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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單飛雪    


  敲門聲忽然響起,心意慌亂地抹掉眼淚將杯子擱到桌上,然後前去開門。

  「姑姑?」

  龍錦鳳皺著眉頭走進來。「我聽人說你回來了,怎麼不點燈,黑漆漆的……」她摸黑找起燭燈。

  「姑姑怎麼還沒睡?」

  「還說,都是你,說什麼去去就來,一會兒連個人影都沒有,阿姑擔心你啊!怎麼,你跑去哪兒?」她好似摸到了打火石。「可找到了,燈呢?」手肘一橫,撞了什麼,突然眶噹一聲。「唉呀!摔了什麼東西?」

  心意渾身一僵,彷彿已經知道姑姑摔碎了什麼。

  龍錦鳳點燃燭燈,房間一亮,她驚嚷起來。「要死了,我……我……我把夜光杯摔碎了!」她錯愕地瞧著地上那碎裂成一片片的杯子,原本就薄如蛋殼,哪裡經得起這一摔。她害怕自責地瞧望侄女,然而心意只是冷靜地凝視地上那一片狼藉。

  「心意……阿姑……唉……對不住、對不住,怎麼辦?」

  心意蹲下來望著碎裂的夜光杯,就連碎片都晶瑩得做夜裡的星光。「阿姑……明天敢程回終離山。」她冷靜堅持地說。

  「不曾吧?」錦鳳吃驚地。「這麼氣阿姑?阿姑答應你想辦法再找一個夜光杯給你,真的,不論多困難都去找一隻給你。」她緊張起來。

  「我沒生你的氣。」她抬起臉平靜地望著姑姑。

  「胡說,你分明是氣我打碎了夜光杯,要不怎會突然想回去?」

  心意起身溫柔地拉姑姑坐下。「是我沒有緣分擁有它,這麼美麗、這麼脆弱的東西,誰都握不牢吧?」她能強求什麼?「碎了就碎了,阿姑,我……我要走是因為我想回終離山,這裡我膩了。」

  「膩了?」錦鳳詫異地凝視心愛的侄女,她臉上有錦鳳未曾見過的表情,是什麼?失望?灰心?憫悵?「心意……」她好似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前一刻她還興致勃勃歡歡喜喜地奔下去會譚銘鶴,怎麼下一刻卻是如此失落的模樣刊「心意……你哭過了?」錦鳳伸手碰觸她泛紅的眼眶。「姑姑不應該帶你下山的。你看你,變成一個愛哭鬼。在終離山機時見你哭過?」

  心意倒進姑姑溫暖的懷中。「傻姑姑……若沒有你讓我經歷這一遭,讓我往後在終離山可以回味這一段,我的人生不知道會有多悶、多無聊,現在,我真的沒有遺憾了,軌當這兒發生的一切是一段難得的經歷,多麼刺激、多麼可貴,我真的很開心……」她合上眼睛,忍不住淚水氾濫,好像又被他抱在懷裡,那麼溫暖、那麼貼近。

  錦鳳隱約猜到心意失戀了,隱約知道她又哭了,錦鳳疼愛地撫摸著心意的發。「傻孩子,比姑姑還傻,要是姑姑才不讓他這麼好過呢,你太好欺負了,真傻。這樣善良,是他笨是他沒長眼睛,是他沒福氣,現在就算他跪下來求我把你嫁給他,阿姑都不要不准,呸,那小子不配!」

  心意在姑姑憤慨的咒罵聲裡,苦澀地笑了,將臉埋得更深,想藏住流不盡的眼淚。

  第九章

  譚府。

  任無邪已經解了譚銘鶴的毒。「銘鶴,我這回上京是為著一件事。」

  譚銘鶴心不在焉地聽著,腦子裡全景龍心意離開時那受傷的表情,眼淚在她眼中打轉,心意……他失神地歎息。

  「你在想那個女的?」任無邪高聲犀利一句,將譚銘鶴的心思強抓回來。

  他愕然而恍惚地望著師父,隨即隱忍著不悅的情緒,緊繃地回師父。「師父,你不該傷害無辜的人。」那一刀彷彿是割在自己身上,心意竟然吭都不吭,一定很痛吧!

  「哼……無辜?是她活該,敢搶我女兒的男人!」他從不願承認女兒已死的事實。

  「如果師父要怪,就針對我。」譚銘鶴頭一回頂撞起師父。「我的心一直努力要遵守和蓉蓉的約定,我不想違背她的誓言」他心痛地咆哮。「師父,我這些年的寂寞和痛苦是你想像不到的,遇見龍姑娘後,我才意識到自己活得多狼狽、多空虛……」

  「哼……你是在怨蓉蓉嘍?」他瞇起眼睛。

  一時氣氛凝重起來,譚銘鶴迎視師父冷峻的目光。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我能克制自己不去回應龍姑娘的感情,我能夠強迫自己遠離她,但師父,我不能控制我的心,我氣自己竟然動了感情,我恨自己不能堅守諾言,師父……你乾脆殺了我,這種煎熬我不想再承受,你殺了我,讓我去陪蓉蓉。那麼這個誓言可以永遠保留、永遠不更改……」他痛苦低嚷。「讓我永遠是蓉蓉眼中那個完美忠誠的譚賦軒……」

