林子裡總會出現這種恐怖的聲音,幾經穿鑿附會,林子裡鬧鬼的傳說便不脛而走,因此人們稱此林為——幽鬼林。

  尋常人多不願進這林子,擔心被鬼勾去了魂,但鳳蝶吟不僅來了,還特地選在一個月黑風高的三更半夜入林探險。

  因為她不怕鬼,事實上她認為人比鬼可怕多了。尤其是那種外表道貌岸然,卻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奸賊更是惡中之極。

  像她今晚預備會面的人就是惡人之一。

  凝望眼前的黑衣人,他全身上下飄揚著濃厚的血腥味,連手上的劍都沾滿了鮮血,活似一尊來自地府的勾魂使者。而這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誰能料想得到他的真實身份竟是武當派兩大長老之一,玄真道長。

  「夜明珠呢?」他朝她伸出了手。

  鳳蝶吟拎高手中的布包,裡頭裝了整整一斗夜明珠。她一向相信金錢萬能,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她出夠了賞銀,別說綠林人士能為她所用,就連那些自命清高的白道中人也一樣易容偽裝的,拚死拚活去幫她殺人。

  只不過這些白道人士很虛偽,想賺銀兩,又不願污了自己的聲名,因此他們只能選在無人的深夜進行交易。

  「人頭。」付錢前她要先鑒定過貨物。

  黑衣人手一揚,一個小小的黑色布包落在鳳蝶吟腳邊。「你驗收吧!」

  她以腳挑開布包確定目標後,爽快地付了錢。「銀貨兩訖了。」

  「當然!」黑衣人貪婪的眼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更形陰狠。「下回再有這種好事,請別忘了找我。」

  「一言為定。」鳳蝶吟冷笑。

  黑衣人興高采烈捧著夜明珠離開了幽鬼林。

  鳳蝶吟再望一眼布包中的人頭,起腳一踢,人頭滾落山溝。終於,冥教的先鋒軍也全滅了。

  前日她派人肅殺攬煙山莊裡的冥教黨羽,攻擊行動非常順利,獨獨跑了這只漏網之魚。她的手下追了兩天也追不到,不得已,她只好發出賞銀,結果不到一天,武當派的玄真道長就易容前來領賞了。

  「很好!依此進度下去,冥教覆滅之期不遠了。」她轉身走出幽鬼林,陣陣陰風在她身後迴旋,呼嘯出涼透人心的鬼嚎,恐怖、淒涼、間或著……

  「站……站住!」細細的人聲像似繫在狂風中的蛛絲,隨時有斷掉的危險。

  鳳蝶吟頓住了腳步,不會吧?這幽鬼林裡除了她之外,另有第三者?!

  她拉長耳朵,靜聽片刻,除了陰風捲起的鬼哭之外,別無其他聲響,也許是錯覺。

  她舉步續往前行。

  驀地。「站……我叫你站……站住……」同樣細微的聲音。

  但這回鳳蝶吟卻清楚聽見了,幽鬼林裡確有其他人在。

  「什麼人?」她回頭四顧,身後並無人蹤。「什麼人?出來!」她左右張望了半晌,右方大樹後顛顛倒倒走出一名黑衣少年。

  三更半夜裡月黑風高的,少年還身著黑衣,難怪她沒注意到他。「你想做什麼?」

  少年幾乎是半跑半爬地來到她面前。「搶……搶劫……把你身上的銀子全留下來……」一句話說完,他差點兒斷了氣。

  鳳蝶吟先愣了一柱香的時間,這個像是好幾天沒吃飯,餓得一隻腳已踏進棺材裡的少年居然想搶劫她?她可是武林第一殺手組織棲鳳樓的樓主呢!他是嫌命太長啦?敢搶她?

  二話不說,鳳蝶吟功運雙掌,輕輕往前一推,也不過使了三分力道,少年便在地上滾了兩圈,一口氣只剩半口。

  「看在我今晚心情不錯的份上,就不計較你的冒犯了。下回想搶劫眼睛睜大一點兒,別銀子沒搶到,反而把命給弄丟了。」她瀟灑地轉身離去。

  少年在她身後苦苦地追趕著。「不……別走……要走也得把銀子留下再走啊……留下銀子……」

  鳳蝶吟眸間閃過一抹冷意。這世上要錢不要命的人還真不少呢!

  她回身,抽出腰間的長劍抵住少年的脖子。「要銀子沒問題,不過得拿你的腦袋來換。」

  「我……我的腦袋……」少年不頂大,瞠著一雙滑溜似狐的圓眼囁嚅著。

  「沒錯!」她冷冷一笑。「你認為你這顆腦袋值多少錢呢?」倘若他真想為財而死,她很樂意成全他。

  「我……」少年機靈的面孔上如今只餘一抹死灰。

  「後悔了?」她輕呻一聲,刷地收回了劍。「要錢?或要命?你只能選一樣。既然你不想死,最好腳踏實地去努力賺錢,別妄想奪人錢財、一步登天。」

  目送她冷肅的背影離去,少年立在原地默默發了半晌呆。

  「等一下。」他上前兩步,喊住了鳳蝶吟。

  財帛真有如此吸引力,勾得無數貪婪人心盡往地獄裡墮落?鳳蝶吟心頭燃起一把怒火,長劍回削,在少年頸邊劃出一口子淺淺的血痕。

  「你真這麼想死,我就成全你,你死後我會給你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後事,就拿一百兩黃金當陪葬,你覺得如何?」

  少年瑟瑟發著抖。「我……我不知道一百兩黃金夠不夠。也許……總之你要拿我的命就得答應我,不論花多少錢……你都得治好他的病……」

  「治病?」鳳蝶吟眼神閃了閃。「誰病了?」

  少年眼中流下兩行淚。「白兒病得好嚴重,城中的大夫都叫我準備給他辦喪事,可是我相信其他地方……應該還有更高明的大夫可以治好白兒,我……我不要白兒死掉……可是我已經沒錢帶他去看大夫了,嗚……」

  聞言,詫異在鳳蝶吟臉上一閃而逝。「你說的白兒……他在哪裡?」

  少年手指著方才藏身的大樹。

  鳳蝶吟仍以劍押著他。「帶我去看。」他最好別騙她,否則……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的命。

  少年領著鳳蝶吟走到大樹後,在一處暗黑的樹洞裡蜷屈著一條小小的白色身影,他氣息虛弱的仿似風中的殘燭,不知何時會嚥下最後一口氣。

  鳳蝶吟心中頓感一慟,不知不覺收回了架在少年脖子上的長劍。

  桎梏一消失,少年飛快走過去抱出樹洞裡瘦小身軀。「白兒、白兒……你醒醒……」

  一股酸澀驀地湧進鳳蝶吟心頭,那孩子看起來才十幾歲,病得兩個眼眶都青黑的塌下去了,雙頰不見半絲血色。

  她腦海倏忽閃過一張俊俏的面容,十年前她也見過一個如眼前這般,病得幾乎要去見閻王的孱弱少年,他的名字叫——段飛雲。

   

  她第一次見到段飛雲,他也病得只剩一口氣,但倔強的雙眼卻依舊閃著不屈的意志。雖然家貧,可他的骨氣卻一點兒也不貧瘠。

  那男孩……他伴她度過了她最光輝燦爛的童年時期。想起過往的美好歲月,她眸底蓄滿深沉的悲哀。

  曾經,她是喜歡他的,因為喜歡,所以天天去纏著他。兩人攜手玩遍整座鳳揚城,直到後來他上京趕考,六年未回,她對他的思念才漸漸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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