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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夏雨寒(蘇緹) 熱血衝上他的腦袋,衝去了最後一點理智。雷尚鳴細微的呻吟,「蓮花,快走……我不該要你。」 他的身體往後退,再三警告自己不該讓她成了新婦就當寡婦,未來的某一天,她必定會遇到另一個珍惜她的男人,那人或許就是轉世後的自己。 但蓮花卻不管他,趁勢壓上他的身子,「你不能不要,難道你要害我遺憾一生嗎?」絕望的吻上他的唇,賣力的吸吮,她從不懂男女之事的呀!如今所做的全憑本能,只是,她不太懂到底要做到哪個地步才能獲得他的回應? 啊……他口中一聲輕吟。 再也受不了的翻身把她壓在身下,大手急亂的撕扯自己身上的衣物,熱唇也不斷的在她身上游移。 火,如燎原般的侵襲他倆。 她嬌喘,他低吟,熱切的兩具軀體欲罷不能的交纏著。 「蓮花,我的蓮花……」雷尚鳴一聲又一聲的低回不已。 「對,我是你的,終於是你的。」她滿足的呢喃。 誰說夫妻一定要拜堂?深深交心才是真夫妻、能夠共患難方是真夫妻啊!何必理會那些繁文褥節、何必在乎那些艱險阻隔,夫妻間最大的幸福就是彼此依偎,傾聽彼此心跳,深刻體認到——我愛你。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不識相的驚醒交頭鴛鴦。 「什麼事?」雷尚鳴聲音粗啞不悅的大喊。 「二少爺,不好了,城裡東方老一家全都死了。」 第十章 「是瘟疫。」 圍觀的眾人聲聲驚呼,恐懼在他們臉上顯現,怎麼也想不到窮得連白米飯都吃不起的東方老一家人,不過是拉拉肚子、發發燒而已,竟然就惹上了瘟疫。 瘟疫,對他們來講根本就是速死的絕症,不但速死,而且還牽連甚廣,在不知不覺中就會蔓延,在死者方圓幾里內的人都會被瘟神抓了去。 大禍,這就是大禍嗎?但這與水何干? 「不要碰他們,後退!」雷尚鳴大喊,擔憂的視線掃向四周髒亂的擺設,及躺在地上猙獰痛苦的死容,試圖想要尋找病因,瘟疫的來源。 習醫多年,他知道瘟疫可能起源於髒亂的環境,可能是食物、可能是水……水?! 蓮花的警告在雷尚鳴腦中驀然響起:災難的源頭在於不乾淨的水。 他衝到水缸前一看,水缸清澈見底,沒有任何異物漂浮,沒有奇怪的味道,一切看起來並無不妥。 「二少爺,那些屍體怎麼辦?」退得遠遠的民眾叫著問道。 「火化。」遇到這種屍體只能火化,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病會傳染,是藉著什麼東西呢?死人是不喝水、不呼吸的,除非生前和人有過接觸……抑或是人死了後,「病」依然存活,沒有因人死而死。 他一直參不出病到底是什麼,是毒、是氣,還是……邪魔附體? 「二少爺,你出來,我們乾脆把房子燒了。」村人根本不敢靠近。 「胡來,把屍體燒了就可以。」 「我們不敢,」碰到那種屍體難保不會馬上當了替死鬼。 「那我來。」雷尚鳴拿起棉被就要把屍體裡一里抱到外面去燒。 「等等。」一道阻止的嬌叱傳來。 蓮花急喘的排開眾人!搶走他手上的被子蓋在屍體上頭,「我來。」然後,她的視線倉皇的掃過四周,入目皆是死氣,病死的鬼魂四處遊走、淒厲哭號。 「我不甘心,我不要死……不要……」 「不要哭了,」她厲聲斥喝,心亂得不得了,災難開始了,怎麼也想不到會是瘟疫,這是最難纏、最痛苦的病厄,「你們已經死了,往生去吧!來世你們會更快樂。」 「怎麼往生?」冤魂不解,沒人帶他們上天,也沒有牛頭馬面來抓他們下地。 她也不知道啊!腦中浮現的,只是娘親要消失前週身閃爍的光點。 「蓮花,問他們,他們的水是從哪來的?」雷尚鳴急切的催促。 蓮花問了,然後住屋外一指,「東三胡同口的井。」 井水?雷尚鳴匆匆往外去。 然大夥兒見他出來,卻像見了鬼怪般的閃躲,碰也不敢碰他一下,因為誰也不能保證他的身上此刻沒有瘟疫纏身。 * * * * * * * * 曙光乍現。 迅速的,雷尚鳴和蓮花來到了井邊,他們遙遙的就看見許多人家的婦女、婢女在這裡慇勤的著打著水,抑或閒聊著話題……更有些已經提水回去了。 「住手!」雷尚鳴大叫,搶過一隻水桶往地上潑灑,「這水不能喝。」 「為什麼?」眾女不瞭解,畢竟她們是喝這水長大的,為何突然禁止她們喝? 