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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綠喬 腳尖頂起,身子如飛,整個天地彷彿變成了一道旋風,她閉著眼睛,似乎跌進了迷霧之中。 加速,再加速,直到幾乎看到了死亡的邊緣,她才忽然停步,身子後仰,如一隻蝴蝶收翼停留。 四週一片死寂,她嬌喘微微,雙頰潮紅,看向玄熠。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一定很不雅觀--髮髻有些鬆散,衣衫有些凌亂,臉色有些蒼白。 但她知道玄熠一定愛極了她此刻的模樣,因為,他已經身不由己的站了起來,僵立著凝望著她。 她不說話,只等著他開口。 終於,她聽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 「如意,妳願意跟我進宮嗎?」玄熠如是說。 第二章 第二天,她便進了宮。 玄熠沒有親自來接她,只派了一頂青紗小轎從皇宮西面的側門,悄無聲息地把她抬了進去。 沒有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亦沒有送給她的奇珍異寶,更沒有所謂的王妃封號,彷彿只是召了一個普通的宮女一般,連她坐的轎子都寒磣得可憐。 原本嫉妒她嫉妒得眼紅的舞姬們,馬上換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面對這一切,如意依舊很淡定,只收拾了個隨身的包袱,從容地坐進轎中。 她知道,進宮只是這盤棋的第一步,每年有無數美女被玄熠召進宮,可到頭來能得到玄熠真正寵幸的又有幾個?所以,沒有必要把進宮的儀式看得那麼重要。 何況,她所求的,也並非什麼王妃的封號,更非榮華富貴……她只是想為收養她的義父做一件事而已。 轎外晴空萬里,輕風和暖,她掀開簾子,微笑地看一望無限的天。 宮裡的路好長啊,穿過了一道又一道的門,看著紅牆綠柳緩緩地移動,顛簸的轎子彷彿永遠也停不下來。 忽然,她看到了一隻風箏。 輕風和暖的日子,正是放紙鳶的好時候。抬眼再看,把眼移向另一片天空,竟又看到了無數只風箏。 蝴蝶狀的,蜻蜓狀的、娛蚣狀的、燈籠狀的、游龍狀的……飄著綵帶,畫著彩繪,帶著風哨的嗚鳴,密密麻麻地霸佔了藍天白雲的領地,好不威風! 她記得從前在家鄉,惟每年清明時節才能瞧見如此熱鬧的情景,沒想到在這深宮之中,平日竟也能如此鋪張。不知是哪一位妃子的雅興?抑或宮女們在無聊時的消遣? 如意看著這風箏,心裡不由得有幾分高興--彷彿,這熱鬧的情景是在歡迎她似的。 正引頸張望,忽然,轎子出乎意料地停了下來。莫非已經到她的住所了?可四下望了望,分明仍在偌大的御花園中,不見門前台階。 「如意主子,」隨行的宮女低聲道,「前面有公公傳話,說是請您下轎。」 「出了什麼事?」她鎮定地問。 「嗯……」那宮女支支吾吾的,「回主子,聽說是陳妃娘娘想見您。」 陳妃?如意心中一怔。她知道,陳妃是玄熠最寵愛的女子,義父曾經告誡過她,要想俘獲玄熠的心,陳妃是第一道必過的難關。 她早已做好了跟陳妃見面的打算,只是沒料到會這麼快!看來,對方似乎比她還要著急。 笑了笑,她掀簾下轎。她今兒只著一身樸素的青衣,頭髮隨意地綰起,無花無簪,臉上亦無脂無粉--這副打扮去見陳妃,定是要被對方蔑視的。不過,她希望對方看輕她,因為,惟有對她掉以輕心,她才能趁機獲勝。 隨著太監行了兩步,不一會兒,她便看到陳妃了。 不用旁人指點,她已猜到誰是陳妃。那個坐在荷花池邊,搖著團扇,珠環翠繞,艷麗逼人且神氣活現的女子,不是陳妃還會有誰?何況,所有的人都站著,惟有她坐著,而站在她身俊的宮女,手裡都握著放風箏的線梭,原來,這漫天熱鬧的景象,便是陳妃的傑作。 如意低眉垂眼地走過去,屈膝跪在地上,柔聲向對方請安。很乖巧,很無害的模樣。 「聽說王爺在宮外看中了一個人。」陳妃讓她跪了半晌,徐徐品了幾口杯中的茶,方才說道:「我想瞧瞧到底漂亮到什麼地步,竟然能讓王爺連夜為妳收拾住處,嘿,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東西!」 