  任無邪憤怒地甩袖喝道:「將死的不是你,方纔那刀上我塗了劇毒,想那龍姑娘此刻應該已經毒發……」

  譚銘鶴一聽,驟然就往房外奔,任無邪大聲喝斥。「你站住!」

  「師父……」譚銘鶴回頭凌厲地盯住他。「如果龍姑娘出事,我會恨你一輩子!」

  任無邪突然仰頭狂笑,他的笑聲淒恰、悲涼。

  譚銘鶴愕然。「師父?」

  「我誑你的。」他深深凝視徒兒茫然困惑的臉。「我可憐的女兒,我聰明的女兒,一切蓉蓉早已幫你解了,什麼都已經幫你設想好了。」他自袍內拿出一封信扔給他。

  「本來我永遠也不想將信交出,我要你永遠記著蓉蓉,沒想到蓉蓉連死了都還掛惦你,她大概知道我沒有將信交給你,我可憐的女兒,一再托夢給我,重複地叮嚀著這封信。」提起那可憐的女兒,任無邪好似瞬間蒼老了好幾歲。「現在信交給你了,為師要走了。」

  「師父?」

  「賦軒……為師知道你對蓉蓉已經仁至義盡,一切只能怨人世無常,你們緣分太淺。」

  「師父!」

  任無邪踏出房間,就如來時一般神秘,融入黑夜,他飄忽的身影瞬間隱遁。

  「蓉蓉……」譚銘鶴低頭望著手裡緊抓的那封信,心激烈地顫抖,他攤開信眼睛酸澀,那睽違已久再熟悉不過的字跡,他的心隱隱作痛。

  賦軒:

  近來身子日漸殘弱,蓉蓉自知時日無多,恐懼折磨著我,脾氣陰晴未定,怕最後要對你說出諸多無理的要求,而你一向遷就蓉蓉,怕要因蓉蓉的死而受盡煎熬。

  蓉蓉自幼嘗盡病痛的折磨,倘若不是捨不得你,寧願早早終結煩悶的一切。我羨慕身子好的人,所以你應該為蓉蓉高興,蓉蓉死後可以投胎換一個新的皮囊。將來有緣,我們可以在幾世之後相遇,那時我一定償還你對蓉蓉不求回報的寵愛。

  這一生因你我已無憾,不要為我難過,更莫喪志頹廢,忘了蓉蓉,好好走完你的一生,把對蓉蓉不能給的愛,用在她人身上。

  只有你幸福,蓉蓉才能安心輪迴。

  就此告別……來生見!

  蓉蓉親筆

  信已經濕透,譚銘鶴彷彿又看見蓉蓉那張蒼白美麗的臉,她靜靜地微笑著,在他記憶裡,永恆的一朵微笑……蓉蓉……你好麼?你到哪兒去了?化做雲煙,縹緲地墜逝,你可知道有人多麼捨不得你,多麼想你…

  ☆ ☆ ☆ ☆ ☆ ☆ ☆ ☆ ☆ ☆ ☆ ☆ ☆ ☆

  近午,天氣依然寒冷,街上積著厚雪。

  龍心意換上遠行的衣服,天氣很冷,她披上姑姑幫她準備的紅大衣,站在酒館門前,她笑姑姑。「怎麼你什麼都是紅,連送我的衣服也這麼紅!」

  龍錦鳳認真解釋。「你瞧瞧滿街的人五顏六色地,就屬紅最出線,隨便你往哪兒一站,哪兒就是焦點,當然要紅,越紅越好,越紅越旺。」

  「姑姑就這麼張揚。」

  錦鳳戳她的額頭。「你呀你,是罵姑姑囂張吧?要回去了也不知道說些好聽話哄姑姑開心!」她不捨地埋怨。「竟還不讓姑姑送。」

  心意看姑姑紅了眼睛,她笑笑。「好姑姑,最漂亮的姑姑,心意最愛你了。」

  「是麼?」錦鳳懷疑地雙手抱胸斜腕她。「比那個渾小子還愛?」

  瞧這個好強的姑姑,現在可換比喻了,心意瞪她一眼好氣又好笑。「是是是,你滿意了?」

  明知侄女撒謊,她還是高興地例嘴笑了。「好好好,姑姑明年再上山看你。你走吧,一路小心。」

  心意點點頭轉身離開,走沒幾步,還是不忍地回頭。「姑姑,你自個兒要保重呀!」

  「安啦!」

  「還有……」她高聲提醒。「信要幫我送去譚府。」

  還說最愛姑姑,心裡還不是掛記著那個無情無義的傢伙,錦鳳忍不住低聲抱怨。

  ☆ ☆ ☆ ☆ ☆ ☆ ☆ ☆ ☆ ☆ ☆ ☆ ☆ ☆

  陳總管帶著小少爺到約定的製衣店訂製冬衣。

  原本不用這樣麻煩的,偏偏譚逸太有主見,堅持要自己撿顏色、看款式,他可是挺喜歡打扮自己的。

  上回陳總管自作主張幫他決定的衣服式樣,誰知人家做好了送來,卻被譚逸全剪壞了,直罵他沒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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