「可不可以麻煩你下去看看井底有什麼束西?對,就是你。」蓮花朝著在樹上坐著的男魂請求。 男魂點點頭,飄身入井,沒多久又飄了上來,「裡頭有些死東西。」 「蓮花,有沒有結果?」雷尚鳴焦急的問。 「有東西死在裡頭,不是人。」她轉述男魂的話,然後看見另一個女鬼從井裡冒出頭來,那竟是雷家抱珠投井的女婢明珠! 「是死老鼠。」明珠高興的告訴她,「嘻!這樣大家就可以一起不得好死。」 「是什麼東西?問得清楚嗎?」他想要知道得更確實。 「是老鼠。」 鼠疫,加上瘟疫嗎? 雷尚鳴慘白著一張臉往後踉蹌,雙肩沉重得似乎再也扛不起天塌下來的重量,渺小如他,縱使有再精湛的醫術又能救多少人脫離這場浩劫?恐怕,他連自己都救不了。 蓮花,可憐了他的蓮花,才有人惜花,卻又要馬上失去了憐花人。 他為之氣結,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尚鳴,我會陪你直到最後。」蓮花的手握上他的,獻出溫柔一笑,「我們一起努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只要盡力就好。」 兩雙深情的眼眸相對,他們的胸壑裡漲滿了暖暖的濃情,霎時間,什麼生離死別都無所謂了,只要彼此的手相握,世間的磨難皆可克服。 兩人深情凝望,直到艷紅的火光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那方向是…… 「東方老家.」雷尚鳴低喃,知道那些人還是恐懼的動了手,但實在也無法責怪他們。 「南無喝羅怛那哆羅夜耶,南無阿唎耶……」蓮花低頌大悲咒,但願這咒真能超渡冤魂直上西天。 可他們沒料到,事情才剛開始。 「二少爺,二少爺,不好了,隔壁柳員外家死了五個人了!」 * * * * * * * * 像被風吹開了一般,瘟疫病情迅速擴大。 城裡人家一戶戶的掛出白幡,原本熱鬧的市集成了集中屍體焚燒的地方。雷家大宅則成了病院,一張張臨時搭建的木床上,都躺著試圖與死神搏鬥的病人,更有些是直接躺在地面的草蓆上。 「他已經過世,送他去火葬吧!」 數不清第幾次撫合那死不瞑目的眼,數日不曾歇息的雷尚鳴,勉力振作精神走到下個病榻,他開藥方開到手酸的大掌再次按上另一個高燒不停的身體,這人氣息微弱,生命顯然又即將消逝…… 無力感再度侵襲過來,雷尚鳴除了沮喪之外,就是絕望。 「二……二少爺,我……我會死嗎?」 他說不出實話,只能哀歎,這幾日他好似身處在茫茫無際的大海,完全看不到邊岸。唯一能讓他抓持的,只有一隻浮木——蓮花,她是支撐著他繼續下去的唯一。 但他能抓著這塊浮木到何時?他終究也會喪失力氣,沉浸到那絕望的海裡。 他好生遺憾,歷經多年學醫,卻救不了鄉親父老,更救不了自己,而且他還耽誤了她年少的青春。 「尚鳴。」 雷尚鳴感覺到一雙柔軟的手握住他冰冷的大掌,他轉頭望進她的柔情眼眸,那眼裡充滿了無限的支持與諒解。 他今生何其有幸能對她一見鍾情,而她又何其不幸遇上他這癡人。他實在滿懷無限愧疚啊!如果今生注定他負她,但願老天垂憐,給他來世一個補償的機會。 「我沒事。」他輕語,拍拍她的手要她放心。 蓮花對他一笑,然後轉向那個氣息將盡的病人說:「就算是死,也沒有什麼可怕的,我還是看得到你,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 病人霎時熱淚盈眶,「蓮花……謝謝!」 是呀!雷尚鳴安慰的勾起唇角,他能熬到現在全賴蓮花,要不是她幫忙打理,他怎麼能在娘、大哥、大嫂一一倒下去後,仍專心一意的幫大家治病? 也幸虧有蓮花衣不解帶的抓藥、熬藥、餵藥,他的家人才能拖到現在不死,只是還能拖多久呢?即使快馬派人到京城求救,也不能保證宮裡願意把治瘟金藥--甘露飲送來。更恐怕來的不是藥,是人,是會把他們隔離!一一毀滅的兇手。 但他能不求救嗎?藥庫的藥快沒了。 「不要想太多,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蓮花搭著他的肩膀,忍住哀傷與絕望。 他默然點頭,深吸口氣想再站起來,現在這種時候,他只能努力……但怎麼覺得好累,好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