她叫她「東西」,而且用一種極輕蔑的語氣。但如意並不生氣,當一個女子對另一個女子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十之八九是因為嫉妒。就因為玄熠連夜替她收拾了住處,對方就嫉妒至此?呵,如此沉不住氣的女子,能得到玄熠的寵愛,似乎不是靠智慧。 如意本想把她當作對手,但這一刻,她發現,對方大概會不堪一擊。 「妳看到這滿天的風箏了沒有?」陳妃又道。 「看到了。」對方為何忽然提起這個? 「這是王爺特意命人為我從南方買回來的,」陳妃得意揚揚,「這些風箏我只放一次就不要了,剪斷繩子讓它們飛到天上去,所以,每天都會有好些個箱子從南方快馬加鞭地運來,全裝著最新奇最好看的風箏。」 她是在故意炫耀吧?用炫耀的方法示威。如意不禁迷惑--既然玄熠如此寵著陳妃,陳妃為何還會對一個剛剛入宮、前途未卜的女子大生醋意?玄熠不過是命人替自己收拾了一個住所而已,值得引起她如此的反應嗎? 「妳會玩紙鳶嗎?」陳妃忽然抿嘴笑。 「在家鄉的時候,奴婢曾經玩過。」如意點了點頭。 「那麼……」勾了勾手指,身後立刻有三四個宮女小心翼翼地抬上來一隻碩大的風箏,鷹般的形狀,翅膀足足有五丈長,「妳就把這個放到天上去吧!」 「這個?」如意一愣。 她並不介意陳妃差遣她放風箏,但這麼大的風箏,並非一個人可以放飛的。陳妃明顯在刁難她,抑或想出她的醜。 「怎麼?妳不會?」陳妃挑挑眉,「不要緊,只要跑快一點,它就可以飛起來了。聽說妳昨天跳了一種很有意思的舞,沒有任何姿勢,只是不停地轉圈。我想,既然能夠轉圈,自然也能跑,來,快把這個放到天上去!」 嘿,傳聞好快,昨日她的一舉一動,竟然如此詳細地傳入了宮中。看來,想巴結陳妃的人肯定不少,又或者,她在玄熠身邊安排了探子。 如意立在原處,腦子飛速地轉著,想著躲避陳妃刁難的萬全之策。 「這個風箏這麼醜,我看還是不要放了!」忽然,一個響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如意驚愕地循聲望去,發現花徑上立著一個身著宮裝的女子。 那女子與自己年紀相仿,笑容燦若桃花,橙色的衣袖在風裡翩翩起舞,雖沒有絕色之姿,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她高高地昂著頭,明亮的眼睛與陳妃的相觸,微翹的嘴角帶著挑釁的意味。 她是誰?是否是玄熠的另一個寵姬?所以,她才敢如此放肆地與陳妃說話…… 但看她仍舊梳著少女的髮辮,又不似已為人婦的王妃。 「妳……妳竟然敢說我的風箏丑?」陳妃頓時氣得雙眼冒火花,「這是王爺派人從南邊為我買來的,你居然敢說它們丑?」 「的確很醜呀!」那橙衣女子故意繞著風箏走三圈,左右端詳了一陣,嘖嘖搖頭,「我要是有這樣的東西,早就藏起來不敢見人了,哪還有臉讓人把它放到天上去?表嫂呀,妳想炫耀表哥疼妳,也不該用這樣的方法呀!」 「炫耀?」被擊中心事的陳妃滿臉通紅,「王爺本來就疼我,何需我炫耀?」 「不是炫耀?」橙衣女子咬唇笑了笑,「那就是嫉妒嘍?」 「妳……胡說八道!」她跺了跺足,「我嫉妒什麼?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還用得著嫉妒?」 「因為表哥把景陽宮挪出來,讓給了她。」橙衣女子踱到如意身邊,非常友好地挽住了她的胳膊,「而且,表哥還親自打掃了一晚,所以,妳嫉妒!」 親自打掃?如意內心一震--堂堂的攝政王,竟然不懼塵埃與辛勞,親自為她打掃住處?這……難怪是要招人嫉妒的。不過,不知那景陽宮是怎樣的所在,聽這兩人的口氣,似乎極神聖的樣子。 「妳……妳給我住口!」陳妃摔了手中的茶盅,幾乎要被氣哭了。 她越氣,橙衣女子反而笑得越是燦爛。 對峙的氣氛正熾熱,忽然聽太監高聲宣報「攝政王駕到」,玄熠一身華服,似剛剛下了早朝,身後還跟著幾個大臣,一邊議著事,一邊信步朝這邊走來。 「在聊什麼呢?聊得這麼開心。」 無意中瞧見她們,他停了腳步,微笑地問。 「王爺--」陳妃連忙迎上去撒嬌,「郡主欺負妾身,說妾身的風箏難看。」 「是嗎?」玄熠依舊莞爾,安慰道:「她在逗妳玩呢,也只有妳才會被她騙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