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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丹菁 「再喝一點吧。」水老爺熱情地招呼。 他的酒杯一空,水老爺立即又替他斟上,熱情得恰到好處,壓根兒不強求,態度又和藹得很,倘若有他這般好的岳人,倒也是好事一樁……怪了,他的眼怎麼好似有點花? 「怎麼了?」 「沒事。」微晃了一下,段巽乾振作起來。 自己醉了?笑話!不過是幾杯甜酒罷了,他怎麼可能會醉? 「那……咱們要談細節了嗎?」水老爺笑著問道。 段巽乾瞇起眼,睇著他那酷似黃鼠狼般的狡黠笑臉,覺得頭昏沉沉的,像是醉了一般,他又甩了甩頭。 他的酒量不是頂好,但也不差,怎麼可能因為幾杯青杏酒便醉了? 「水老爺,不如這樣吧,我先以這把扇子作為訂親信物。」他喃喃說著,總覺得好似連舌頭都不聽使喚了。 「成!」水老爺立即接過扇子。「關於下聘的事,我倒是主張一切從簡,省得你還要再回杭州張羅,浪費時間。」 「也成……」怎麼連頭都暈了? 段巽乾努力地想要坐直身子,卻發覺自個兒似乎連四肢都發麻了,光是要他坐好,便已耗費了許多氣力。 「賢婿,你是怎麼了?」水老爺依舊笑著。 「我……」總覺得有詐,水老爺不至於在他酒裡下藥吧?「我先走了。」 段巽乾一站起身,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滑,水老爺趕在開陽之前扶住他。 「要走去哪兒呢?你都是我的女婿了,乾脆在我這兒住下不就得了?何必住到外頭的客棧,顯得和我生疏多了!」 「可是……」話未完,他雙眼一合,莫名其妙地醉倒夢周公去了。 「爺?」開陽微愕地睇著他。 「你家主子八成是醉了……」水老爺輕歎一聲。「我方才忘了先告知他,青杏酒是甜的沒錯,但後勁可猛得很,他不知曉就一杯接著一杯喝,這一醉……照我看來,倘若不出個一天,肯定是不會醒的,你們今兒個便在這兒歇下吧。」 第2章(1) 「爹,你何必留他?」 「爹可是為了你的終身大事著想,你還說這種話?」 隱隱約約、半夢半醒之間,他彷彿聽見一男一女的低喃聲。 男人的嗓音有點低啞,肯定是水老爺那黃鼠狼的,而女子的聲音則顯得圓潤多了,雖然沒瞧見人,便覺得聲音好聽得教他心動。 難不成是水凝香? 段巽乾渾身無力,連想要睜開眼都倍感艱辛。 「我不嫁!」 女子的嗓音雖然圓潤低柔,卻夾雜著一絲微惱,好似有些不悅。 「你今兒個都已經是多大歲數了,再不嫁,豈不是甭嫁了?」 「那就一輩子陪在爹的身旁。」女子的口氣一轉,改為撒嬌的口吻。「況且三年前他沒來迎親,讓我被當成笑柄,我都不以為意了,如今就算一輩子都不出閣,我也無所謂,爹,要他回去吧!」 「那怎麼成?人家都來了!」 「來了又怎麼著?我不出閣,就算他請來八人大轎,一路把我從蘇州迎到杭州,我也不去。」女子的語氣仍帶著淡淡的責怪。「這三年來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笑柄,我已經認了,就要他回去吧。」 「話不是這麼說的,他都已經下聘了,這事已經退不得了。」水老爺似乎有點著急。 「下聘?我怎麼沒瞧見東西?」女子的聲音突地拔尖。 「不就是在這兒?」 突然安靜了一下,正當段巽乾以為他們都走了之際,忽地聽見水凝香忿忿不平地大喊—— 「我不嫁!三年前段府的人不來迎親,肯定是想毀婚,既是想毀婚,如今又來做什麼?區區一把扇子便想要我出閣?門兒都沒有!」 「凝香,由不得你說不!」 「我不管!」水凝香火大地吼著,腳步往段巽乾逼近。「他憑什麼當我的夫君?他是什麼東西?」 段巽乾微惱,原想一鼓作氣地瞪大眼,然而他僅是微睜開眼,不一會兒又無力地合上,他只覺得瞧見了絕世美人,晶亮的美眸像是快要噴出火焰般,發火的神情是恁地魅惑眾生…… 似乎與稍早的她不太相同,但她同樣教他心頭一震。 「凝香,你太不懂事了!居然在這兒大吵大鬧,難道你不怕把他吵醒了?」 「吵醒他又怎樣?我等著呢!」 