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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岳盈    


  她覺得有些抑鬱,回想起那晚自天魔宮隨義父回家後,義父跟她說的那番話。

  義父說她已經長大了,必須負起她的責任來,可是她真的不想長大,天塌下來有義父撐著就好。隔一天,義父便命人準備好她的行囊,要仁叔一家人陪她返家,義母還再三叮嚀她千萬要當個好主人,別讓他們丟臉。她愁容滿面地點頭,捨不得住了十六個年頭的家,揮別了義父、義母和弟妹,往那個她從沒夢過的家去。

  若不是惦記著妹妹,還有替無情姊姊抓回負心漢的事,她一定會賴著義母不走。這裡一點也不像她家,沒有竹籬茅舍,只有精緻的宮殿;週遭雖有蟲鳴鳥叫,但好像仍少了點什麼。對了,是爹的咆哮聲,還有娘的嘮叨,以及珊妹和珞弟的伴嘴聲。

  這裡不是她的家,不是。她搖苦頭,淚已婆娑,思家的情懷把初到江南的喜悅、興奮全衝散了。

  輕微的腳步聲逐漸朝她接近,疏影張著那對迷濛的淚眼轉身看著聲音的方向,一張欣喜若狂的俊俏臉蛋出現在她眼前。

  她被他嚇了一跳,退後一步。

  這人她好像在哪兒見過,疏影不由得微蹙眉頭凝思。

  想起來了!她張著嘴興奮地指著他道:「我們見過面的!」

  「是的。」行雲癡狂地笑道,她竟然記得他,他滿心漲著喜悅。「我們在岷山見過,疏影。」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宇?」她納悶地問。

  「新晴告訴我的。我叫楚行雲。」

  「行雲流水的行雲?很配你。」疏影笑道,但笑容立刻被他熾熱的眼光給定住了,她覺得全身燥熱,正想迴避他的目光時,又傳來雜沓的腳步聲。

  「疏影!」跟她容貌一模一樣的人兒提著月白長裙向她跑來,她張開手摟住新晴,在這一刻,她覺得若有所失的生命似乎完整了,綠柳山莊終於再度成為她的家。

  ☆   ☆   ☆

  飛白帶著無情回到綠柳山莊時,已是日上三竿,迎接他們的是一家喜團圓的熱鬧氣氛。

  「姊姊。」疏影熱情地擁住無情。「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姊姊。我本來還打算拜祭過雙親後,立刻去把賀飛白抓給你。既然你來了,我就陪你去找那個負心漢算帳!」

  疏影的話讓無情羞紅臉,飛白驚詫地挑了挑眉,在新晴和疏影這兩張同樣美麗的面孔之間來回移動目光。

  「疏影,他就是賀飛白。」無情嬌羞地介紹飛白。

  疏影聞言瞪大眼。

  「嘿,我記得你。你不是在岷山跟楚行雲在一起的那個傢伙?」

  飛白瞥了行雲一眼,發現他正癡迷地望著疏影。他的心裡正在替好友高興時,冷不防聽見疏影威嚇地說:「喂!別以為你是行雲的朋友我就會對你客氣,我大姊的肚子你得負責到底,別想始亂終棄!我們郁家可不是好惹的!」

  飛白苦笑,摟住無情的腰身說:「大小姐,算我怕了你好不好?我當然會對無情負責到底。」

  疏影不理會他的話,一把將無情拉到身後,趾高氣揚地道:「我是二小姐,郁家的大小姐在這裡!」她指著無情,「還有,在成親前你別想再佔我姊姊的便宜!」

  飛白當場傻了眼,眼睜睜地看著郁家那對孿生姊妹將無情給霸佔了去,三姊妹圍在一起親親熱熱地談笑著,將在場的三個癡情男子全拋在一邊乾瞪眼!

  ☆   ☆   ☆

  杜飛蓬在黃昏時候趕到綠柳山莊,把兒子教訓過一頓後,正式見了外甥女郁疏影。

  疏影的活潑開朗令他耳目一新,她除了容貌和死去的菱花十分相似外,個性上活脫脫是藍玉芝的翻版。

  有她在,沉寂已久的綠柳山莊似乎被注入了一股生命力,就連向來文靜的新晴,也沾染了她活潑的氣質。

  疏影在和舅舅閒話家常一會兒後,立刻切進主題,提到姊姊無情和賀飛白的事。

  「舅舅,當年是爹先對不起白蘿,更何況三位老人家現在都已不在人間,這段恩怨已沒有再計較的必要。大姊畢竟是無辜的,應該早日認祖歸宗。」

  「你都已經決定好了,何必還要問我?」杜飛蓬不悅地回答。

  「舅舅……」新晴連忙安撫他的不悅。「姊姊就是尊重您,所以才先跟您說一聲嘛!更何況如果您不承認這件事,那姊姊跟賀大哥……」

  「是呀,舅舅。武林中人都說您仁義寬厚,更何況姊姊是這般楚楚可憐的弱女子。她現在懷了賀大哥的孩子,若您這個做長輩的不可憐她,替她出頭的話,那疏影不得已就只有回川南請出我義父,硬逼著金刀山莊同意這樁婚事羅。」

