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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凌瑋    


  「你到底想怎樣?」

  他不答反問。「先告訴我,你怕死嗎?」

  「我……我能不怕嗎?」若不怕死,何必把自己搞得這般狼狽?

  「怕嗎?」他要一個確定的答案。

  「怕,我怕死!此刻的我比誰都怕死,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是小小的取悅了我,但還是讓我失望不少,我想念那個在牢裡挑戰我的怒氣的勇敢女人。」

  這人……這人到底想怎樣?

  「所以我想給你一點回報。」

  他的話很容易讓人誤會,但瓏月可不會傻傻的往好處想。「我不會因此感謝你。」

  「哦!你會的。」他似乎以玩弄人為樂。

  「我給你選擇的機會,你可以拿這把中看不中用的匕首再殺我一次,雖然成功的機會絕對是零;或者,拿這東西往自己的胸口刺,只要讓這匕首整支刺進你的胸口,我就饒了你,不管你是死是活。」

  結果還不都是死路一條!瓏月狠瞪著他,拒絕接過匕首。

  「不要?我以為我給你的選擇已經很慷慨了,就算再怎麼怕死,也該知道哪一種死法比較不痛苦,比較有尊嚴一點。」

  她當然知道哪一種才能有尊嚴的死去,但她為什麼要稱他的心意?尤其在他肯定不安好心的情況下;更何況,死對現在的她來說是種解脫,如果可以,她會毫不猶豫,但她不行!

  他有他自己的承諾;她也有對她父母親的承諾。

  「那好,我也給你兩個選擇,不是你親手殺了我,就是馬上放我們走。」

  「談判破裂。」他無限可惜的宣告。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的表情離真正的惋惜還差好長一段距離。

  瓏月看著他把玩著匕首,心裡揣測著他的下一步,當看到他往巧意走去,她心裡馬上喊糟。

  「既然你這麼沒有行動力,不如就由我先做個示範,你眼睛可要睜大點,看清楚了,這裡能讓我示範的人也只有一個,一個人又只能死一次,別讓她白白浪費了。」

  「不!你不能這樣!」瓏月驚恐的叫喊。

  「不能嗎?你可以用你的雙眼親自證實我到底可不可以。」

  他走向巧意的身後,將匕首放進巧意的手裡,然後牽引著她的手往她的胸口前進——

  「不要!不要這樣!」

  瓏月看著巧意驚駭的表情,知道她想哭叫求救卻無能為力的痛苦,心裡焦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很簡單的,只要往這裡慢慢刺下去……」他不為所動,大手仍牽引著巧意握住匕首停在她的胸口上。

  「不要這樣,求你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

  「怎麼會是開玩笑呢?你看,這匕首其實還滿利的,輕輕刺一下就流血了。」

  如他所說的,巧意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因為她淡青的衣衫在胸口處已泛出鮮紅的血跡。

  「不……別傷害巧意!求你放過她,你要我怎麼做我全答應,你不是要我死嗎?我可以!我可以的!」

  瓏月爬起身子上前欲奪回匕首。

  他不是給了兩個選擇嗎?

  剛才是她不識好歹,現在她想通了,不管什麼承不承諾的,他要她自裁是吧?

  那有什麼問題?就像他說的,很簡單的,只要在胸口刺一刀就一了百了了,多好!

  「把匕首給我!給我啊!」

  「太遲了,我現在又不想看你死了,反正這丫頭也算是倪家的一分子,先拿她來暖場也好,」

  「不……」她用力攀住他的手卻無法撼動他一分一毫。

  更可怕的是,他的手勁仍以很緩慢的速度把匕首推進巧意的胸內,那種折磨比瞬間置人於死更讓人驚懼膽寒,恨不能直接咬舌自盡算了。

  但巧意不能自主呀!

  「算我求你!我求你了好嗎?拜託你不要……」巧意的胸口湧出更多的血,幾乎要沾濕整片衣襟。

  瓏月哭紅了眼,無助的望向巧意,巧意同樣是淚流滿面,看起來是那樣痛苦,還有比痛楚更無法忍受的恐懼,而她卻幫不上忙。

  天哪!是她害了巧意!

  匕首已經沒入一半,巧意的呼息聲也越來越劇烈,像是怕再沒有機會感受到生命的起伏,拚命的想多延續一點。

  瓏月咬牙扳住尖銳的匕首,妄想阻止它殘害親如姊妹的巧意,但閻滌非偏是愛和她作對,匕首的去勢不僅不變,還更堅決的劃破她的手指往巧意的體內刺進——

  「不……」看著完全沒入巧意胸口的匕首,瓏月臉色蒼白的低喃。

  「不是太難嘛!要解決一條小命真的很簡單。」閻滌非終於鬆開手,反正也已經示範完畢。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做到如此狠心的地步?你自己也是嘗過那種痛苦的人,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是,我是嘗過那種痛苦的人,那種痛,是無藥可醫的,怎麼能妄想我的原諒!」最後幾個字,他幾乎是皎著牙磨出來的。

  他冷眼瞧著掩面低泣的瓏月。

  「你現在能瞭解了嗎?但,你的痛苦對我來說還不夠,這只是開始。」

  「你究竟想怎樣?!」他根本從頭到尾都在玩弄她,他絕不會如他口上所說的要她自裁,他絕不會那樣好心。

  能死是種解脫不是嗎?