「你!」 接著,一陣凌亂的腳步聲與水老爺的怒罵聲遠去過後,又靜了下來。 迷迷糊糊中,段巽乾原是想要張嘴喊人,偏偏嘴唇動也動不了,總覺得頭昏沉沉的,眼皮也重得再也睜不開。 不一會兒,他又昏睡過去了。 到底過了多久了? 搖搖晃晃地爬起身,段巽乾狐疑地環視廂房內的擺設,再睇向外頭點點的燈火。 現下到底是什麼時分了?開陽呢? 該死!頭昏得很,身體也欲振乏力,該不會真被下藥了吧? 「爺,你醒了!」 砰的一聲,門被粗魯地打開,開陽的聲音隨即傳進他耳裡,他一抬眼便瞥見他還有水老爺,他不禁揪緊眉頭。 「賢婿,你總算醒了。」水老爺熱情地喊道。 這該死的老狐狸,究竟在他的酒裡下了什麼藥…… 疲憊地歛下眼,段巽乾連同他寒暄的氣力都沒有。 「怎麼,身子還好嗎?」水老爺湊到他身旁。 「總覺得使不上力……」不!該是說,渾身不對勁。 總不能要他說,不過是喝了幾杯酒,便覺得渾身無力、頭痛欲裂,後腦勺酸麻不已。 只是喝了幾杯水酒,怎會醉成如此?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了? 「這是當然。」水老爺笑笑地將手裡的杯子遞給他。「解解酒吧,咱們既然釀了酒,自然也有醒酒藥方,你喝下吧,待會兒便會覺得好了許多。」 段巽乾勉為其難地接過手,猶豫著要不要喝下。 這老傢伙之前給他喝的酒一定大有問題,這所謂的解酒藥方,天曉得是不是又加進了什麼!而這個笨蛋開陽,居然還傻傻地放任這老狐狸對他意圖不軌…… 「咱們酒場裡所釀的青杏酒就好比一般的冰鎮水酒,容易入喉,一旦喝上癮便不容易鬆口,猛然連飲數杯,饒是一般漢子也都會承受不住而大醉一天……」彷若看穿了他的心思,水老爺自顧自的解說:「我家那丫頭貪嘴,打從小時候就開始喝酒,直到現下可說是千杯不醉,遂她自個兒釀的酒,酒勁自然是比尋常的酒還要來得濃烈幾分,只是往往要等到下肚之後才分得明白……」 水老爺乾笑著,段巽乾不得已也陪著苦笑。 就當他說的是真的吧!即便他真的想對他下藥,下的藥也絕對毒不死他,畢竟他還希冀自己成為他的女婿呢。 段選乾以一夫當關的姿態,瀟灑地一口飲盡,再抬眼睇向水老爺那張可惡的笑臉,他僵硬地報以冷笑。 「多謝水老爺。」段巽乾悶聲說道。 無端端地被人灌醉,如今卻要對灌醉他的人點頭道謝……真不知道這是什麼道理! 「舒服些了嗎?」 「嗯。」他乾笑幾聲,心中暗自思忖著,才剛服下藥,就算真的有效,也沒這麼快吧?不過,不知怎地,頭似乎沒那麼疼了,除了身子依舊乏力之外,似乎也沒什麼酸麻的感覺。 「這藥是我家丫頭自個兒發明的方子。」水老爺不忘再次吹捧自己的女兒。 段巽乾挑起眉,笑得更加勉強。 會使毒藥的人,通常都有解藥的,是不? 「現下是什麼時分了?我到底醉了多久?」段巽乾岔開話題。 「正值掌燈時分。」水老爺面帶微笑地回答。 「我從晌午睡到現在?」段巽乾有點意外。 難怪他覺得自個兒似乎睡了挺久的,這一睡居然過了好幾個時辰……睡得骨頭都快要散了。 「不,爺,你是從昨兒個晌午睡到今天,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開陽見他誤解,好心地解釋。 「一天一夜?」他錯愕不已。 那是哪門子的酒?居然可以讓他昏睡一天一夜? 「可不是嗎?水老爺說,倘若是一般人,可能會大醉個兩天兩夜,這青杏酒的後勁,只比龍脊水酒再輕一些而已。」開陽端來桌上的膳食。「因為爺多少也嘗些酒,遂抵得了一些後勁,為此現下就醒過來。爺,趕緊用膳,要不然會覺得全身乏力的。」 段巽乾沒接過手,只是怔愣地瞪大眼。 他不敢誇讚自個兒的酒量好,但不至於醉得不省人事吧?況且這酒一點都不辣口,一點都不像酒,自己怎會窩囊地醉上一天一夜? 這事要是傳回杭州,他還要不要見人啊? 「爺,多少吃一點吧!一天一夜未進食,身子會受不住的。」開陽把膳食推到他面前。 段巽乾抬眼盯著,沒有半點食慾。 難怪他會覺得渾身乏力,都已經餓了一天一夜,怎麼可能還有氣力? 可是他不想吃,儘管後腦勺的疼痛已緩和不少,依舊勾不起用膳的衝動,他只覺得自個兒孬種。 |