  好一個伶牙俐齒的郁疏影,不但動之以情,說之以理,還兼拍馬威嚇,說得社飛蓬不答應都不行,他才不想讓藍玉芝有機會嘲弄他。

  於是,杜飛蓬同意在當晚祭拜郁氏夫婦時,讓無情認祖歸宗。

  無情、疏影、新晴三姊妹在郁家歷代祖先靈前祝禱過後,和眾人回到大廳商議。

  白藜鬱鬱寡歡地坐在角落聽眾人商量如何進行無情和飛白的婚事,決定由疏影陪伴舅父杜飛蓬到賀家向賀老夫人說明一切,老夫人必會念在無情已懷胎而欣然促成這件婚事。

  「大姊的婚事辦完之後,我決定積極查訪當年幕後策畫毀我郁家的兇手。舅舅,這些年來,您難道都沒有查出什麼嗎?」疏影問。

  杜飛蓬羞愧地搖搖頭。「對方並沒有留下什麼線索,無論我怎麼查訪,仍沒有消息。」

  「唉!如果天魔宮主肯說出那個人,我們也不必查訪得那麼辛苦了。」

  「那個人……」白藜喃喃道,腦海裡閃過十六年前的那幕。在成都的悅來客棧,她見到了同一張面孔,她當時只覺得似曾相識,現在才察覺竟是同一個人。

  「藜姨……」無情疑惑地望著她。

  「我見過他,他的名字是……」白藜蹙著眉,思索著在客棧時店小二是如何稱呼那個人的。「唐三爺。」

  杜飛蓬臉色一變,「唐謙!」

  白藝點點頭。「師姊曾抓下他的頭巾,雖然只有一瞬間,我卻記得很清楚。這次陪無情出宮,途經成都時我又見到他,客棧裡的店小二對他很尊敬,我當時沒有想起來,現在才想到。」

  「舅舅,您認識那個唐謙嗎?」

  疏影的話讓杜飛蓬沉重地點了點頭。「他是我的義弟,現令唐門的第三當家。當年他跟竹風同時向我提親,菱花選擇了竹風,沒想到他會因而……」

  「這傢伙真可惡!」疏影忿忿不平地道。

  「疏影,唐門不好惹,這件事我們要從長計議。」行雲關心地道。

  「我知道。」她回他一笑。「總得先辦完姊姊的婚事再說。十六年我們都等了,也不急在一時嘛!」

  翌日,杜飛蓬帶著疏影在飛白和行雲的陪同下返回蘇州金刀山莊。疏影先是提出妹妹新晴的退婚要求,接著又簡要地將姊姊無情和飛白的事告知賀老夫人。

  「賀奶奶,」她撒著嬌說:「姊姊現在已經懷了賀大哥的孩子,您非得給我們郁家一個交代不可!您不會不要您的曾孫吧?」

  賀老夫人一方面愛曾孫心切,一方面也不願讓飛白落個始亂終棄的惡名,更何況郁家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又有杜飛蓬為媒,於是命令兒子和媳婦立刻籌備婚事,準備在最短的時間內替兩人完婚。

  就這樣,江南兩大世家,熱鬧滾滾地籌備著即將在一個月內完成的婚禮事宜。郁家忙得人仰馬翻,搜集各地珍寶給無情當嫁妝。綾羅綢緞一車車,珍珠瑪瑙一箱箱,還有上好的茶、酒、補品、四季乾果,送親的隊伍佔滿大運河航道。

  而賀家也廣發喜帖,開辦筵席,然而在眾人酒酣耳熱之際,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使得熱鬧的喜慶氣氛,頓時變成肅殺的寧靜。

  ☆   ☆   ☆

  天魔奼女的來臨早在疏影的意料之中,她只是暗惱義父趙天鳳明明答應她來參加婚禮,然而遲至現在卻還沒有現身。

  她強擠出笑容,以活潑明朗的態度攔在白藜身前,對天魔奼女福了一禮。

  「白宮主,久違了。我差人送了一份姊姊的喜帖給您,沒想到您老人家竟會撥冗參加,替賀、郁兩家增添不少光彩。」

  「少廢話,無情呢?」

  「新娘自然是在洞房,宮主如果想見她,可得等到姊姊回娘家時才行。」

  「我現在就要見她!」白玉奴厲聲說道,眼光惡狠狠地瞪向疏影身後的白藜。「白藜,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私自帶無情來江南。」

  「師父,我……」

  「白宮主,這不能怪藜姨。」疏影毫不畏懼地道。「她這麼做全是為了姊姊的終生幸福著想。我相信宮主也是寵愛姊姊的,你忍心讓她淪入痛苦的深淵嗎?她既和姊夫相愛,宮主就該成全他們,讓有情人成眷屬呀。」

  「哼,說得好聽。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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