  他沒有給她答案,只面無表情的抽回匕首,對上頭沾滿的血跡視若無睹。

  瓏月甚至不敢抬頭看巧意一眼,怕見到她死前不甘心、不瞑目的眼神。她死了吧?被這樣可怕的男人折磨至死。

  巧意……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代我受罪的,對不起……

  你可以恨我沒關係,找我來索命也好,反正我根本不值得原諒,我這麼沒用……

  「你真可怕……」

  「過獎。」

  ☆ ☆ ☆ ☆ ☆ ☆ ☆ ☆ ☆ ☆ ☆ ☆ ☆ ☆

  注定了跟遠在風城的韓姨娘無緣,瓏月被閻滌非帶出廢墟,放眼望去,不久前才翻騰過的戰區,此刻已經屍橫遍野,她找不到左將他們,除了閻滌非沒有給她機會外,仍活著能站立在草原上的武士們,全是披著黑色戰甲的黑盔武士,她再次心痛如絞。

  全軍覆沒了嗎?

  這就是他的實力?讓人聞之喪膽的黑盔武士?

  久仰了……

  她不知道閻滌非會帶她去哪裡?只知道目前自己尚活著,暫時的活著。

  整個隊伍移動了好幾天,她只是靜默的跟著他,不在乎他打算如何處置她,既然逃不掉,就隨遇而安吧!

  白天和他同乘一匹馬,晚上睡在他的帳棚內,兩人常有肌膚接觸卻從不曾交談半句,像是要刻意忽視對方,但其實都在自欺欺人,沒有人比他們更對彼此有那麼強的存在感,每一個不小心交錯的視線,都像是會螫人的毒針,若無法置對方於死地,也要教對方先低頭。

  剛開始,瓏月淒涼的以為他會對她做出所有殘暴的事,包括蹂躪她的身體;但他沒有,只有她在馬上掙扎,想扭開他箝握在腰間的大掌時,他才會懲罰似的狠捏她一把,或者讓她痛得無法呼吸,或者改變方式在她身上撫摸一陣,害她羞赧得無地自容,只要能讓她低頭,任何嘗試他都願意。

  「你為何不侵犯我?」她曾大著膽子這樣問過。

  「我從不在戰場上碰女人。」這是他傲慢的回答。

  這也是黑盔武士的鐵律,戰場乃死生之地,性慾可能會被用來充作武器,敗壞軍紀,因此控制慾望也是身為黑盔武士所必須具備的條件之一。

  「你可沒少碰我一點!」

  她的話讓他笑咧了嘴,很無禮的那種。「那算得了什麼?」

  哦?要怎樣才算得上他說的那個「什麼」?

  可惡的男人!

  這個發現她雖然惱怒,卻也暫時讓緊繃了好幾天的神經得到舒緩,至少她還有身體自主權。

  也因為如此,瓏月在這堆威武不屈的武士群中不再那麼怯懦,膽子自然大了起來,很不知死活就是了。

  另一個讓瓏月無法忽視的人,就是那個幾乎和閻滌非形影不離的粗獷男人,她聽過閻滌非喊他沙浪。

  瓏月當然不敢小看他,他甚至比閻滌非還要冷漠,他已經做到完全無視於她這個女人的存在。

  她曾疑惑過這個人在黑巖國的地位,他對閻滌非態度有禮卻不卑亢,兩人的默契無話可說。

  這幾天就很少見到閻滌非對黑盔武士下命令,通常都是他一個眼神,沙浪就替他辦到所有事情,要不,就算有所請示,他也不會對閻滌非的決定有任何懷疑或猶豫。

  因為這樣的觀察和結論,瓏月決定找這個沙浪問清楚。「你能告訴我,我們現在要去哪裡嗎?」

  沙浪顯然沒料到她會找上他,出現了一瞬間的怔忡。

  「要回黑巖國嗎?」她再問。

  沙浪還是維持一貫的冷漠,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不作答。

  「他打算把我怎麼樣?」

  沙浪直接背轉過身,把她當空氣。

  「至少告訴我其中一個答案。」瓏月見他想走開,伸手欲扯住他的衣擺。

  他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似的快速閃開,害她連衣角都沒有機會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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